26 情趣

情趣

一下午,姜雙雙排練都有點心不在焉，第三次出錯後，她認真和大家道歉，出去掬一捧冷水洗臉。

和景泗的婚姻只是一紙協議, 明碼标價各取所需, 明知他不是良配, 她不該讓自己陷進去, 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

不就是長得好看點，一雙深情又無情的桃花眼讓她百看不厭，很了不起嗎？

假裝聽不見心裏那句超沒出息的回答, 她用力拍拍臉蛋, 打起精神深呼吸，緩緩吐氣，重整旗鼓走回去。

戀愛和婚姻不是她的全部。

她始終記得，當初決定放棄拿手的鋼琴，從零開始學習豎琴時, 想要學好它, 讓更多人聽到它喜歡它的夢想。

“雙雙，別難過, 碎嘴的是少數，我們都盼你好, 支持你。”旁邊的大提琴手小聲給她加油打氣。

姜雙雙會心一笑，摒除所有雜念，全身心投入排練。這次她恢複高水準，表現穩定再沒出錯, 這種狀态一直保持到排練結束。

校門口，林鹿、趙一緋和白小萌三雙眼緊盯景泗, 看他貼心地幫雙雙拉開車門，伸手護頭，确認不會夾到衣服，輕輕關門，不得不承認，遇到這位太子爺真是顏狗的劫難。

副駕駛座上的當事人姜雙雙也這麽想。

不過她已經深刻地自我反省過了，她還是學生，未來有自己的路要走，音樂夢想更不能半途而廢。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她只是景泗的協議結婚對象，不會再被亂七八糟的雜念幹擾狀态，絕不越雷池半步。

“姜雙雙。”

“啊？”

景泗目視前方，語氣随意：“早晨跑什麽，聽林安靜說你差點摔了。”

“哦，”姜雙雙心态已經轉變，不再躲躲閃閃：“我是想早點去學校，買了早餐去排練室吃。”省得被全校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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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搜的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那麽高調。”

“嗯我知道，我理解，沒關系你按你自己的生活節奏來，我都會配合。”這句話她說得相當真心，至少她以為自己很真心。

景泗卻沉默。

片刻後說了句：“挺好”，一路上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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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泗沒直接去派對，先帶姜雙雙去了戴維的工作室。這次姜雙雙沒提任何意見，給什麽穿什麽，将“她會很配合”表達得淋漓盡致。

離開時，戴維一副過來人的架勢拍景泗的肩：“都結婚了，玩歸玩好歹收斂點，給你太太留幾分顏面。化妝時她笑得多勉強，我都看不下去。”

景泗側身讓他手落空：“五百步笑五步，下次出去鬼混別騙你老婆說跟我一起，我名聲壞成這樣，有你一半功勞。”

戴維被揭穿也不惱，哈哈笑。見姜雙雙從洗手間回來了，立刻變得一本正經一副世外高人神态，目送他們離開。

路上，姜雙雙想起來一件事：“那個，咱們去幫你朋友慶祝生日，不用準備禮物嗎？”

景泗目不斜視：“送過了，他想出海玩，借用我的游艇，裏面各種吃喝玩樂都是我的人負責。”

姜雙雙點點頭，忽然有種不真切的感覺，景泗離她很近，他的世界又離她很遠。

以前和秦頌一起出去玩，她也接觸過許多富二代，去過不少豪華場所，但景氏太子爺這個概念，是最近才在她心裏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和秦頌他們都不同。

他生下來就站在山頂，眺望山下一切。

“冷不冷？”景泗見姜雙雙發呆，視線掃過她今天穿的抹胸黑色短款小禮服，總覺得領口那裏是不是開得低了點。

戴維說，這條裙子剪裁簡單大氣，配上蓬松的卷發丸子頭，性感又可愛，和姜雙雙的氣質完美契合，純欲被她玩明白了。

姜雙雙沒反對，他也就沒說什麽。

其實他個人更推薦另一條，倒不是因為布料多相對保守，而是今晚游艇出海，海風涼，怕她冷。

姜雙雙搖頭說還好，至少不是上次那種露背裝。景泗開了低檔的暖風，她頓時覺得溫暖舒适，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到了游艇停靠的口岸，天色已晚，路邊霓虹燈漸次亮起，和璀璨星空遙相呼應。

跑車直接開到游艇前，姜雙雙隐約聽到人喊“景少”，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他的西裝外套，熟悉的淡雅冷香絲絲萦繞，不容拒絕地将她包圍。

忽然想起婚禮上那一吻，她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随即覺得這樣不對，努力讓自己心如止水。在景泗擡起手臂看過來時，她已經收拾好心情，鎮定自若地挽着他一起登上游艇。

今天是宋彥生日。姜雙雙對他有印象，是皇室KTV的大股東，和那個高冷禁欲佛子韓越是好友兼合夥人。

想到那天的事，不免想起韓越當場把她這個盜版網戀對象介紹給景泗，景泗讓他們喊嫂子，霸道抱她離開一幕。

此時想起她那天的貓女打扮，老臉還是一紅，只覺得圈子好小，巧合狗血得讓人啼笑皆非。

“韓越一直想跟你道歉，要不要讓他過來？”景泗示意姜雙雙往甲板二層上看，低聲詢問。

“不用，不需要跟我道歉，是我幫趙一緋騙他，又不是他騙我。不過他幹的事确實挺過分，真有誠意就去找一緋道歉好了。”

“嗯，那就不讓他下來煩你了。”景泗朝對方擺手，韓越失望地點頭，原地沖他們這邊鞠個躬。

一個能左右趙一緋她爸工作命運的公子哥，在景泗面前身段放這麽低，姜雙雙看向身旁神色漠然、對此習以為常的英俊男人，忽然理解了秦頌在婚禮上質問她的話。

秦頌當時說：“看見海市景家有權有勢的太子爺，體會到被人巴結吹捧的滋味，所以這麽快就變心了？”

現在的姜雙雙終于可以回答他，不是體會到了被巴結吹捧的滋味，而是發現，原來被保護被在意，讓人這麽有安全感。

和剛才同樣的情況，她身邊的人如果換成秦頌，他會怎麽做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

他會笑着說：“雙雙，別那麽小氣，大家都是好朋友，韓越就跟你開個玩笑，上次的事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你等下給人家一個笑臉。”

不能說他這麽做有錯，畢竟給足了好友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她很委屈。經歷過幾次後，她已經條件反射地抵觸他們的聚會。

“冷嗎？”景泗忽然問。

姜雙雙搖頭：“沒覺得，甲板上裝了暖風機，挺舒服的。”

景泗點頭，沒再說什麽。目光掃視周圍，好幾道或驚豔或黏膩的視線飛快從姜雙雙身上退開，視線主人要麽轉身走遠，要麽假裝喝酒談笑，樣子略顯狼狽。

他動作太快，姜雙雙甚至沒來得及感覺不适，還好奇問他：“在看什麽？”

景泗仰頭：“今晚星星很多，很明亮，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姜雙雙裝模作樣地點頭，趁機偷偷欣賞他完美的側顏，片刻後心滿意足收回視線，學他的樣子仰望星空。

就這麽站着，忽然心很靜。

景泗閉眼仔細體味這一刻的安寧，想要記住這種玄妙的感覺。很神奇，和疊裙子一樣，讓他身心無比放松，精神狀态舒适到無需服藥已經有了一絲困意。

原來有希望治愈他的不是疊裙子，而是仰望星空？

他為自己的這個新發現感到迷惑，想要進一步體會驗證：“這裏人多，我去二層甲板觀星，你要不要一起？”

姜雙雙趕緊擺手：“不了，上面風肯定大，容易感冒。我餓了，去吃點東西。”

景泗也不勉強她，外套依舊讓她披着，兩人分頭行動，一個在甲板二層看星星，一個在一層的美食區大快朵頤。

二層的人時不時看下方，那裏有人間煙火，比夜空看了還讓人沉靜。一層的人也偶爾仰望高處，他之所在如衆星拱月，高處不勝寒。

“你好，是姜小姐吧，我姓蘇，方便耽誤你幾分鐘嗎？”甜品臺另一側，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朝姜雙雙露出友好的微笑，“請問，你就是景泗搶他外甥的新婚妻子嗎？”

親和力帥哥，襯衣口袋公然別着以為別人認不出的迷你錄音筆，強調景泗搶他外甥──正常人誰這麽說開場白？

要素過多，一律打成反派。

姜雙雙皮笑肉不笑：“我是誰，關你什麽事？”

大男孩沒想到會出師不利，笑容短暫地凝固一瞬，目光掃過她身上精致考究的西裝外套，繼而笑得更燦爛：“不瞞你說，其實我是于娅的助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遇到你。”

姜雙雙當然知道于娅是誰，從抑郁花變成裝病花，如今每天破大防那個，但她不會按對方給的節奏走，不客氣挑眉：“你是誰，又關我什麽事？”

大男孩讪讪：“姜小姐……”

“好了，你已經耽誤我兩分鐘了，耽誤完可以走了嗎，還是要我叫保安？”

自以為帥氣、篤定嫁人都看臉的姜雙雙絕對會上鈎的小助理铩羽而歸。沒套到話，沒錄到音，回去後恐怕要工作不保。

不是他不想繼續耽誤姜雙雙，而是景泗不知何時下了樓，正朝這邊走過來。小助理掐滅強行糾纏的心思，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景泗叫來今晚派對的負責人，指了一下大男孩的背影，吩咐一句，負責人立刻尾随過去。

“沒事吧。”景泗慢悠悠踱步到姜雙雙身邊，看起來閑适放松，絕非發現不對特意趕下來。

姜雙雙攤手，一臉無辜被牽連的煩躁：“冒昧問一下，你和于娅到底交往過沒有？剛才那人自稱是她助理，看樣子想套我的話，目的是針對你。”

“沒有，”景泗回答得飛快，“以前那些都只是單純的女伴，所有人都沒有交往過。”

姜雙雙腹诽：什麽叫單純的女伴，就是事做了，名分沒有呗。

景泗仿佛看出她在腦補什麽，想開口解釋，心裏卻有種古怪的別扭，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

事實上，這種奇怪的狀态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他隐隐有一些猜測，又覺得難以置信。

走神的工夫，有兩位年輕男士先後找姜雙雙要微信，他們是宋彥的同學，不認識景泗，更沒想到看起來這麽年輕的姜雙雙竟名花有主。

姜雙雙果斷婉拒：“抱歉，我已經嫁人了。”

景泗沒說什麽，唇角彎了彎，注意到其中一人離開時目光在姜雙雙胸前流轉，眸色一瞬晦暗。

這還只是上前來的，沒上前那些，假裝路過那些，更加肆無忌憚讓人不爽的視線不計其數。

景泗皺眉，和路過的服務生低聲吩咐幾句，沒一會兒，甲板上的氣溫降下來，夜風微涼。

姜雙雙打個寒顫，将原本虛虛披着的西裝外套穿好，左右拽緊把自己裹嚴實，冷風半點吹進不去，春光自然也不會外洩絲毫。

“我讓人給你準備熱飲，去室內坐會，別着涼。”景泗毫無始作俑者的心虛，貼心提議。

姜雙雙看了眼陸續加衣服的女孩子們，發現不是自己體虛，而是大家都在冷，老老實實進屋不再堅持。

她離開美食區後，附近明顯少了幾個轉悠的異性，落後一步的景泗看着那些人，眼底盡是冷漠：“動靜小一點，把這幾個人請下去。”

“是，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少爺放心。”剛把小助理“客氣”請下船的負責人低低應一聲，轉身去處理。

**

一群年輕人聚在室內，起哄讓宋彥大聲許願，之後切蛋糕，唱生日歌，玩得瘋狂盡興。

姜雙雙混在其中吃吃喝喝看熱鬧，竟也自得其樂，靜下來時後知後覺，她以前抵觸的并不是這樣的熱鬧，而是讓她感受不到快樂的秦頌。

“變天了，可能要下雨，宋家參股的酒店就在附近，咱們今晚在那住一晚，明早回。”景泗在僻靜處找到姜雙雙，發現她沒什麽精神，眼皮已經在打架。

姜雙雙想了想，明天的排練在下午，回去趕得及，于是沒反對。

一行人下了游艇，有說有笑向酒店轉移，途中下起小雨，沒多久狂風大作傘被吹飛，暴雨将他們全都澆透。

景泗舉着西裝外套，将姜雙雙護在下面，一路攬着她跑到酒店，等進了客房，姜雙雙氣喘籲籲，尚且來不及脫掉濕衣服，猛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

“景先生，你怎麽也進來了，咱倆……今天晚上……該不會要住一間？”

景泗一臉無奈：“抱歉，我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但他們在外人眼裏是夫妻，總不能出去再要一間，那就太紮眼了。這麽一來，等下要怎麽睡是個問題。

“你睡床，我在沙發上将就一晚。”景泗幾乎沒猶豫就做出決定。姜雙雙看了眼他的大長腿，再目測下沙發的長度，心裏有一點過意不去。

但也就那麽一點，很快就消散，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決定。

“那我先去沖澡了？”她客氣詢問。

景泗剛看完好友發來的信息，指了指衣櫃，“宋彥說，房間裏的睡衣都是他讓人特意給咱們備下的，全新，不用擔心衛生問題，用完可以帶走。”

“這麽體貼，”姜雙雙感慨一句，難怪人家生意做得這麽紅火，從衣櫃裏拿了一個嶄新的包裝袋走進浴室。

濕衣服脫掉晾起來，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驅散身上的寒氣，然後換上睡衣。

等等，這睡衣……

姜雙雙看着鏡子裏有耳朵有尾巴，渾身毛茸茸的白色小貓咪，嘴角狠狠抽搐。她郁悶地走出去，想跟景泗告狀，就見景泗正對着他身上的灰老鼠睡衣一臉無語。

姜貓咪：“給咱們特意準備的？”我數一二三，我要開始鬧了啊。

景老鼠：“大概是你上次的話讓他們誤會了什麽，人家也是好心。”鬧什麽，還不是怪你。

姜雙雙氣得一屁股坐沙發上，跟着就聽沙發咔嚓一聲，塌進去一塊。

姜雙雙：“？”什麽垃圾質量，這是黑店吧！

“你別這麽看我，我不可能胖到這個地步！”她打電話喊人來修，不料人沒來，宋彥的信息先到了。

看文字都能想象他笑得有多賤兮兮：嘿嘿，戰況這麽激烈。修什麽，特意給你們準備的情趣沙發，玩壞了就扔，不用心疼，兄弟庫房多得是。

景泗：“……”這鍋我不背。

姜雙雙：“……”一起毀滅吧。

緊跟着，宋彥又發來一條：放心，床很結實。

看着全屋僅剩的一張能睡人的柔軟大床，貓鼠陷入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