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具屍體

第34章 一具屍體

清晨,明聞從溫暖的被褥中醒來,身上纏滿柔軟的觸手。

他默默地看着懷中這坨黑漆漆的觸手怪物,每一根觸手頂端,紅色的眼睛都閉了起來。

明聞:有點乖。

他動作很輕地伸手,拿起床頭的手機。

淡淡的亮光中,明聞搜索了一下,為什麽污染物會有親人的習慣。

沒有搜到任何有用的回答。

于是他又給一個人發了條消息:【你家咪咪會經常親你嗎】

頂着變異薩摩耶頭像的“咪咪她爹”很快回複:【會啊,她天天舔我臉,鬧我起床,非常可惡】

【但是污染物與污染物之間不能一概而論,如果你家球球也舔你,我覺得它可能是進入了發口口期】

【你懂的,污染物都有發口口期】

明聞:“?”

真的嗎。

他想了想,把最後一條轉發給季随。

禾子:【???】

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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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屏的問號裏,很快又跳出一句:【把那個東西帶過來】

【現在,馬上】

明聞關了手機。

低頭,對上一只只血紅的眼睛。

幾根軟軟的觸手伸了過來,滑過明聞臉龐,明聞随之坐起,抱起這坨觸手怪物。

比之前沉了一點。

吃了好幾只污染物以後,變大了一點點。

明聞望着那一只只紅色的眼睛,又陷入了某種沉思,回過神來時,發現短短幾秒間,自己身上再次爬滿了冰涼涼的觸手。

黏糊糊的觸手緊緊纏着他,軟若無骨的怪物嚴絲合縫地貼合着他的身軀,像是要與他融為一體,一刻也不想分開。

明聞捏住一根游走在自己腰間的觸手,說:“變大了,睡一起好像有點擠。”

“今晚多加一床被子,我們分開睡吧。”

【……】

頓時,猙獰畸形的怪物蜷縮起了觸手,每一根觸手頂端,鮮紅的眼睛不停眨巴眨巴。

委屈巴巴的。

明聞:“……”

他一看到這只小污染物委委屈屈的樣子就有點心軟,說:“好吧,不分開。”

觸手怪物抱緊他,蹭蹭,蹭蹭。

觸手歡快地在身上游走,明聞拿起手機,周夢澤給他發了消息:【有空嘛?季博士說,要給你家球球做個很小很小的手術】

明聞:“……”

【不用,不做】

然後敲敲觸手怪物的腦殼:“下次不聽話,就拉你去做手術。”

白熠又委屈了。

它哪裏有不聽哥哥的話。

昨天晚上,哥哥不讓它親,它也是乖乖的。

……哥哥好像不太喜歡被它親。

白熠趴在明聞身上,嗅着哥哥好聞的氣息,有點蔫蔫的。

可是,它學過人類的知識,知道情人之間,就是可以這樣。

它明明是哥哥的小情人。

又有幾根觸手悄悄滑過明聞臉龐,碰碰他的唇瓣,飛快挪開。

明聞:“……”

算了,反正他平時還經常捏這只小污染物的觸手。

他抱起這一大坨怪物,去洗漱了。

吃過早飯,方舟基地的負責人孟山海打來了一個電話。

“明聞,你那邊有空嗎?”孟山海和顏悅色地說,“要是有空的話,我想請你去這個地方看一下。”

他報出了一個地址,是N市的一個小區。

“今天早上,那裏發生了一起命案,一位E級進化者疑似殺死了自己父母,逃出家門,至今下落不明。”

明聞微微蹙眉,孟山海又說:“本來這個級別的任務并不需要麻煩你,但那個進化者有些特殊,他和你一樣,都是在N市的毀滅級災難中覺醒的進化者。”

“我想,這件事可能并不簡單。”

明聞:“我現在過去。”

孟山海感謝地說:“好,麻煩你了,詳細的信息,基地後續發給你。”

挂了電話,明聞把頭頂的小黑球抱下來,攤開掌心。

小黑球掏啊掏,觸手掏出一串車鑰匙,晃了晃。

因為最近經常需要出門,明聞買了一輛車。剛到地下車庫,把小黑球放進副駕駛座,就收到了基地發來的信息。

小黑球舉着手機,觸手刷刷刷滑動屏幕,挑重要的東西念給他聽。

那個疑似殺死父母的進化者叫魏年,E級防禦系,幾個月前,覺醒于N市的毀滅級災難中,因為級別較低,并未加入基地。

根據調查,魏年本身有一份高薪工作,去年剛買了一套房,将老家的父母接到N市,和鄰居相處得很好,在同事中風評也很不錯。

今天早上九點,他的鄰居想去串門,結果撞見了卧室裏魏年父母的屍體——沒有打鬥痕跡,那兩位老人是被活活掐死的,而魏年已不知所蹤。

聽完基地的資料,明聞沉吟不語。

作為進化者,哪怕只有E級,魏年的身體素質也遠高于常人,要制服并殺死兩個普通人,并不是難事。

問題是,他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車門關上,副駕駛座上的小黑球想往明聞身上爬。

明聞把這只小黑球摁回座位上,啪一下,給它系上安全帶。

長長的安全帶,一麽麽大的小黑球:【……】

明聞:“小污染物也要遵守交通規則。”

小黑球乖乖地窩在副駕駛座上,飄出兩根細細的觸手,抱住安全帶。

【聽哥哥的】

很快,他們趕到事發小區,出事的屋子已經被警戒線圍了起來。

“明隊。”

基地的工作人員将明聞帶到保安室,說。

“這是您要的監控錄像,我們看過,的确有不對勁的地方。”

監控攝像頭對準樓道,畫面的時間為早上六點,魏年一個人跑出家門,提着一只黑包,神色恐懼,左顧右盼,随後搭乘電梯下樓,消失在了小區監控死角。

那個時候,他家裏的大門是關着的。

三小時後,他的鄰居出門,監控錄像裏,那位鄰居大媽提着一袋煎餅,過去敲了敲魏年家的大門。

下一秒,大門打開了。

明聞:“誰給她開的門。”

“……沒有人。”基地人員說,“當時,那間屋子裏,只有魏年死去的父母。”

監控錄像繼續播放,鄰居大媽往門內探了探,似乎在喊誰的名字,然後就進了屋子。

幾十秒後,鄰居大媽沖了出來,在門口摔了一跤,飛快爬起,慌張地跑下樓梯。

明聞:“這幾天,還有誰進過他的家?”

“就四個,他的父母,他本人,以及今早的鄰居。”基地人員說,“據那位鄰居說,門打開的時候,她沒有聽到聲音,客廳也沒人。因為和這家人很熟,她直接走了進去,結果在卧室發現了魏年父母的屍體。”

“當時,魏年的母親歪躺在床上,他的父親則倒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雙手直直伸向門外,已經僵硬了。”

“據法醫檢測,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魏年昨天加班,是晚上十點回到家裏的。”

僅僅過去一小時,他的父母去世。而那一夜,他未曾出過家門,直到早上六點。

明聞來到魏年家中,屍體已經被搬走,只有他們倒下的位置,畫着兩條醒目的人形白線。

這裏是二十三層高樓,裝有防盜窗,家具擺放整齊,桌上還有昨天吃剩的飯菜。

明聞的目光停留在客廳,那裏有一家三口的合照,魏年,和他的父母。

小黑球爬出來:【哥哥,這裏有爛掉的味道,快要消失了】

“魏年身上的?”明聞道,“能追蹤到嗎?”

【可以】

陰冷的黑暗自明聞腳下浮現,他的身體在下沉,沉入那片寒水般的漆黑之中,直到視野都被遮蔽。

四面八方,皆是黑暗的圍牆,完全密閉的空間,令他失去了一切感知,就像,一點點墜入無底的深淵。

忽然間,他的臉側微微一涼。

明聞:“?”

下一秒,視線恢複,他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小區,一棟老舊的單元樓下。

【在三樓】

小黑球扒住明聞,昂起身軀,好像有點小期待。

明聞看看它,非常熟練地把這只黑漆漆的小團子揣手上,揉啊揉:“真厲害。”

小黑球得意洋洋地晃啊晃。

踩着咯吱作響的鐵樓梯,明聞來到三樓,聽見少年的聲音:【死掉的味道】

明聞不語,敲了敲門。

裏面沒有反應。

明聞再敲了敲。

還是沒有反應。

明聞一腳踹開大門,破門而入。

黯淡的光線,透過唯一的窗戶,穿灑狹窄的屋內。

一個男人靠着牆,頭顱低垂,明聞走過去,看見他的雙眼死死突出,瞳孔上翻,七竅流血。

——一家三口合照上的男人,魏年。

他死了。

“……”

明聞沒有觸碰魏年異常的屍體,通知了基地,讓他們派人過來。

他環顧左右,擁擠的出租屋,肮髒的牆壁,床上丢着一臺沒電的相機,魏年身邊有一只黑色書包——正是今早的監控錄像,他帶出門的那只。

長長的觸手探進書包,再出來時,卷着一疊照片。

明聞接過照片,每一張的拍攝角度都差不多,像是從山坡之上,俯拍一個村子。

他一張張翻過,照片裏的村子發展得很好,有不少農家樂與民宿,像是個旅游村莊,并沒有什麽特別。

直到最後一張照片。

畫面的邊角,山坡一棵樹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一個身披黑色雨衣,身形高拔,辨不清面容的人。

一個雨衣人。

記憶被激起,明聞的眼眸驟然冷厲,他攥緊這張照片,緩緩翻過背面。

上面用馬克筆寫着一行字。

【槐來村,22號,七點15分】

二十二號,正是昨天。

明聞眸光凝聚,似乎有濕冷的雨水,透過薄薄的照片,一點一點,打濕了指節。

不需要對比,記憶已鎖定那道身影,他能夠确定,這張照片裏的雨衣人,和三年前那場車禍,和兩年前第一場爆發的災難裏——是同一個人。

當即,他将這張照片拍下,發了條消息給季随。

然後,他打開導航,搜索槐來村——那是N市下屬縣城的一個村子,距離這裏三小時的車程。

明聞對白熠說:“我們現在過去。”

【好】

銀發紅瞳的少年出現在明聞面前,眼眸流淌熾烈的血色光澤,眼白化為一片森冷的漆黑。

房間的光線被瞬間掠奪,白晝隐沒,驟降的黑夜裏,仿若唯一主宰的白熠微微俯身,捧起明聞的手,額頭輕抵他的手背,身後的黑暗如張揚的黑翼,倏而展開,溫柔地将明聞攏入黑翼之下。

黑翼卷起呼嘯的飓風,深淵湧動,兩道相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處,只剩下那具屍體靜靜地躺着,等待趕來的基地人員。

咔。

忽然,屍體的脖子向左扭轉了九十度,直勾勾地朝着門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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