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挂了電話,我對元芳說:“齊畫,尤文當代藝術中心的主理人,她一會兒要過來,你不介意吧?”
“琴棋書畫的齊畫?秦書未婚妻?”
柳元芳和秦書都是我高中同學,他們自然也是高中同學,秦書的心路歷程我們如數家珍。
我點點頭,道:“齊畫看中了我爸的一幅丹青,我倆最近也在談《與天相接》的宣傳合作,一會兒正好一起喝個下午茶。”
我下樓一趟跟我媽報備後,她老人家就開車出門去文華酒店買蛋糕了。我媽在支持我事業方面,一向是不遺餘力,事必躬親。
回到樓上的時候,柳元芳正在跟蘇子峪的宣傳照自拍,她收起手機問我:“你跟齊畫怎麽認識的啊?我不記得她跟咱們一個高中呀。”
“她高中在美國讀的吧,嗨,你還記得《失戀桃花塢》嗎?”
“你承接的第一個舞臺劇?”
我點點頭,這一切的機緣巧合還是要感謝我的堂姐鄭餘音。
她當初叫我梳妝打扮去見客戶,後來我拿到了一個舞臺劇的演出權。舞臺劇又因為鄭餘音不遺餘力地號召她的前男友、現男友、模特圈好友以及她們的前男友和現男友幫我宣傳,使得演出在大陸空前成功、場場爆滿并且好評如潮。
而那場舞臺劇的原型便是菡萏絹絲的創始人,上世紀初流落臺灣的美籍華人沈如錦,改革開放後,沈如錦的兒子将菡萏的總部遷回蘇州,而她的孫女在蘇州看到演出,熱淚盈眶,隔天就聯系到了我。
沈如錦的孫女便是齊畫。
齊畫到家的時候,我媽還沒回來。
柳元芳聽到門鈴,主動請纓去開門,我看她那麽殷切,就往後退了兩步,讓她去開門。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黑色皮靴的女生站在門口,她腳上的皮靴上還帶着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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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芳怔了怔,回頭求助似的望了我一眼,我立馬快步上前,接過齊畫遞過來的酒,說:“先說清楚,我爸這會兒可不在家。”
“我來找你。”齊畫清清淡淡地說。
我給她倆相互介紹後,問:“又有什麽好機會?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齊畫摘了皮手套,脫了皮靴後,赤腳尾随我走進客廳,說:“我最近正跟曉雪接洽,她可能要在我那裏辦一個攝影展,你看看要不要來分杯羹?”
“曉雪?就是那個號稱和陳漫齊名的大牌禦用攝影師?”
齊畫點點頭:“不過也不是沒有條件的,聽說《與天相接》要增加附贈品所以定價提高了?”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誰這麽快就走漏了風聲?”
“不瞞你說,今年是我奶奶誕辰一百周年,我們特別制作了一批絹絲,《與天相接》講的又是大陸學生當年颠沛流離抵達臺灣的故事,正好跟她此生夙願相符,如果用這批絹絲做點小玩意兒做贈品的話,我奶奶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我會意,卻猛然想到昨晚我剛把林洐扔在冰冷的地板上,就有點心虛,卻只能硬着頭皮道:“大陸班底的劇目完全沒有問題,臺灣班底是華蓋運營的,他們新上任了一位林總監,有點難纏,我得跟他談談。”
齊畫蹙眉:“兩個班底兩個公司運營?你們搞得還真複雜。”
“可不嘛,不過我公司太小,這麽大的劇目也吞不下來,只好便宜了華蓋。”
“華蓋的新上任的林總監?”齊畫沉吟,“不會是林洐吧。”
我一聽,點頭如搗蒜:“會會,就是他。”
“他不是在哥大讀商科呢嘛,怎麽有空回公司上班了?”
這時,門開了,我媽拎着兩袋文華酒店的蛋糕走進來,看見齊畫就特別親切地說:“袅袅,快把蛋糕拿過去給齊畫和元芳分分。”
我起身去門口拿了蛋糕,我媽又囑咐:“紅茶可以沏一點,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你們幾個好好聊。”
我媽剛走,一向清清冷冷的齊畫忽然說:“挺羨慕你的,”頓了頓,“你媽真體貼。”
“誰說不是呢,接着說那個林洐,他是個什麽底細?”我在廚房沏茶,元芳和齊畫幫忙把蛋糕裝到盤子裏。
“算一算他碩士還沒畢業,這個時候跑回來怕是有什麽原因。”
我想了想昨晚林洐電腦屏幕上的宋元君的新聞,正思索着,元芳道:“要麽他家老爺子病危,要麽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齊畫道:“這個我真不清楚,林洐一向獨來獨往。”
我同意:“正如齊畫一樣,一向獨來獨往。”
齊畫盈盈一笑,問:“簡寧跟葉博士的新聞愈演愈烈,你不打算做點什麽?”
其實齊畫跟葉亦素未謀面,但彼此都略有耳聞,齊畫的未婚夫秦書是我的同班同學,簡桢和鄭餘音是同學,我、簡寧和葉亦都是校友,大家都曾在某個時刻出現在某個人的朋友圈中,也算是臉熟。
我搖搖頭說:“葉博士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人,一般人其實很難引起他的興趣,簡寧呢,從小跟她姐姐簡桢都是葉亦的粉絲,葉亦呢,最不缺的就是粉絲了,這個事情,多半是簡寧自作多情。”
齊畫點頭:“你信任他就好。“
我當晚就在蘇子峪房裏住下了,齊畫在的時候,我媽還對我挺友善的,齊畫一走,她就露出本性對我愛答不理了。
我知道她喜歡蘇子峪喜歡得緊,可是占有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比如收為義子,我也樂得一個弟弟。
齊畫走的時候留下了兩瓶花蓮的酒,一瓶小米酒,一瓶桑葚酒。
等我爸媽睡下了,我就去樓下拿了冰塊和杯子,柳元芳拿了香薰蠟燭,兩人蹑手蹑腳去了二樓露臺,在兩束搖曳的燭光下,裹緊棉被,對飲起來。
這是2023年的初雪,一個愛人不在身邊,一個得不到愛人,但無論如何,雪景不容辜負。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樓下院子裏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白雪,像一張潔白柔軟的羊毛毯子,我拿手肘撞了撞柳元芳,說:“你說我們是不是得作詩一首?”
柳元芳起了興致,說:“中學課文背誦大賽開始!”
我這才回過神來,道:“這不公平,我是理科生。”柳元芳學文,不然也不能落個大學修哲學的下場。
元芳清了清嗓子,道:“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我将杯中的小米酒一飲而盡,道:“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喲,有兩下子,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我給自己斟滿,又是一飲而盡,吟道:“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元芳也飲盡,道:“你這越來越短……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我心中一緊,連喝兩杯後,腦中一片空白,又喝了一杯後,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我随口吟道:“一樹梨花壓海棠。”
元芳噗地一聲半口酒噴出來,笑道:“你知道這什麽意思嘛。”
我忽然激動地說:“我想起來一個……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元芳笑着攙起我,說:“都醉成這樣了還喝呢。”說罷,打了個噴嚏,兩人就互相攙扶着進了屋。
屋內溫度很高,充足的暖氣很快把我整個身體蒸得暖洋洋的,我也就在這溫暖裏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背上有點涼,我賴了會兒床,覺得背上實在硌得慌,這才睜眼一看,我竟然橫趟在地上。
我手裏攥了個什麽軟軟的東西,起身一看,竟然是……蘇子峪的胳膊?
好家夥,他在溫暖柔軟的大床上安然熟睡,我卻在地板上抱着他的胳膊将就了一夜,這是什麽道理。
于是,我一個大嗓門就把他從睡夢裏吵醒了。
蘇子峪看見我也是一臉吃驚,問:“你搬回來了?”
“你不是在雲南拍片的嗎?”我問。
他掙紮着想坐起來,無奈左臂還在我手裏攥着,只得半仰着脖子說:“淩晨三點到家的,你怎麽在我房間裏?”
“你應該問,我怎麽在地上……我好端端在床上躺着,是不是你給我踹下來的?”
蘇子峪這會兒已經反手摟住了我的胳膊,他閉着眼似乎要接着睡,嘴裏咕咕哝哝:“好久沒見我想你了,星星,讓我再睡一會兒。”
看着這張安詳的臉,有那麽一瞬間,我在想,倘若蘇子峪沒有去日本,倘若我沒有救過落水的葉亦,我的選擇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下一秒,我硬起心腸。
因為我知道,一切沒有如果。
我掰開他攥住我胳膊的那只手,輕輕嘆了口氣,說:“暫且饒你一命,一會兒醒了給我捶背。”
蘇子峪迷糊中答應着好,又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我輕掩房門下樓去,我鄭袅袅最瞧得上的就是為夢想拼命的人,蘇子峪顯然是其中之一,我自然舍不得傷害他。
然而,我心中也越來越清晰,對他,我始終只有憐,沒有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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