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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傅青琅忽然停下腳步。

她轉身時反手一握，她把長刀插進了牆體裏，沒有什麽震耳欲聾的動靜，像是一根針紮進了氣球裏一樣，發出了噗嗤的聲音，刀和牆體銜接的地方扭曲變幻，像是被小時候玩的肥皂水，傅青琅直接握着刀開始往回大步走起來。

宋绫一邊拍照，一邊按照宋聞祈那天說的，用心觀察周圍炁的流動，路易斯描述的十分形象，這些炁好像是蛛網一樣的方向，她們一直是在繞成圈的蛛絲上打轉，但是只要把蛛網劃爛，那麽即使不用尋找方向，她們也能直面位于中心的蜘蛛。

果然，傅青琅走了大概十來米的距離，然後利索地把刀抽出來，她們再回頭，她們已經站在了此行的目的地前面。

傅青琅一腳踹上去，這扇看起來堅硬的鐵門就被她砰的一聲解決了，宋绫眼疾手快拍下了門上挂着的寝室號——602。

獵食者和獵物的身份已經互換，宋绫居然有一點興奮，連原本的恐懼都沒了，誰能想到之前她還是個被惡靈們追殺的小可憐呢。

寝室裏有三個女生，分別被綁在了不同的地方，兩個人雙手雙腳都被綁在了下床，其中一個雙手背在後面，被攔腰綁在了陽臺的暖氣片上，光着的那只腳還被校服外套捆着，衣服另一頭栓在了洗漱臺上面的水龍頭上，生怕她會自己解開繩子是的。

她們像是喪屍一樣，四肢如同剛剛馴化一般，就算被捆着還亂扭，三個人渾身冒着黑氣，陰寒冷毒，讓宋绫下意識遠離。

寝室裏一片混亂不堪，地上是散亂的日用品和書本，還有燃燒了一半的蠟燭，符紙被燒過的碎片，那張被用來像筆仙問話的紙大喇喇在地上躺着，上面有好幾個淩亂的腳印，寝室裏面還有一股燒糊了的刺鼻味道，讓宋绫聞了直打噴嚏。

進門左手邊床上的女生看到她們之後扭的更為厲害，嘴裏操着一嘴方言，放肆辱罵和挑釁，話裏話外的感覺不像是高中女生，倒像個路怒症的大叔。

右手邊的則是頭發淩亂，但似乎沒有受惡靈多少影響，圓圓的小臉上挂着淚痕，兩條胳膊繃直了被纏起來，挂在了床頭的鐵杆子上，她看宋绫一行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求着她們趕緊給自己松開。

宋绫看着那個似乎比較正常的，但是她身上的黑氣卻比那個吵得很聒噪的人更濃郁，八成是裝可憐的。

陽臺上那個最為平靜，黑氣也最為濃郁，“它”看到來人只是笑了笑，然後一臉無所謂地靠在了暖氣片上，似乎并不在意她們如何。

這麽有恃無恐，看來是很自信咯，宋绫舉起相機沖着她們三個咔咔咔就是三張，不就是有恃無恐麽，她同樣有恃無恐的态度惹怒了那個罵罵咧咧的人，她掙紮的更厲害了，讓整張床搖晃起來，罵街的聲音也更響了。

穆月皺皺眉，之前配好的鎮定劑還是派上了用場，她抽出針管推了推藥，但是見到針管床上的人掙紮的更厲害，不過穆月自然有她的辦法，左手掐住了她的麻筋兒，趁她吃痛的時候立刻把藥打進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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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绫的視角中，鎮定劑打進去後，一股白色的東西纏在了黑氣上，像一條繩子緊緊束縛了它的脖頸，讓它立刻就老實了。

路易斯是個神父，在沒來長安市之前，幹的就是驅魔，對于惡靈附身的情況不能再熟悉了，但是比起這個狂躁的，她對另一個哭哭啼啼楚楚可憐的女生更感興趣。

宋绫跟着她們的腳步一起進去，她撿起了那張上面全是淩亂大腳印的白紙，彈了彈上面的灰，依稀能辨認出上面蟲子爬一樣的字跡。

“96”

“不喜歡”

“不放假”

在來宿舍的路上，她們已經通過另一個女生，知道了這幾個女孩子問的問題，不過是一時興起，問了下成績，暗戀的人喜不喜歡她，還有下次能不能放假這種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她們确實好奇心害死貓，但能招來這麽兇的惡靈，肯定是因為還有山鬼的摻和，撞上山鬼這種不要命的反派，她們也算是倒黴，宋绫把這張紙拍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金發男人笑得燦爛，把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下來，在女孩腦門上拎着，金色十字架晃晃悠悠，讓女孩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她怯生生問：“叔叔，我不信上帝的，十字架會不會不管用啊？”

路易斯長得很有親和力，上到八十下到八歲都會被他的天使面孔欺騙的程度。

他溫柔地撫摸着女孩的頭頂，輕聲說：“怎麽會不管用呢，只要有壞東西，它就會抓住，然後殺了，不會留一點痕跡。”

女孩身體輕顫，“我害怕，要不……算了吧。”

穆月提醒舉着相機和記錄儀的宋绫，讓她先放下設備，把耳朵捂住，宋绫不明覺厲，趕緊死死把耳朵扣上躲在一邊，結果就看到女孩話都沒說完，上面懸挂的十字架輕輕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啊——

一聲驚破天際的慘叫。

就算宋绫捂着耳朵都能聽見這凄厲無比的叫聲，好像落在她額頭上的不是十字架而是一把利刃，摻雜着血色的熱氣從十字架下的皮膚溢出，女孩幾乎要把眼睛瞪了出來，宋绫在一旁瞧着都壓根疼。

路易斯輕而易舉地摁住了她掙紮的四肢，看着裏面的黑氣掙紮的樣子，路易斯還頗為愉快地哼起了調子，宋绫依稀能分辨出，路易斯唱的是歐洲一個家喻戶曉的童謠。

這不像是驅魔，像是殺豬宰羊。沒想到路易斯的風格居然是這樣，和平日裏潇灑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人。

宋绫能看到她身上被聖潔的光芒覆蓋，隐隐還有吟誦聲，光芒把裏面那團黑氣死死壓住，不過瞬息的時間就肉眼可見的縮小了。

與此同時，傅青琅一轉手腕，将刀背豎起來，将沒有刀刃的那一邊放在了被打了鎮定劑的女孩的額頭上，緊接着她身體裏的黑氣像是被抽油煙機抽出來一樣，在傅青琅的刀尖上形成了一個黑環。

随着時間流逝，女孩的面色也紅潤起來，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像是安詳地睡去了。

在十分種左右的時間裏，就損失了兩個同伴，陽臺上那只大的才慌了起來，她不斷說着蠱惑人心的話，想要從心理上擊破她們的弱點。

“你釋懷不了亡妻的痛，所以看着開朗，但心裏恨着每一只惡靈……但是如果不是你這個不稱職的神父，又怎麽會招來複仇的惡靈，讓她死了呢？”

“你心中一直有個人，因為你弱小而無法保護所以失去了她，所以懷着愧疚之心走到了現在，你放不下她，你現在每天想的都是她，每天晚上一閉上眼都是她的臉，但你無比清楚，她根本回不來了！”

“還有你，你有個喜歡的人對吧，可是因為種種原因，你卻不不能對外宣布心愛之人的存在，難道你甘心嗎？需不需要我幫你都說出來？”

宋绫被迫塞了一嘴瓜，茫然地舉着記錄儀。

安靜的寝室內只有她咔咔拍照的聲音，但是她的心裏就像是被掀起了驚濤駭浪，上崗第一天就知道了同事的八卦，這可太刺激了。

路易斯居然有過妻子，但是他平時根本沒提過啊，沒想到傅青琅和穆月兩個人看起來都很高冷，心裏都有牽挂的人，其中一個還過世了。

宋绫看着傅青琅握着刀的手逐漸發緊，就知道這煞筆說的應該是錯不了，戚寐曾說傅青琅是被李夙清撿回來的，但是李夙清已經死了。

她心裏放不下的人，會是李夙清嗎？

宋绫當然不敢直接觸傅青琅的黴頭，但是心裏卻隐隐約約有個答案，那個人應該就是她了。

說完以後，女生臉上得意扭曲的笑卻漸漸僵硬，這兩女一男眼睜睜看着她把自己的痛點扯出來，卻沒有任何反應，這還讓一向以蠱惑人心的她怎麽得意的起來。

她們三個人身上的氣息那麽強大，那麽純粹，心智又堅韌的可怕，或者說不僅僅是堅定。

而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