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被照顧的感覺

祈風一丢下工作迅速回到家,田木嬌公寓的門被他拍得砰砰作響卻無人應答。

她會去哪裏?

他翻出手機給她打電話,依然關機。

他皺了皺眉,從通訊錄裏翻出了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聯系的,卻因為田木嬌才存下的號碼。

林心奇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睡得迷糊,一聽是祈風一,立刻吓得神清氣爽。

"田木嬌有沒有找你?"

"沒有啊。怎麽了?"

"她不在家,手機關機,我擔心她出事。"

林心奇想了想:"沒事吧,她經常那樣。"

田木嬌現在的心情,她也能猜到一二,當初她因為失去祈風一,隔三差五鬧失蹤的戲碼,後來大家都習慣了,她看似柔弱,卻是最堅韌的野貓,躲起來自己舔一舔傷口,再出現又是一條好漢。

祈風一見她給不了答案,也不多說什麽,匆匆挂了電話,立刻一樣回到車裏,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

他去了她公司附近,沒有。

去了江邊,沒有。

甚至去了學校,也沒有!

還有他們以前留下深刻回憶的各種場所,都沒有!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無能,腦袋一片空白,恐懼節節攀升。

田木嬌路過一個個電話亭,身邊卻連一個硬幣都沒有。

她沒有勇氣開口向人借手機,這個時代,人們對此很敏感。

她已經背了一身冤屈,不能再忍受旁人的側目。

她小心翼翼得裝作從容的模樣,開始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幸好她當時是順着公寓的方向逛的,現在看來,或許再走一兩個小時也就到了。

如果腳不是那麽疼的話。

周一,是要穿正裝和皮鞋的。

祈風一發瘋似的在這個不夜的城市中心與漆黑的城市邊郊驅車飛馳往來,毫無頭緒。

她到底會在哪裏?

他連報警的念頭都有了。

當他終于萬念俱灰得回到公寓,試圖再一次敲她的門,卻着實被吓了一跳。

田木嬌蜷縮在門邊睡着了,她的皮鞋脫在邊上,腳後跟的破皮紅得紮眼。

她緊緊裹着并沒有多保暖的小西裝,孱弱的模樣将她的落魄彰顯無遺。

她睡得不□□穩,面色微微發白,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燃盡了最後的火柴。

祈風一的心像是被人按了拉鋸,一下一下鋸開,疼得他幾乎魂飛魄散。

"木嬌。"他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撫摸她的臉,"醒醒。"

田木嬌皺了皺眉睜眼,目光似乎有些迷茫。

當她看清眼前人的時候,出人意料得嫣然一笑,又閉上了眼睛。

"木嬌,這樣睡會着涼。為什麽不進去?"

田木嬌又一次驚醒,這回才是真的醒了。

原來他真的在眼前,不是夢。

"祈風一?"她歪着腦袋,讪讪得笑着,"我好傻,錢包和手機被偷了,只能走回來,腳好疼。回來才發現鑰匙也不在了。"

祈風一幾乎要被她這樣略帶抱歉又自嘲的笑容刺出淚來。

這一天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被人污蔑、诽謗、受盡屈辱到向他示好的地步,卻沒有對得到他的回應。

緊接着又遭竊。

簡直全世界最倒黴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她卻在他面前笑得近乎憨厚。

他很早就知道,這是她身上近乎神聖的閃光點。

雖然她看上去膽小懦弱,可與之并存的卻是無人能及的堅韌。

她從來不是什麽樂觀的人,卻能在最悲觀的臆想裏,在可怕的厄運面前笑得泰然自若。

這樣苦中作樂的本事,并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的。

他對她從心疼到欽佩,以至于在異鄉求學的六年裏,但凡遇到挫折,記憶裏她的笑容便成了他最有力的鼓舞。

為了再回到這裏,用自己的雙手為她撐起一片天,讓她可以不用再逞強。

也為了擺脫家庭的恩怨情仇,毫無顧忌得相愛。

他是奔着這個目标,才讓自己日夜勤奮精進學業。

如今他學有小成,卻輪到她被祈雨的疾言厲色呵退。

這惡毒的輪回,周而複始。

祈風一打開自己的房門,不由分說的将田木嬌打橫抱起。

"你......"田木嬌臉上一熱,"幫我打個電話叫開鎖匠就行。"

祈風一面容一沉:"你有錢麽?"

田木嬌立刻閉嘴不再吱聲。

祈風一無奈苦笑,只有這一招才能結束她的詭辯。

他将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額頭。

以她的體質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果然,額頭又微熱起來。

"晚飯吃了沒?"

田木嬌搖了搖頭。

"我給你做。"

"呃,樓下應該有早飯攤了。"天還沒亮,可是已經快六點了。

"你病了,聽話。"祈風一不再說話,給她倒了杯水,"先喝口熱水驅驅寒。再去洗個澡。"

他從抽屜裏拿出創可貼,選了一種防水的,小心揭開。

"我自己來......"

祈風一瞪了她一眼:"如果你再敢說什麽生病了自己照顧自己的鬼話,我就讓我媽來照顧你!"

田木嬌心裏一抖,這個祈風一想要要挾她的時候,真是什麽胡話都說得出口。

他小心得為她腳後的傷口貼上創可貼:"可以去洗澡了,洗完出來給你上藥。快去,我要煮粥了。"

田木嬌其實困得不行,可鬼使神差的,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貼心得很,心裏的暖意蓋過疲憊,帶來了新的力量。

洗完澡,粥真的好了。

"這麽快?"她有些驚訝。

"只做了兩碗的量。"祈風一拉開餐椅,"坐下,吃。"

田木嬌愣了愣,乖乖照做。

耳邊嗡嗡響起吹風機的聲音,是他在幫她吹頭發。

她一定是太累了,身心具疲,沒有分毫力氣支持她心底獨立的火焰。

要不然,她怎麽能任由自己的心被這樣烘烤成暖融融的一片。

"吃藥。"祈風一迅速拿來藥片,是她上次生病時吃的牌子。

田木嬌有些詫異得擡頭:"你不是放我家了麽?"

"不放心,又買了一套。"他淡淡道。

田木嬌撇了撇嘴,吞下藥片之後靜靜坐着,像是在等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去刷牙睡覺啊!"祈風一說到睡覺這兩個字,面上微微一紅,"你放心,我都快上班了。把你們主管電話給我,我幫你請假。"

"其實我......"

"你想要我媽來照顧你麽?"

田木嬌扁了扁嘴,委屈道:"可是我背不出手機號啊。"

"那我親自去幫你請假。"祈風一迅速洗了把臉就要出門。

"是不是太早了?才七點多。你要不要睡會兒?"

祈風一回過頭,眼中含着一絲明顯的克制:"田木嬌!你在我家,躺在我的床上,問我要不要睡一會兒,這很危險。"

田木嬌又吓得一哆嗦,立刻将臉埋進被窩,熱得不行。

祈風一嘆了口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用家裏電話打給我,我幫你安排人開鎖。如果不舒服要告訴我。記得吃飯和吃藥。"

工作日,早高峰開始前的路面空得幾乎可以橫着開。

祈風一才花了半小時就到了田木嬌公司樓下,也才八點不到。

折騰了一夜的他其實也困得不行。

咖啡喝了一半,湯蒙澤走進了星巴克。

祈風一只要一眼就能認出他來,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湯蒙澤買完咖啡找位置的時候,也認出了祈風一。

“你還敢到這裏來?”他有些不悅,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

祈風一示意他坐下:“我是來替木嬌請假的,能在這裏碰上你太好了。”

“請假?她怎麽了?”

“病了。”

“又病了?嚴重嗎?”

“我會照顧好她的。”祈風一面無表情道,“她的手機和錢包都被偷了,今天一天都不需要聯絡她。”

湯蒙澤蹙了蹙眉:“知道了。你還是趕緊走吧,這風口浪尖,你在這裏影響不好。”

祈風一虛起眼:“難道你也怕?”

“我已經有足夠的資本,可是田木嬌不一樣。她的事業才剛站穩腳更,你如果為她好,就更應該注意避嫌。”

祈風一攪了攪咖啡一口喝幹:“恐怕你在圈子裏的名聲也影響不小吧。”

湯蒙澤目光一滞:“你是故意的?”

“別把我想得這麽龌龊。”祈風一伸手摸出一張名片,“既然這事情因我而起,我有必要給你一個交代。如果有需要,打這個電話。”

說完,他徑自走出了星巴克。

湯蒙澤拿起名片看了看:遠心建築,人事部總監厲曉珺。

這是國內排行前幾的建築公司,以建築團隊為主,也有自己的設計團隊。

雖然聽上去不如設計院這麽風雅,但是主打施工,油水肥厚。

他是要給他介紹工作麽?

湯蒙澤苦笑。

混到這個歲數,居然要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給自己張羅跳槽,的确是窩囊了點。

但他還是将名片妥帖得收進名片夾。

他早已過了獨斷專行的年紀,多個機會多條生路。

昨天他回到辦公室之後出去打的那個電話,是打給一個聯絡了有一年多的獵頭朋友。

他早已在一年前便被邀請去一家規模不小的私企當設計部經理,他一直沒有答應,是對設計院還存有一份感情,當然,也抱着升職的希望。

烏龍的“抄襲“事件讓他頓感世态炎涼,是時候該挪一挪位置了。

當天下午他就接到了面試通知,面試一切順利,可誰知就在晚上獵頭朋友打電話來,極為抱歉得說對方有了別的人選。

追問之下才得知,是有人将他竄通內部人員,向外洩露商業機密的罪狀傳了出去。

人雲亦雲,謠傳越來越誇張。恐怕再說下去,他都該進監獄了。

怎麽說,眼下都不是他固執逞強的時候,更何況,他還要關顧一個田木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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