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說完這番話,嬴渠梁拿起了一封泛着金光的《求賢令》。

這封《求賢令》,正是嬴政身處魏國都城時,便派人交到嬴渠梁手上的信物。

《求賢令》上的光芒并不耀眼,落在在場的秦國大臣們眼中,卻帶着某種神聖的含義,這也讓他們恭順地低下了頭。

不僅是為這些突破時間與空間的桎梏來到這裏的秦王們,更是為了能夠将自己的後代們召喚過來幫忙的秦公。

秦公秦王們如此得上蒼眷顧,何愁秦國不興啊!

正因如此,他們中一些原本還在觀望的人,迅速地投入了嬴渠梁麾下。

“政兒接了寡人的《求賢令》而來,他在我秦國的這段時間,你們需待他如待寡人和稷兒一般恭敬!”

有嬴稷的先例在,對于秦國又多了一個做主的人,秦國朝臣們也有了經驗。

他們依次向嬴渠梁、嬴稷和嬴政行了禮,而後目光便開始在嬴稷與嬴政之間打轉。

原來,這前後腳過來的兩位秦王還是曾祖和曾孫的關系呢,也不知秦王稷和秦王政為何這般不對盤。

不過,對于現在的他們而言,八卦顯然不是最重要的。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剛剛到來的秦王政,會給整個秦國的局勢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根據稷兒和政兒帶來的信息,未來,我秦國以鹹陽為都,東出函谷,橫掃天下!由此可見,我秦國的命脈與鹹陽息息相關!我大秦遷都鹹陽,是上蒼的旨意!”

嬴渠梁說着,看向了底下的諸位大臣:“寡人決定順應天命,遷都鹹陽,你們可有異議?”

受到嬴渠梁倚重而迅速跻身秦國重臣行列的衛鞅沒有開口。

他早就看出,若是秦國日後想要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栎陽已經不适合繼續作為國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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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嬴渠梁不提出遷都,他也是要提的。現在,既然嬴渠梁已經先一步提了出來,他也省了一樁事。

不過,這就是未來的秦王嗎?

衛鞅擡起眸子,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嬴政一眼。透過嬴政和嬴稷兩位來自後世的秦國國君,他仿佛看到了在他的理念之下,秦國變得井然有序,蒸蒸日上。

這讓他頗為興奮,同時,也讓他堅定了自己變法的信念。

嬴政也早早注意到了站在下方的衛鞅。

他對傳聞中的商君十分好奇,眼下,他奇跡般地跨越時空來到這裏,自然不會錯過與商君交流的機會。只是現在麽……時機未至。

嬴政在後世攻滅韓國與趙國,又劍指魏國之事固然振奮人心,卻不大适合拿到朝堂上來說。

若是傳了出去,讓六國君臣知道了,引起六國恐慌,促使六國一致針對秦國,就不大妙了。

後世的秦國興許當真有以一對多仍然不落下風的底氣,但現在的秦國可沒有。

盡管嬴渠梁很想好生在自己的大臣們面前炫耀一下自家寶貝五世孫的功績,但此刻,他也只能用語焉不詳的話誤導手底下的大臣們,讓他們以為嬴政時期的秦國與嬴稷時期一樣,雖然強大兇悍,但還未達到能夠力壓群雄的地步。

“政兒帶來的二十萬大軍中,如今有半數大軍仍在崤山腳下替我大秦鞏固邊防、維持秩序。餘下的十萬大軍中,泰半人馬将前往鹹陽,助我大秦修建新都。”

這是嬴政昨日便與嬴渠梁商量好的事。

至于還有将近三萬精銳,嬴政準備送到白起手底下,請自家曾祖手底下的戰神大将幫忙好好調-教-調-教。

往後嬴政手底下的大軍還要攻魏、伐楚、滅齊,嬴政作為秦王,當然要盡可能提高自己手下人的武力值。

況且,嬴政麾下的秦軍中,不少人都是聽着武安君白起的事跡長大的,他們對白起無比尊崇。能夠得到白起的指點,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榮幸。

在宣布完遷都鹹陽的事宜後,接下來,嬴渠梁就遷都細節、如何安置魏國割讓給秦國的城池和人口、如何調派嬴政從大梁城中帶回的糧草等事,與手底下的大臣們又進行了一番讨論。

其實,在嬴政大軍抵達之前,秦國君臣就已經有了一定的腹稿,眼下再拿出來讨論,不過是出于對嬴政君臣的尊重。

畢竟是秦國的大功臣呢,他們的意見,總是不好随意輕忽的。

這次跟随嬴政來到這裏的多是武将,王贲與蒙恬雖然并非對政務一竅不通,但他們在政務方面提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于是,他們也就針對與軍務有關的事發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不過,沒關系,文臣留下的空缺,嬴政一個人統統能夠補上!

嬴政本就是一位高瞻遠矚的君王,此時又有着從後世而來的優勢,掌握着時人不知道的許多信息,他自然能夠提出許多極為适合當今秦國的策略來。

這還是嬴渠梁朝中的臣子們第一次與秦王政進行近距離接觸,秦王政眼光之犀利,手段之老辣,令他們也不得不為之嘆服。

聽到精彩之處時,如衛鞅之類的大臣聽得如癡如醉,恨不得與秦王政促膝夜談。

嬴政不知道他能夠在這個時空停留多長時間,因此,他一來,就将自己心中的諸多想法對着嬴渠梁君臣和盤托出。

王贲、蒙恬從未見過這樣口若懸河的秦王政,眼前滔滔不絕的秦王政,着實刷新了他們對自家主君的認知。

原來,自家主君竟然這麽能說!原來,自家主君也可以做到如此鞭辟入裏,如此細致周到!

秦王政平日裏在自家大朝會上,可不曾這般耐心啊。

末了,嬴政提醒嬴渠梁君臣:“先祖要派人随時留意着山東六國的動向。先有曾大父驅逐魏軍,後有政攻占魏國都城。我秦國實力忽然變得如此強大,定會惹來山東六國的忌憚。六國合縱攻秦之事,興許會提前發生。”

他說這番話,是基于他對當今六國國君的了解,也是基于他對縱橫家的判斷。

如今的六國國君,可不像他們後世那些昏聩的子孫們一樣。即使是沒什麽能耐的趙成侯和燕後文公,腦子也還算清醒。他們絕不會忽視秦國種種詭異的狀況。

同時,秦國異軍突起,也定然會引起縱橫家們的重視,他們絕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

秦國未必真的會迎來六國的合力圍堵,但對于秦國而言,做好相關的準備是必須的。

嬴政這番話語一出,同樣被六國圍攻過的嬴稷深表理解和認同。

嬴渠梁朝廷中的大臣們就頗感費解了:“六國合縱攻秦?”

六國一個個都那麽瞧不上他們秦國,還能聯合起來攻打他們秦國?這不是自降身價嗎?

嬴稷意味深長地對他們道:“如今的秦國,可不是将近兩年前的秦國了。‘秦軍’都攻占大梁城了,你們憑什麽認為,山東六國不會對我們産生警惕和戒備之心呢?若換做你們,燕國突然崛起,在與魏國的單獨對戰中大敗魏軍,你們難道不會對燕國心生警惕嗎?”

嬴渠梁的大臣們順着嬴稷的話想了想,這倒也是。

不過,警惕歸警惕,在燕國切實對他們造成威脅之前,即使魏國或者別的什麽國家邀請他們加入讨伐燕國的隊伍,他們應該也不會這麽做。

畢竟,秦國和燕國又不接壤。即使燕國當真崛起了,先遭殃的,也是其他幾個國家。

嬴稷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他開口道:“寡人知道,你們覺得,即使積貧積弱的燕國突然變得強盛起來,有期待魏國之勢,你們也覺得該是魏國和齊國先頭疼。可若是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你們,全力促進六國攻燕之事,能夠讓魏、趙等國将兵力都消耗在與燕國對抗上,從而放松對秦國的圍堵和打擊,你們會答應嗎?”

“如果只是做做樣子,敲敲邊鼓,我們恐怕會答應。”景監開口說道。

當然,要讓秦國全力出兵,那是不可能的。

“這就對了。”嬴稷道:“當日,阿父所面臨的‘六國聯軍’,就是這樣被縱橫家們說動的。”

沒有好處的事情,誰會去做呢?對于與秦國不接壤的國家而言,想要勸說他們出兵圍攻秦國,必定得從對他們有利的角度來勸說他們。

“如此說來,我秦國豈不是危險了?”景監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是嬴渠梁的寵臣,雖然才幹有限,卻勝在對嬴渠梁忠心耿耿,他自然會為秦國的命運而擔憂。

“倒也未必。人心不齊的合縱聯軍,多的是法子能夠将他們逐一攻破。”嬴稷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政兒不過是提醒你們要做好與六國聯軍開戰的準備罷了。至于六國是不是會派聯軍來圍攻我秦國,眼下還不好說。”

朝會結束後,嬴渠梁祖孫三人按照慣例要開一個獨屬于他們的小會,進一步商讨與秦國未來相關之事。

在嬴政離開之前,王贲不停地給自家王上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忘了跟嬴稷說說,讓白起來給他們的秦軍精銳進行特訓。

嬴政腳下的步伐頓了頓,終是點了點頭。他不願意主動與嬴稷親近,但歸根結底,他跟自己這位曾祖之間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為了更大的利益,讓他向嬴稷低一低頭,也不是不可以。

很快,嬴政就跟上了嬴渠梁和嬴稷的步伐。

嬴稷看着走在嬴渠梁另一側的曾孫,有心想跟他拉近關系,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這大半輩子,就沒對什麽人低過頭。

除了早年在燕國為質的時候,他需要看人臉色,等到他後來回了秦國,只有旁人哄着他的份兒,哪裏需要他絞盡腦汁讨好別人?

當然,嬴渠梁和嬴驷不算。

在嬴稷看來,哄自家親大父和親爹開心,這種事能算是跟人低頭嗎?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他跟嬴政的關系一直這麽僵,也不是個事兒。

天知道,嬴渠梁向秦國朝臣們炫耀他有個如此出息的後輩時,嬴稷有多麽眼紅。

嬴稷一路走,一路偷偷打量着自家曾孫。

直到他們走進嬴渠梁的小書房,他終于下定了決心,走上前去,拉住了嬴政的衣袖。

“政兒,咳,寡人先前對你态度不好,你莫要往心裏去。”

還在思考着該如何跟自家曾大父改善關系的嬴政:“?”

嬴政雖不知自家曾大父為何忽然間轉了性,但既然這發展總體來說是對他有利的,他就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了。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來了枕頭,甚好!

嬴政道:“政先前也有不是的地方,還望曾大父莫要見怪。”

原本嬴稷還在發愁,要是曾孫不肯原諒他,他該怎麽下臺,現在嬴稷見自家曾孫這般“善解人意”,不由感到有些愧疚。

看樣子,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家曾孫一點兒也不難相處,哎,看來還是他先前對他家曾孫态度太差了,他家曾孫才會對他不理不睬。

這般想着,嬴稷與嬴政開始交談起來。

作為同樣有着雄才大略的國君,時代背景又相差不遠,他們有許多共同話題。

聊着聊着,祖孫二人之間的氛圍變得越來越融洽。

嬴渠梁在一旁看着這一幕,露出了笑容。

作為老嬴家的大家長,他是最願意見到自家子孫後代們和睦相處的。

之前他就一直在為稷兒和政兒之間僵硬的關系而擔憂,現在看來,他是無需操心了。

關于後世之事,嬴渠梁是插不上嘴的,不過,他卻豎着耳朵認真聽着嬴稷與嬴政的對話,努力分析着後世的局面。

在聊天的過程中,嬴政也沒忘了跟嬴稷說請白起為他練兵練将之事。

嬴稷與自家曾孫子感情正熱絡着呢,一聽自家曾孫找自己幫忙,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這有什麽難的?回頭,讓你的人直接去找白起就是,他向來是樂意指點後輩的。”

嬴政見這麽輕易就解決了問題,一直緊繃的面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嬴稷還不知道,他能夠這麽輕易挽回自家曾孫的“心”,全靠他手底下有白起這麽個令人眼饞的名将。要是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吃味兒了。

提到白起,嬴政免不了多說幾句:“如武安君一般的名将實屬難得,還望曾大父珍惜。假使日後武安君惹惱了曾大父,也請曾大父饒他一命。”

這麽好用的名将,留給他多好啊!

要是嬴政滅六國的團隊中多一個白起,他也能多幾分把握,少操幾分心。

嬴稷:“……”

嬴稷:“你為何會特意提起白起?可是寡人之後與白起發生了不愉快的事?”

嬴政看了看嬴稷,又看了看嬴渠梁:“您要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當着老祖宗的面,嬴政并不想親自揭自家曾大父的短。

嬴政與嬴稷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看得出來,自家曾大父是個死要面子的。真揭了他的短,說不定他們之間的關系又要變得緊張了。

他在旁人面前,何曾有這種顧慮?也就是看在嬴稷是他先祖的份兒上,他才要給嬴稷留幾分面子。

可惜,嬴政的一番苦心,嬴稷是半點兒不懂。

只見嬴稷對嬴政道:“自然是真話。有什麽你就直說吧,別這麽婆婆媽媽的了!”

嬴政:“……”

他?婆婆媽媽?

嬴政面無表情地想,他跟他家曾祖合不來,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就他家曾祖這個脾氣,誰能夠忍得了!

既然他家曾祖都這麽說了,他也就不客氣了。

“長平之戰中,曾大父以武安君為主将,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武安君全殲趙國四十萬大軍,而我秦軍雖然消耗也大,但尚有一戰之力。武安君向曾大父上書,說趙國都城邯鄲此時必然空虛,趙人士氣低迷,若我秦軍長驅直入,可直接攻滅趙國。”

“然後呢?”嬴稷一聽這話,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幾分。若是在他的時代,能夠直接将趙國拿下,這簡直太激動人心了!

不過,這話剛一問出口,嬴稷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既然趙國是在嬴政的時代才被秦國所滅,那就說明在嬴稷的時代,秦國必定沒能将趙國拿下。

果然,接下來,嬴政道:“武安君領兵在外多年,功高震主。再加上曾大父所信任的相邦範雎與武安君有龌龊,向曾大父進讒言,于是,曾大父便下令召回了武安君。”

嬴渠梁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着,此時不由插話道:“錯失了最佳的良機,若是讓趙國得到了喘息之機,有其他國家發兵相助,想要再滅趙,就難了。”

嬴政對自家老祖宗敏銳的判斷表示欽佩:“不錯。曾大父第二年重振旗鼓,想要趁趙國尚未恢複元氣滅趙,卻失敗了。魏國、楚國、趙國聯軍狠狠擊退我秦軍,令我秦軍損失慘重。”

“此戰的主将,不是武安君白起?”嬴渠梁問。

從他先前與白起的接觸來看,白起極有軍事才能,在大戰中未曾敗北。若秦軍果真打不過趙國與其盟國,白起定會全力阻止秦國出兵。即使出兵了,白起見勢不妙,也會盡可能為秦國保全戰力。

“邯鄲之戰的主将并非武安君,因為武安君早已預料到,此次圍攻邯鄲,不會有什麽結果。曾大父令武安君率兵攻打邯鄲,武安君卻托病不去。曾大父再三強求,武安君諷刺曾大父去年不肯聽他之言直取邯鄲,現在讓他去還有什麽用。這番話語令曾大父頗為惱火,最終,曾大父賜死了武安君。”

嬴稷聽到這番話語時,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白起這般不給他面子,他賜死白起有什麽不對?

好吧,就算白起這樣的将才實在難得,他不該一時沖動之下直接賜死吧,但是對白起這種抗旨不遵的将領,也該有些懲罰措施。

當然了,現在嬴稷和白起已經把話說開了,嬴稷自認他是不會與白起走到這一步的。

相較之下,還是範雎的私心讓嬴稷更為惱火。

嬴稷不在意手底下的人有私心,範雎睚眦必報,在秦國得到重用後,欲借秦國之勢報複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嬴稷也大方地滿足範雎的這個要求。

只是範雎不該将他與白起的私人恩怨,看得比秦國的利益更重要。

這是嬴稷所無法容忍的。嬴稷聽了嬴政的話,琢磨着回去之後,他該如何敲打範雎。

此人才華極高,用還是要繼續用的,只是,嬴稷不會再像從前那般信任範雎了。

嬴渠梁聽了這番話,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嬴稷:“稷兒,你怎可如此!千軍易得,良将難求,你難道不知道這一點麽?”

若白起是他麾下的将領,只要白起沒有反心,哪怕白起再高傲,嬴渠梁也樂意哄着他供着他!

“你疑心這個疑心那個,還剛愎自用,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難道這就是驷兒教你的麽?”

一直以來,嬴渠梁對自家的這個大孫子都是和顏悅色的,幾乎沒跟嬴稷說過這樣的重話。

此時,嬴渠梁實在是忍不住了。如白起這樣能夠以一己之力改寫戰局的将領,又能遇到幾個?

大孫子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錯失了白起,秦國也将因此而失去不知多少機會!

嬴稷被嬴渠梁這麽一說,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委屈:“稷年歲尚小時,便被送去燕國為質了,阿父看重王兄,并不如何在意稷。”

嬴渠梁:“……”

好嘛,所以這源頭,還得歸咎于嬴驷咯?

嬴渠梁決定,待會兒就去跟嬴驷說一聲,另一個時空的他沒有給與嬴稷足夠的關愛,導致嬴稷剛愎自用、疑神疑鬼的,嬴驷要代替另一個時空的秦惠文王,好好補償并教導他家兒子。

嬴政也道:“範雎對人的情緒十分敏感,曾大父若是還想繼續用他,就不要疑他,只需對朝中其他人更為信任。若是您實在放不下對他的疑心,就不要再用他了。”

在嬴政看來,像範雎這樣優缺點同樣明顯的能臣可以用,只是要注意用的方法。

若換做是嬴政,他不會暗中敲打範雎。對于範雎這樣敏感多思的人來說,暗中敲打,反而會讓他多想。

嬴政會直接挑破範雎的小心思,好告訴範雎,秦王不是他可以擺布的,有些時候,秦王願意裝聾作啞,只是配合他。作為秦國重臣,範雎也該回報秦王的信任,以秦國大業為重。

多數時候,嬴政更願意用堂堂正正的陽謀來解決問題。君臣之間把話說開了,彼此心中自然也就有底了。

嬴稷在聽完嬴政的話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雖然與這曾孫接觸時間不長,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胸不如他家曾孫。

要讓嬴稷承認他不如旁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畢竟他固執而又傲慢。

可如果這個“旁人”是自家後輩……嬴稷發現,他似乎心裏還舒坦一些。

嬴稷點了點頭:“行,你的話,寡人記下了。”

這時,小嬴驷也完成了嬴渠梁給他布置的功課,過來找他家後輩們交流感情了。

“稷兒,政兒,我又過來看你們了。大半日不見,你們有想我嗎?”

嬴政接住了飛撲過來的小嬴驷,替他理了理在奔跑過程中變得有些淩亂的衣襟。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竟也有照顧孩子的天分,直到他遇到了小嬴驷。

不過,面對小嬴驷這樣的孩子,嬴政覺得,自己實在是生不起氣來。

“自然想了,想着今日怎麽教高祖背會新的律法內容。”

小嬴驷一聽這話,立刻皺起了小臉:“政兒,你怎麽也變得跟稷兒似的不讨喜了?再這樣下去,你可就要失去我的寵愛了。”

他一邊說着這話,一邊仰着腦袋觀察嬴政的臉色。

當他發現嬴政面上平靜無波時,他頓時頗感失望。

“政兒,你馬上就要失去我的寵愛了耶,你都不害怕的嗎?”

“嗯,政心中甚是惶恐,不知政要做些什麽,先祖才能原諒政?”

當嬴政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着哄小孩的話時,嬴渠梁覺得十分有趣,他恨不得将這一幕長長久久地保存下來。

小嬴驷可不知道大人們心中的彎彎繞繞,他一聽嬴政還願意配合他,頓時就高興了。

“阿父說政兒很厲害,滅了韓國和趙國!我要聽政兒給我講故事,就講講你是怎麽滅掉韓國和趙國的吧!”

嬴驷拍着小手用歡快的語調說道。

他最喜歡聽故事了,尤其是跟英雄有關的故事!

嬴渠梁和嬴稷聽了這話,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嬴政的身上。

嬴政發起滅國戰的豐功偉績,他們只是從信件中簡略的了解了一些,他們也沒有聽過詳細的經過呢。

面對三雙期待而好奇的目光,嬴政覺得,自己的喉頭有些幹澀。

盡管他也覺得自己攻滅韓國和趙國的莫大的功績,可要讓他在老祖宗們面前誇獎自己,他為什麽會覺得有些誇不出口?

幹巴巴的故事顯然并不能讓嬴渠梁、嬴稷和嬴驷滿意。

尤其是小嬴驷,在聽完嬴政的話後,不滿地看着自家後輩:“明明是那麽激動人心的事跡,怎麽被你講得這麽無聊啊!政兒,阿父不是說你在朝堂上十分能言善道嗎?你不會是在應付我吧?”

不等嬴政回答,小嬴驷就揮舞着小手說道:“算了算了,我不要聽你講了,我還是去找你的将領來給我講吧!”

翌日,王贲和蒙恬就接到了來自小嬴驷的傳喚。

在聽到小嬴驷派來的人轉述的要求時,王贲與蒙恬面面相觑。

“惠文王應該是想聽一聽我們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跡,以及王上在後方是如何運籌帷幄的吧?”

那他們是不是講講精彩的打鬥場面,然後誇一誇嬴政就好了?

等王贲和蒙恬來到栎陽王宮時,他們發現,四位秦公秦王齊刷刷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除了面無表情的嬴政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

這哪裏是小嬴驷想要聽故事啊?這分明是秦國先君們都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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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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