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艾琪知道，自己是懦弱的。

在過去的無數次需要她做選擇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的選擇最能讓自己輕松生存的選項。

小鎮溫柔的琪琪從頭到尾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她的一個完美僞裝而已。

戴上溫柔假面的時候，便能得到小鎮每一個人的喜愛，這個僞裝，騙過了所有人，也幾乎騙過了她自己。

她總是在僞裝，也總是在逃避。

反而是每一次沖動抉擇的時候，她才做回真正的自己。

吃下惡魔果實的時候、讓羅帶她出海的時候，16年人生裏她真正意義上活着的只有這兩個瞬間。

“你想永遠被保護着嗎？像昨天一樣。”

不，她不想的。

雖然在一起航行的時間不算長，但是這段時間她是快樂的，不用每天維持溫柔假象，她能真切感受到在她身上發生的變化，是由裏而外綻放的、那種枯木逢生的生命力，是活出真實自我的淋漓暢快。

在這片自由無垠的大海之上，她還有想做的事情，還有想見的人，她，并不想給大家拖後腿，不想永遠成為需要被保護着的人。

艾琪将手捂在胸口，感受了一會自己的心跳。

然後，她伸手擦幹眼淚，站起身，“對不起船長，重新來過，這一次我會認真的。”

羅輕輕勾唇，語氣帶着戲谑，“認真逃跑嗎？”

他一個躍身，與艾琪拉開了距離，眼裏難得流露的贊賞，“忘了誇一句，你逃跑的速度，我還算滿意。”

這是在變相誇她敏捷嗎？艾琪輕咳一聲，不雅的吐出嘴裏帶血的唾沫，“那還真是，謝謝船長誇獎了。”

羅把刀舉到胸前，挑了挑眉毛，“我可不是為了讓你驕傲。”

他話音剛落，就以極快的速度朝艾琪襲去。

艾琪捕捉到了呼呼的風聲，根本就看不清羅的刀勢，羅根本也不打算留給她思考的空間。

她的行動只能全靠直覺。

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先無意識的動了，雙手快速交叉合十，背後的雙翼飛速震動，整個人已經飛上了天空。

這大概就是死亡面臨時身體的求生本能吧。

“只會逃跑的話，我可是不允許的。”羅的聲音。

更極速、更淩厲的刀勢襲來。

艾琪閃躲，閃躲，再次閃躲。

羅說的沒錯，在逃跑這方面，她的确有非常敏捷的本能。

艾琪漸漸的抓住了訣竅，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巧妙的避開了羅的刀。

她感受到了，刀與空氣摩擦時候空氣的流動。

她已經能夠捕捉到羅的刀了。

“切，”羅再次嗤笑，“飛來飛去的我都看煩了。”

羅拿刀的手勢變了。

艾琪也注意到了，她全神貫注的盯着羅的手。

從頭至尾，羅的鬼哭沒有出鞘，都是帶着刀鞘在跟他打。

不過剛剛，艾琪就見着他拔出了刀鞘，鬼哭的刀刃幽幽朝向了他，刀鞘則被羅左手拿着反手垂在背後。

艾琪見狀才意識到，剛剛羅根本就是在逗她玩，這一刻開始，羅認真了。

一味的逃避果然是不行的。羅逼不到她出手肯定是不會停止的。

“接下來，接下我的刀吧。”

羅的攻擊再次襲來，艾琪下意識還是只想到躲。

只是這一次，她的身體懸在了半空中，無法動彈。

啊要死了，船長真的能狠得下心啊，艾琪心想。閉着眼，認命的用自己的翅膀去擋。

唔，我的翅膀那麽軟，會被切掉的吧，不知道會不會疼，切下來後不知道可不可以拿來做烤翅吃。

不對為什麽你的重點總是會歪到食材上去，難道這就是可惡的職業病。

不小心神游了一下，艾琪馬上将自己的心思拉回到戰鬥之中，并沒有看到翅膀被無情切下的場面，反而聽見了一聲鐵器碰撞在一起的脆響。

羅笑了笑，“不錯嘛。”

艾琪撓頭：“這個我也沒有想到。”

看上去那麽柔軟的翅膀，居然有那麽堅硬，能扛得住鬼哭的刀刃。

艾琪憂傷的發現，自己擋住了這個攻擊，讓羅興奮了，因為他揮動鬼哭的速度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

艾琪一邊保持平衡，一邊左右揮動着翅膀去格擋。

利刃交鋒的脆響在空中不斷的響起。

羅畢竟是羅，在他的刀面前，只會逃和躲的艾琪劣勢漸漸擴大，眼看就要被羅逼入絕境。

艾琪牙根一咬，發動了她的第一次主動攻擊。

她的翅膀輕輕的從羅的左臉頰旁穿過。

她做到了，主動攻擊。艾琪的心中一陣忐忑，忐忑之中又夾雜着一絲興奮。

不是只能用來逃跑和躲避，還能用來攻擊，她的果實能力确實能做到很多她以前自認為做不到的事情。

羅突然停下了攻擊的動作，不慌不忙的将鬼哭收回刀鞘內。

“結束了嗎？”艾琪眨眨眼，不解的問，“剛剛，我有打到嗎？”

羅平靜的陳述，“結束了，你打到了。”

羅的左臉上，多了一道非常細微的傷口，一條血線緩緩沁出。

艾琪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飛到羅的面前，天啊她怎麽做到的，居然能夠傷到羅。

羅對臉上幾點血珠毫不在意，她的攻擊正面襲來的時候，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躲，或者說，他一直就在等着她的攻擊。

将ROOM收回後，羅松了松肩膀，朝艾琪道，“休息一下，找找剛才的感覺，下一次我不會再像這一次一樣放水了。”

艾琪：……倒也不用那麽苛刻。

後悔了，船長你還是放過我吧，我決定還是只做個柔弱的小廚娘。

接下來的三天，羅果然對得起他說過的那句話。好·好·的磨練了艾琪一番。

艾琪感覺自己從心靈到肉/體，都被羅虐麻木了。

艾琪淚流滿面：生活不易，廚娘嘆氣。

當然這三天裏也不是只有訓練。

艾琪發揮了她作為廚娘的小小優勢，只要逮着機會就讓羅帶着她在島上各處探險。

就像這樣：“今天也烤了很好吃的魚，船長我們再去上游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魚類吧。”

羅：“……”

動物園島名副其實，動物種類的豐富讓艾琪嘆為觀止。

最神奇的是這裏明明是熱島，卻還能有企鵝、白熊之類的極地動物生存着。

随着對這個島的摸索，艾琪還相繼找到了幾塊刻着古代文字的石碑殘骸。

雖然她和羅都看不懂古代文字，但是石碑上除了文字，還刻畫有圖形。

艾琪興致勃勃的清理着她剛剛發現的這塊石碑，羅跟她身後就像個冷靜沉默的保镖。

這個女人總是愛做一下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明明剛剛還說自己是個精致的女孩子，在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出門還要堅持化個淡妝，這會兒就能完全不顧形象的直接用自己的手去扒石碑上的青苔。

女孩子的心思真難猜。

艾琪歪頭側腦，左右端詳着石碑上漸漸顯露出來的粗犷線條。

刻這個石碑的人，美術功底真不咋的，線條亂七八糟，就像是在無腦塗鴉。艾琪在心裏默默吐槽。

如果把這些線條想象成小朋友的塗鴉的話，這個圖案倒是有點眼熟。

這是身體、這是翅膀、這是尾巴，組合起來就是——

如醍醐灌頂一般，艾琪腦海之中，之前見到的那塊指路牌上殘缺的字母被補全了。

DANGER：DRAGONS！DO NOT DISEMBARK！

危險：龍出沒，請勿登島！

原來如此。

艾琪回頭朝羅道：“船長，我可能知道塔內那顆是什麽蛋了？”

羅擡某看了她一眼。

“我猜，那是一顆珍貴的龍蛋，還是會飛的翼龍。”她指着碑上的線條一一道，“你看，身體、翅膀、尾巴，這座島，是傳說中的龍之島。”

“我甚至還覺得，這個島會變成這樣，或許就是因為，傳說中的龍。”

她将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有文字代表着有人的存在，但是你看，這裏完全就是動物的世界，港口那裏還留下了一塊告誡人們不要登島的路牌，上面提示說，這座島上存在危險的龍，所以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龍的存在威脅到了曾經居住在這裏的人類，他們死亡或是被迫移居，這座島才漸漸的成為無人之島。”

這個推測自洽程度非常高，同時還留有許多謎團沒有解開，比如島中央的那座藤蔓塔怎麽來、塔裏為什麽會堆滿黃金，以及那顆沒能孵化的是否真的就是翼龍蛋。

“船長你怎麽看？”

羅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所有的真相都被時間深深掩蓋。

只有那一方石碑，在不斷被磨減，但依舊殘存下只言片語，供後來者挖掘。

艾琪的手在石碑上摸了摸，“雖然我們讀不懂你想告訴我們什麽，但是世界那麽大，總會有讀得懂的人存在，不僅你在等着他，他應該也在尋找你。”

她拍了拍變得髒亂不堪的手，有些灰青色的塵土已經滲入她的指縫裏，艾琪嫌棄的甩了甩手，朝羅說到，“船長，我們快到河邊去吧，洗手抓魚。”

雖然沒有辦法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但是他們做不到事不妨留給更後來者，讓他們也體會一下這種解謎的樂趣，那才叫冒險，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