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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怎麽有空來這兒?”
唐俊良彎腰,獻上白菊,回得言簡意赅,“自然是來找你的。”
若單純來找她,又何必攜帶祭奠死者的花束。花無顏看他一眼,倒也不戳穿,直截了當地問:“什麽事?”
唐俊良拂落發梢上的雪粒,靜默一瞬,望向她,眉間浮動着似有若無的落寞,“晚來天雨雪,能飲一杯無?”
“我們似乎——還算不上朋友吧。”
唐俊良啞然失笑,為自己,也為花無顏,為自己的一時興起,為她的毫不留情。
“怎樣才算朋友?”
花無顏垂下眼睫,目光移向被白雪覆蓋、高高隆起的新垅,沉吟不語。
唐俊良識趣地不再追問,轉移話題道:“顧長夜拿着賬簿,今早去見了儲鴻才。”
“看來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唐俊良眸光一凜,聲線如這冬夜,低得駭人,“如果一切還在我的計劃之中,你現在就不會見到我。”
花無顏微愣,從她認識唐俊良開始,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因未知而催生的焦躁,不由放輕了語氣,“怎麽回事?”
“眼線來報,顧長夜自進了驿站,就再也沒出來,顧臨川也不在府中,且近日,餘杭似來了位大人物,我懷疑......和賬簿有關。”
“要我做什麽?”
若非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他又怎會大晚上來此處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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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俊良看她一眼,默了默,面容隐在無邊的夜色之中,眉間點點寒霜,在微弱的燭火下,或明或暗。
“......顧長夜對你從不拒絕,我要你約他,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我——”
花無顏低頭,掃了眼藥包,指尖微微收緊,眼前浮現出長留紅腫化膿的背。
“一點小傷死不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也不想我們的複仇大計,功虧一篑吧?”唐俊良粗暴地打斷她,眉頭緊鎖,不容置喙。
句句在理,聲勢逼人,花無顏無言以對,只得無奈地點頭,“那這藥......麻煩你幫我送去花家。”
唐俊良凝視着她因霧氣而略顯氤氲的眼睛,心裏很不是滋味,面上卻不顯山露水,素手接過,不答應也不拒絕,只回了句:“我等你消息。”
待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唐俊良勾起藥包,盯着看了許久,倏地勾唇,嘴角漾開一絲嘲諷陰森的笑,揚手一抛——
藥包在空中劃過一道落寞的弧線,摔入草叢,連滾帶爬了兩圈後,不見蹤影。
長留此時還不知,他千叮咛,萬囑咐要早去早回的花無顏,此時已去了驿站打聽消息。
花無顏買通驿站的馬夫,給顧長夜送信,約他今夜在悅來酒樓碰面。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顧長夜仍沒有音信,花無顏杵着下巴,抵不過困意,漸漸阖上眼眸。
腦袋越來越重,身子越來越輕,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猛然驚醒時,一雙手已率先拖住了她沉甸甸的腦袋。
花無顏費力地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恍惚的青,定了定神,坐直身子,看向來人,“你怎麽來了?”
“別等了,他不會來了。”
花無顏揉了揉酸脹的眼眶,臉上還挂着幾分未睡醒的懵懂,倒是比平時可愛乖順得多,“還沒消息嗎?”
唐俊良愣了愣神,倒了杯茶水,兀自抿了幾口,視線挪向他處,“......沒有。”
兩人一時無言,唯剩燈芯在噼裏啪吧地燃燒,成為這茫茫雪夜中唯一的暖色。
“會不會是儲鴻才那邊,出了問題?”花無顏猜測道。
“說不好,此事不可再拖,今夜我去驿站走一趟,無論如何,須弄明白個中情況。”
花無顏看向唐俊良,“驿站附近都是顧臨川的人,裏面恐怕也好不到哪去。眼下敵在暗,我們在明,你千萬小心。”
唐俊良微抿唇角,“你不是說......我們連朋友也算不上?那你現在是在......?”
花無顏輕咳一聲,匆匆別過頭去,“你要是死了,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唐俊良知道,這份擔心不過是出于他同盟者的身份,可喜悅還是如泉水一般汩汩地向外湧,将整顆心填滿。
囑咐幾句後,唐俊良起身,拉開房門,“我走了。”
北風猛地灌進來,花無顏打了個寒顫,暗暗裹緊衣襟。窗外,北風呼嘯,雪花鋪天蓋地,似要将世界吞噬殆盡。
待門那邊沒了動靜,花無顏才扭頭,望過來,本以為早已消失的人,依舊立在門邊,見她回眸,釋然一笑,輕啓雙唇,“放心,我會活着回來的。”邁出門檻,拉上門扉,頭也不回地遠去。
皮靴踏在木板上,嘎吱作響,一步一步,從容又決絕。
唐俊良終是活着回來了,可只剩下一口氣。
三更半夜,拖着步子,跌跌撞撞,闖入花家大門,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疼痛難忍,目光哀戚,只留下句莫名其妙的“原來是你”,便倒下了。
一襲黑衣被劃得破破爛爛,全身上下,幾乎無一完整處,溫熱的血水不住地往外滲。
滿目殷紅,花無顏怔了許久才回過神。
她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知事态之緊急,不敢滞留,立馬和長留備上所需之物,帶着唐俊良避居到後山茅屋之中。
這一躲,便是三日。
唐俊良遲遲未醒轉。
他雖未傷及肺腑,但失血過多,情況不容樂觀,昏迷之中,時常夢呓,喃喃重複着:“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手心還攥着一方血色手帕,即使昏迷,仍死死攥着,像是救命稻草,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
“他要是一直不醒怎麽辦?咱們帶的糧食、藥材,也就夠再撐個三五天。”長留倚在門邊,望着面如紙色的唐俊良。
“等夜裏,我去章叔家走一趟,他的傷......拖不得。”
“你瘋了?這黑燈瞎火的,誰知道會不會有蛇狼猛獸出沒?你小心一出去,就進了它們的肚子!你倒是心善,自己還餓着呢,倒想着成全這些畜生!”
花無顏知他是擔心自己,不欲與之逞口舌之快,轉身去煎藥。
長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裏憋悶,粘在她身後,唠唠叨叨個沒完。
“喂,別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當啞巴,上次的事我還沒和你算賬呢!說好的早去早回,給我買藥的呢?藥呢?藥渣子都沒看見!現在照顧這個姓唐的,倒是挺盡心盡力。”
他越說聲音越低,近似嗫嚅,像個委屈吧唧的小屁孩,不好意思卻又別扭地跟大人讨要關心。
花無顏卻将重點落在藥沒了上面,剎住步子,回頭看他,“你沒拿到藥?”
長留老老實實搖頭。
花無顏垂下眼睫,以唐俊良的性子,怎會乖乖聽話,幫她做事?且不久之後,他就出現在酒樓,和她商議夜探驿站之事,想來壓根沒将送藥一事放在心上。
後來,唐俊良身負重傷,他們忙着逃亡,長留也未再提及傷藥之事,她便将此忘了個幹淨。
如今想來,着實有些對不住他。
“你的傷......怎麽樣了?”
“還行,死不了,比裏面那位強。”長留恨恨道。
花無顏自知理虧,悻悻一笑,擡步往廚房走,“地窖裏有臘肉,一會兒炖個臘肉湯,給你賠罪。”
聽到肉字的長留,很沒骨氣地眼前一亮,這幾日,花無顏的心思都在照顧裏面躺着的那位身上,也無暇顧及他的口腹之欲。
作為一個有良知的吃貨,長留也不好意思抱怨什麽。
“又想用吃堵我的嘴?這深山老林的,哪裏來的臘肉,你莫不是在騙我?”
花無顏瞥他一眼,沒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長留覺得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幾弧,像無聲的失笑,像了然的嘲諷,浸着三分戲谑,五分狡黠,七分俏皮......但定睛細瞧,卻還是那般平直淡然。
長留莫名生出一種吃人嘴軟的無力感。
都怪這張饞嘴,不然他堂堂仙人,豈會如此輕易地被一介凡人拿捏?
糾結半天,終究沒舍得對自己下狠手,順勢把胳膊往前一環,狀似不經意地,冷冷地發問:“地窖在哪?”
花無顏擡眸,看他一眼,擡手往旁邊一指。
長留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曲起手指,蹭了蹭鼻尖,順着梯子,屁颠屁颠下往地窖,取臘肉,“你怎麽知道這裏有地窖?還知道裏面有臘肉?”
“這是我家。”花無顏盯着黑乎乎的肉塊,悵然道:“這還是阿娘在時熏制的。”
“怎麽?吃你一塊肉還舍不得?”
花無顏輕輕搖了搖頭,沒再啃聲,專心生火,奈何這幾日連連大雪,柴火染了濕氣,久點不着,濃煙滾滾,逃兵般,鉚足了勁往竈外竄。
“咳......咳......”
花無顏撥弄着半幹不濕的樹枝,再次吹亮火折,被嗆得眼泛淚花,連連咳嗽。
“沒有我,你可怎麽活?連個火都點不着。”
花無顏瞪他一眼,默默挪開位置,将火折子塞到他手心,一副“你行你來不行就閉嘴”的羅剎形容。
長留抿了抿嘴,撸起袖子,在竈前蹲下,嘚瑟地看向花無顏,“睜大眼睛看好了,獨家秘笈,一般傳男不傳女,今天為你破個例,感動吧?”
花無顏掃他一眼,沒搭話。
被嫌棄的長留頓時炸了,質問:“你這是什麽眼神?”
“還想不想吃肉了?”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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