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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堂堂上神，為贏得女子的歡心，竟不惜扯謊，盜取他人功勞，卑鄙！無恥！

長留正猶豫要不要告之定陶真相，天邊閃過一道紅光，烽至從天而降，面色陰沉，“定陶，你傷勢未愈，怎的又來這地府了？”

“我已無礙，弑靈劍一日未取，一日不得心安。”

烽至握緊她的手，深情款款道：“我陪你去，絕不會，再讓你陷入險境。”他瞥了眼長留，意有所指。

“火神殿下怕是要失望了，弑靈劍，早已不在忘川之下。”長留看向定陶，目光在她的手上駐足片刻，将事情的原委講述了一遍。

烽至聽完，對定陶道：“那還等什麽，你我現下就回天庭找七仙女。”

“可無人見過董永，該如何讓星鸾恢複神志？”定陶一針見血道。

烽至陷入沉默，半響才道：“我記得，凡是不願投胎轉世的凡人，皆會登記在冊。”

“冊子上只記錄了姓名，年齡，籍貫，死因，寥寥無幾，根本無從推測，董永的相貌。”

當他在冥府這段時日是白待的嗎？他早已查過。

長留蹲下，用鲛燈的光芒，模仿日光，給種子照明，“或許，可以把七仙女帶回忘川之泮，觸景生情，她說不定能憶起什麽。”

“放肆！”烽至長袖一甩，冷冷地看向長留，喝道：“天帝早已下令，不得七仙女踏出瑤光殿半步，你是想違抗帝令？”

“事急從權，再說......你怎知幽禁七仙女，是天帝的本意？”

天帝想必也是疼愛星鸾的，只是迫于天條約束，不得不為之。如今有個能名正言順放出女兒的契機，長留不信，天帝會不樂意。

“帝心豈是你這低等小仙能揣測的！”烽至眉心一蹙，擡手，隔空掌掴長留。

長留忙擡手，護住臉，做好被一掌掀翻的準備。

“住手！”

定陶大手一揮，打散烽至的掌風，喝道，“烽至，你修到上神的位子，難道就是為了欺辱不如你的小仙？”

烽至愣了一瞬，不可思議地看向定陶，嘴唇輕顫，“你竟為了他，與我動手？”

“你曾經不是這樣的，如今，為何這般暴躁？”

“定陶，我等了你這麽多年，找了你這麽多年，我不能再失去你，你懂嗎？”烽至攥緊定陶的削肩，雙眸微紅，死死地盯着她，走火入魔了一般，難以克制。

定陶默了默，垂下眼眸，不看他，“我.....”

“你我萬年來的相伴之情，難道還不抵你與他......”烽至指向長留，眸色哀傷，“短短幾日的相處？”

“你誤會了，我與他，不是你想的那般。”定陶安撫他道。

“那是哪般？”烽至嗤笑，踉跄着後退，撞上石凳也不自知，“自你見到他那刻，你的目光，便止不住地為他停留，你去月老廟，扮做凡人，替他破除心魔，當真以為我不知嗎！”

什麽！原來定陶曾去看過他！原來那不是一場夢！長留震驚，癡癡地望着定陶，“殿下到底......是不是她？”

定陶咬住唇瓣，漆黑的眸子在鲛燈的映照下，緩緩浮動，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望不見底，細密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濃濃的陰翳，叫人看不清，猜不透。

良久，她擡起頭，靜靜地看着長留，決絕否認：“不是！”

其實，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

定陶來到忘川河邊，找到孟婆，“孟婆可知，往生殿如何走？”

往生殿相當于天界的修書閣，藏書無盡，地府公文也有不少安置于此處，非得閻王許可，不得入內。

“殿下為何要去往生殿？”

“查些往事。”

孟婆在三生石旁坐下，哂笑，“殿下可是想去查查，花無顏到底是入了輪回，還是墜入忘川，成為了一縷孤魂野鬼？”

“孟婆曾見過花無顏？”定陶追問。

當局者迷啊！

孟婆嘆道：“老身并未見過什麽花無顏，是從長留口中得知，十年前，他匆匆來此，找尋一名凡人女子的魂魄，守在這忘川河邊，一日又一日，慌亂的神色與當初的星鸾，如出一轍......”

他曾來此尋過自己？

“那孟婆這十載，可曾見過，與我容貌相似之人？”

孟婆搖頭，“殿下天人之姿，老身若是見過，定會過目不忘。”

沒有！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凡人花無顏，自始至終，與他相知相戀之人，都是她！

那日所見所聞，皆是怨靈作祟。

可彼時她是凡人，沒有上神的記憶，所思所想，不過是照顧弟弟，為父報仇，是身為凡人最樸實無華的祈願。

如今，她貴為花神，身上擔負着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不可能再像凡間那般自由自在，定陶有着自己的使命，從這點來說，她确實不是花無顏。

花無顏已經死了，她不該再心存僥幸。

如今唯有尋得弑靈劍，殲滅窮奇才是正事，定陶很快想明白，告別孟婆，來到天庭，拜見天帝。

“要帶星鸾去忘川！不行！她如今這般，不可再受刺激！”天帝想也沒想，一口回絕。

“可唯有七姐，方才知道弑靈劍的下落，還望舅舅，以大局為重。”

“大局......”天帝眼眶一熱，似是憶起舊事，羞憤難當，暗暗捏緊拳頭，“百年前，我為了所謂的大局，将她幽禁，如今，又要為了所謂的大局，讓她去涉險，算什麽父親！”

定陶上前一步，鄭重道：“舅舅放心，我定會護好七姐，絕不會讓她再入險境。”

天帝收攏眉心，長嘆一聲，幽幽地看向定陶，此刻，他褪去了帝王的威儀，只是一個不忍見女兒受傷的父親，“當真別無他法嗎？”

定陶抿了抿唇，沉吟不語。

“讓星鸾去吧，這是她身為天帝之女，應盡的責任。”姜璇攙扶着天後，從遠去走來。

天後神色肅穆，走到丈夫身邊，握緊他的手，“我們不可能關她一輩子，讓星鸾找出弑靈劍，将功折罪，就可以名正言順放我兒出來，你還猶豫什麽？”

“說得有理，只是星鸾如今，跟個孩子似的，整日瘋瘋癫癫，胡言亂語，叫我如何放心！”

天後默了默，眼中泛起淚光，轉身看向定陶，“星鸾就交給你了，你定要替舅媽，好好照顧她。”

“定陶遵命。”

“你事務繁忙，想必不能時刻陪在星鸾身邊。”天後朝姜璇招了招手，“不如讓姜璇同你們一道去忘川，她可以幫着照看星鸾，你也能輕松些。”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好。”

定陶領了口谕，快步去瑤光殿接人。

“殿下，聽說您宮中有位精通庖廚的仙子，可否将其帶上？”姜璇小碎步追在定陶身後。

“為何？”

他們是去尋劍的，又不是去開茶話會的？

姜璇剎住步子，“七仙女如今瘋瘋癫癫，神志猶如三歲孩童，小孩子嘛，都喜歡甜食，若能投其所好，想必也會配合一些。”

長留貪吃的嘴臉在定陶腦中一閃而過，“有理，你去央定宮找香梨，吾去瑤光殿接人，半個時辰後，南天門見。”

定陶快步行至瑤光殿，殿牆高而深，四四方方，像口枯井。

七姐困守在此處，已有百年。百年來，也不知她變作了何種模樣？定陶盯着手中的令牌看了會兒，施法，打開結界，一時情怯。

朱牆早已剝落了色彩，銅環斑駁不堪，結滿蛛網，荒蕪的氣息從牆內滲透至牆外，寒氣逼人，迫使定陶擡起的手又垂下。

百年未見，她該說點什麽？

正猶豫不決，一道青光忽從殿中竄出，直沖雲霄而去，速度之快，令人望塵莫及。

定陶忙施法黏了上去，兩人你追我趕，在雲霧中穿梭，半響之後，星鸾終于停下來，立在雲端，不解地看向定陶：“你追我作甚？”

少女瞪着一雙天真爛漫的眸子，歪着腦袋，指尖撥弄着胸前的發辮，舒了又卷，卷了又舒，周而複始。

“七姐，我是定陶，你還記得我嗎？”

“定陶？定陶？”星鸾眨巴眨巴眼，咬了咬指尖，喃喃自語：“定陶是什麽？能吃嗎？星兒最喜歡吃阿娘做的桃花酥，星兒想吃桃花酥！星兒要吃桃花酥！”

星鸾像個孩子似的，嘴角一癟，倏地癱坐下來，雙腿往前蹬踹，在雲彩中打滾，撒潑叫喚：“星兒想吃桃花酥！星兒要吃桃花酥！”

定陶一個頭兩個大，忙哄道：“吃吃吃！我這就帶你去吃，好不好？”

“真的？”少女登時喜笑顏開，從雲中爬起，蹦到定陶身邊，扣緊她的手，“嘻嘻，這樣你就跑不掉了，快帶星兒去吃桃花酥。”

定陶扶額，想死的心都有了，皮笑肉不笑道：“......我們這就去吃桃花酥。”

“好哦好哦！”星鸾拍着手，一蹦三尺高，定陶趁機收回手，誰料下一瞬又被其拽過，扣緊，力道比之前還重幾分。

星鸾一副看穿她心思的狡黠模樣，“休想跑。”

定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