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動
心動
胡桃被李不言突如其來的發問吓得一激靈。
“就是, 讓我加油,再做許多好吃的。”胡桃支支吾吾地編着瞎話。
好在李不言的大腦現在還不能支持他做一些判斷,他聽到胡桃的回答後像是思索一般, 幾秒後露出燦爛一笑:“胡桃做飯,特別好吃。”
胡桃扶額,眼看今天是必須和李不言要共處一室了。
她将房內的燈打開, 卻見李不言的眼睛在突來的燈光照耀下猛烈地抖動了幾下, 她連忙又将燈給關上了。
摸着黑, 胡桃做到了床頭的這一側, 與李不言所在的床尾中間還隔着一些距離。
只是胡桃才坐下後,就發現房間裏的氛圍實在是詭異, 黑暗中的兩個人明明都醒着, 也許都在互相看着對方的方向。
胡桃只好接着剛才的話題道:“你們家不是家庭條件很好嗎, 怎麽把我誇的像你沒吃過好的一樣?”
李不言閉上眼,好像在回憶似的, 半晌之後才說道:“下鄉吃不好, 回來任務忙,吃食堂。”
胡桃心下了然, 卻聽到李不言的聲音裏是化不開的失落:“為什麽呢?”
李不言又似是自言自語一樣,小聲地問道:“哪個才是真的你?你不願意回答也沒關系。”
胡桃确實不願意回答,她本就無意與李不言牽扯的太多, 牽扯太多, 以後就不好說散夥了。
李不言在沉默中明白了胡桃的意思, 喝了醒酒湯後, 他的醉意已消去了三分。
所以胡桃是壓根從來沒有看上過自己, 之前的打打鬧鬧與雞飛狗跳,都不過是想要推開他, 生怕自己看上她。
可李不言想不清楚為什麽胡桃會在自己正式離婚時又那麽決絕的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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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寫得一手好字的胡桃,做得一手好菜的胡桃,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上閉眼享受微風的胡桃,這些真實靈動的樣子。
如果你不想讓我喜歡,那确實應該好好藏起來。
因為,我真的很心動。
胡桃正閉着眼微眯,卻聽到李不言的呼氣聲突然重重一嘆。
第二天一早,李不言被“咚咚咚”的聲音吵醒,。經過了一夜的宿醉,李不言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他站起身後才發現胡桃靜靜地坐在床頭倚靠着牆壁睡着了。
少女的頭輕輕靠在牆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還帶有嬰兒肥的兩頰因為呼吸而有規律的微微鼓起,神色是白日裏看不出的安穩,反而多了幾分稚氣。
李不言走出房門才發現唐菲正揮舞着菜刀铿锵有力地剁着餡兒。
唐菲的臉上還挂着黑眼圈,她可實打實地在客廳守了一晚上,快天亮了索性把面粉和了和,剩下的鮮肉剁了餡兒,準備給大家包馄饨吃。
李不言禮貌問好道:“嫂子,這麽早就起來了。”
唐菲聞言停下了手裏的活兒,擡頭向李不言望去,眼下的黑眼圈與她眼中的興奮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反差:“妹夫,你也起得早啊,不再睡會兒?我這邊還得二十分……不,還得一個小時。”
李不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鐘表的方向:“還要上班。”
“對哦,今天還要上班啊,那就二十分鐘就能吃馄饨了。”唐菲的語氣瞬間低落了,連剁餡都沒剛剛铿锵了。
李不言點點頭後說了聲謝謝,便去衛生間洗漱了。
待他刷完牙洗完臉後,唐菲已經開始包馄饨了,唐菲手速極快,馄饨在她的手心攥了一下便成了型,每個馄饨包出來不似媽媽做過的那樣陷大,而是十分地小巧。
唐菲知道李不言是土生土長的北方小孩,她笑笑介紹道:“這個是上海那邊的做法,我們村子裏有個上海來插隊的‘囡囡’,她教我的。”
說完,借着話頭,唐菲假裝心不在焉地打探消息道:“胡桃還在睡?”
李不言點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準備喝,唐菲接着問道:“昨天晚上累壞了吧?”
李不言想,胡桃昨天确實夠累的,張羅一大桌子好菜,還照顧自己這個醉漢到淩晨,便點了點頭:“怎麽了?”
唐菲看着李不言房間的方向,似乎要确定胡桃不會出現似的,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放心,嫂子站你這頭,小桃妹子太小了還不懂感情,你對她好點,她肯定就喜歡你了。”
說完還朝李不言眨了眨眼,像是簽訂某種條約的蓋章環節似的。
李不言正喝着水,聞言差點沒噴出來,他倉促地咽下口中最後一口水,問道:“嫂子,你覺得真正的胡桃是什麽樣的?”
唐菲心下嘿嘿一笑,做媒這種事,她好歹也看她媽媽幹了23年了,漂亮話是張口就來:“小桃妹子好啊,漂亮、心善、聰明、有能力,她還要在家裏開托兒所賺錢呢。”
“嗯?”這件事倒是沒聽胡桃提過。
唐菲抓緊機會,像推銷似的細數着胡桃的好,逮着李不言就不松開話頭,說道:“是啊,我給孩子做飯,她給孩子教知識。”又絮絮叨叨地展開說着:“我現在跟小桃妹子是合夥人,以後孩子越多就越賺錢。”
李不言在唐菲的滔滔不絕中回頭看向了自己的房間,門雖是關的,可李不言好像隔着木質門板看見了胡桃似的,她應該還在安靜地坐着睡,嘴角還挂有恬靜的微笑。
李不言思及此,突然站起身走入了自己的房間,唐菲也适時地停下了話頭。
進入房間後,李不言輕輕喚了一句:“胡桃。”卻沒有得到女孩的任何回應,這樣別扭的姿勢,足以見她t已經睡得昏沉。
李不言猶豫了幾秒後,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胡桃的後背,另一只手架在胡桃的腿彎間,順勢抱起了她,想把胡桃抱到床上睡舒服些。
可是在李不言抱起胡桃的一瞬間,他才發現懷中的少女是這樣的輕,一種名叫“自責”的情緒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有些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胡桃。
胡桃一晚上都睡得極其僵硬,這下卻跌落到了一個溫暖又柔軟的懷抱,朦胧中的胡桃還以為自己在雲端夢境,躺在軟綿綿地雲朵棉花裏,她将自己的頭微微側到李不言的懷裏輕輕地蹭了蹭,仿佛在找一個舒服的姿勢後,安穩地蜷縮在了李不言的懷裏,而她的臉頰下,隔着衣服與皮膚,是李不言的心髒。
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李不言的心在胡桃的臉蹭過的那一瞬間,跳漏了一拍,可随後又飛快地加速跳動起來。
他穩了穩心神,盡管有些貪戀此刻的溫暖,可李不言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趁人之危,胡桃好像挺害怕被他喜歡的。
李不言壓下心中的胡思亂想,将胡桃放在了床上,扯過旁邊的夏涼被,輕輕地搭在了胡桃的肚子上。
被子扯開後,李不言才瞥見自己昨天帶回家沒來得及送給胡桃的連衣裙。
他想了想把布袋拿了起來,轉過身後端正地擺在書桌上,好讓胡桃能醒來就一眼看見。
李不言取過紙筆準備給胡桃留個言,省的胡桃不知道這是她的裙子轉手送給嫂子。
拿起鋼筆剛落下一劃時,李不言才發現鋼筆已經沒墨水兒了,他習慣性地打開抽屜準備灌墨水時,卻發現抽屜裏的照片很明顯的動了位置。
他永遠不會背面朝上地放照片,胡桃應該是發現了自己抽屜裏的照片,或許,她也想家了。
李不言将照片翻過,照片中的小胡桃紮着兩條小麻花辮,表情怯怯地望着鏡頭,李不言的手突然撫摸上了照片中小胡桃的臉頰,半晌,李不言放下了照片,将鋼筆灌好墨水後,在草稿紙上寫着:
胡桃,這是我送給你的裙子,請收下。
可寫完後,李不言又覺得這句話別別扭扭的,仿佛他的禮物是什麽恩賜似的。
李不言将這頁紙撕去,再次寫道:
胡桃,這條裙子很适合你。
李不言寫完又搖了搖頭,還是不對勁。
就這樣,李不言寫了撕,撕了寫,卻總覺得表達不出自己想說的話,最後留下一張留言紙後匆匆帶着其他廢紙離開了房間。
唐菲這邊已經做好了馄饨,李不言草草吃了兩口便到時間去上班了。
李不言一路自行車騎得飛快,他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這麽亂,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像只有讓速度才能忘記自己內心的不快。
是的,不快。
李不言高興不起來,他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一種來自感情上的不愉快,名字叫做:我心動的人有些讨厭我。
李不言一溜煙騎着車進了單位,一路停好車後才平複好心情。
他決定把自己溺死在工作裏,不要想這些兒女情長,他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如果胡桃會喜歡他的話,他想他或許會很高興。
可現實是胡桃不喜歡自己,他想,他也不會成為胡桃奔向幸福生活的那個擋板。
李不言随手将帆布包內從家偷偷帶出來的那一沓草稿紙丢盡了垃圾箱,便走進了研究所的朱紅色大門。
胡桃醒後,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她一覺睡醒才發現自己正睡在床上,肚子上還蓋着小被子,而李不言已經不見蹤影。
胡桃坐起來,仔細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坐在床頭靠着睡着了,下意識地,胡桃在心裏反問,不會是李不言把她抱到床上的吧?
轉而胡桃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哪有那麽好心。
可眼神流轉之際,胡桃突然看見書桌上擺着一個布袋裏,裏面還有一抹清新的嫩黃色。
胡桃下床去查看,卻發現布袋旁還有一張小紙條,李不言的字跡工整俊秀,上面寫着:
胡桃,你穿這條裙子,一定很好看。
可沒有人知道,在空間研究院的那個小小垃圾桶裏,突然有一陣微風吹過帶起紙頁被掠起又吹落,上面分明寫着:
胡桃,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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