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萬字章】初雪

【萬字章】初雪

在丫丫媽媽的帶領下, 胡桃很快挑好了三件內裏縫着羊羔絨的皮夾克大衣,長度也是可以遮到大腿中部。

胡桃試穿了一下,頓時覺得暖洋洋的。

她照了照鏡子, 棕色的皮夾克裹在身上并不顯得臃腫,因為是皮革材質的外衣緣故,穿上身上反而将整個人修飾得有一種英姿飒爽的氣質出來。

“多少錢?”胡桃一邊仔細照着鏡子一邊問道。

丫丫媽媽将胡桃拉到一邊, 悄聲說道:“以我的名義內購的話是打八折, 約莫一件也得要三十多。”

三十多并不便宜, 畢竟北京現在的工人階級平均薪資也就是四十五元, 買一件嶄新而又保暖的大衣在這個年代絕對可以算是“今年冬天填了個大件”,很多家庭夫妻倆買新皮大衣都要會錯開年份, 畢竟一件冬天的保暖大衣使用壽命也是七八年起步。

她知道胡桃今天要買三件, 算算也是百元級別的消費, 她擔心胡桃沒有帶夠錢。

但胡桃聽完之後卻只是把手伸進衣服內再次感受了一下羊羔絨的保暖性能,确認過後便爽快地小聲說道:“你幫我去買吧, 我先給你一百, 不夠我再給你補。”說完,就從口袋裏數出一百元遞給了丫丫媽媽。

北京的冬天可和暖和無緣, 遇上下雪天和刮風天,可不比東北能好多少。

況且這可是羊羔絨,胡桃還是摸得出來了, 保暖界的軟黃金啊, 也就現在是國營廠才能做分量這麽足的羊羔絨內裏了, 改革開放以後最早接受的産業轉移就是服裝加工産業, 那個時候資本為上, 可做不出現在國營服裝廠的質量。

畢竟只有這個時候國營廠的服裝才以耐用為第一準則,以後都是以“常換”為準則, 要一件衣服都能穿個七八年,服裝産業也就不會發展得那麽快了。

丫丫媽媽拿着三件衣服去開單子,還退回來了1塊錢,一件衣服剛好三十三元。

胡桃拎着買好的三件皮夾克有又回了小院,這時唐菲和蔡暢都去送孩子下午上學去了,她又沒帶鑰匙,便等在了門口。

唐菲送的是胡同小學的孩子們,倒是回來得早些,她拿着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問道:“你中午去哪兒了?我們一覺睡醒看到你不在,就鎖門送孩子去了。”

胡桃揚了楊手上的編織袋,上面還印着百貨大樓的字樣,唐菲這段時間也偶爾會去百貨大樓買些過秋冬的衣裳,自然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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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你今天買了什麽多啊。”唐菲數了數胡桃手上一共有三個編織袋,忍不住感嘆道,而且一看這個編織袋的厚度就知道胡桃買的都是外套棉襖這種厚衣服,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過冬大件”。

但胡桃此刻卻并不打算提前給唐菲這個驚喜,而是神秘地說道:“是啊,等蔡暢回來,我給你們炫耀炫耀我買的東西。”

說曹操,曹操到,兩個人回到四合院還沒有多久,就看到蔡暢已經t屁颠兒屁颠兒的回來了。

“快進來,外面冷。”唐菲招呼道。

蔡暢頭戴一個護耳帽,她天天都騎自行車通勤,邱添怕她冷着,保暖裝備都武裝到了耳朵。

她一進屋就摘掉了帽子,看到胡桃後還忍不住打趣道:“你中午去哪兒了?我們都找不到你。”

胡桃把百貨大樓的編織袋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蔡暢作為一個愛逛街的,自然一秒鐘就看見了:“你去逛百貨大樓了?買的什麽給我們看看!”

胡桃從編織袋裏拿出一件羊羔絨皮夾克,給大家展示了一下:“吶,看我買的大件兒,好看不?”

蔡暢伸手摸了摸胡桃買的大衣:“嚯,還是羊毛呢?”

胡桃點點頭,同時當着唐菲和蔡暢的面把大衣穿在了身上,給大家展示了一圈兒。

唐菲的眼底漫過了羨慕。

她上個星期和胡楊去百貨大樓買了兩件棉襖都已經覺得心在滴血了,雖說在北京賺得比在鄉下種地時多多了,但是北京的物價比鄉下貴多了,北京又比他們老家冷的多,帶來的那些棉襖應付一個十一月都很勉強了,買棉襖也是必要開支。

但是這種動物真毛的大衣,她是想也不敢想。

只見胡桃穿着棕色的中長款皮夾克給大家轉了個圈,說道:“皮夾克真的挺實用的,外面能防風,裏面還保暖,過冬穿這麽一件就夠了,好看不?”

唐菲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好看着呢。”

英姿飒爽的。

蔡暢這種見慣了漂亮衣裳的也誇道:“好看的呢!你還挺會買呢,不過你自己也說了過冬穿這麽一件就夠了,你那兩個包裝裏是啥,是不是給你男人買的衣服啊?”

對于蔡暢來說,買漂亮衣服可不如八卦有意思,她迫不及待地将李不言搬出來,想聽聽他們這對兒的情感八卦。

胡桃卻只是抿嘴一笑,說道:“他比我有錢多了,我才不給男人花錢呢!”

蔡暢聞言哈哈大笑,附和道:“就是就是,男人賺錢就是給老婆花的!你還買了什麽漂亮衣服,拿出來看看!”

胡桃卻沒有打開另外兩件的包裝,她可不想破壞女人拆禮物的快感。

只見胡桃把包裝袋一個推向了蔡暢的方向,一個推向了唐菲的方向,說道:“你們幫我打開。”

雖然不明白胡桃為什麽這麽做,但唐菲和蔡暢還是紛紛打開了自己手邊的這個百貨大樓編織袋。

蔡暢手比較快,拆出來了衣服之後她就感到疑惑:“嗯?你怎麽買了兩件棕色的皮夾克啊?”

等她拆出來之後才發現,這竟是一件與胡桃身上衣服一模一樣的皮夾克,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胡桃要買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于是反問道:“小桃妹妹,你是不是被百貨大樓的人給坑了啊,再喜歡也沒必要買兩件換着穿啊,況且這種大衣都很耐穿的,一件能穿七八年呢,你買兩件,難道準備四五十歲了還繼續穿這個款式啊?”

胡桃笑而不語,轉而看向唐菲。

唐菲幹活利索,但是此刻手卻輕了起來,她害怕給胡桃弄壞了,也不想白瞎了百貨大樓這麽好的編織袋,再加上不如唐菲拆包裝的動作熟練,便慢了一頭。

在胡桃和蔡暢的注視下,唐菲終于把手上的衣服給大家展示了起來。

也是一件與胡桃身上一模一樣的皮夾克。

胡桃對着唐菲和蔡暢微微一笑,終于可以揭曉員工福利啦。

“吶,送給你們的,咱們冬天啊都要暖暖和和的過!”胡桃說道。

一時之間,蔡暢和唐菲都有些錯愕。

蔡暢是想不到胡桃妹子現在竟然這麽會照顧人了,買衣服都會想着自己和自家嫂子,她真不是那個剛來家屬院的時候怯怯而又炸毛貓似的那個小丫頭了。

唐菲則下意識地還給了胡桃:“不行,我不能收。”

胡桃也推拒了回去:“不行,你必須收。”

這可怎麽好意思。

胡桃知道唐菲嫂子的性格,她對自己一直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即覺得對不住自己給自己添麻煩了,可一方面又實打實把自己當妹子當家人當親人。

“嫂子,你知道我長大的環境,我跟我哥也談不上親密,自從你倆來北京,我和你相處的時候比和我哥哥多多了,比起嫂子,你更像我的姐姐,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姐姐。”胡桃柔聲說道。

上輩子的自己做了一世的大姐,為家庭為弟弟為媽媽承擔了不知多少強加的責任,胡桃也只有到了這一世,才覺得被人真心實意當妹子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所以,你把我當你親妹子的話,你就收下,況且你每天和蔡暢一起騎車上班下班的,實在是冷,這幾天還是晴天,你看北京一下雪肯定冷死你倆,所以你倆都必須穿着這件衣服上下班啊!”胡桃故意說道。

蔡暢不扭捏,她本就是北京土生土長的,家裏條件也好,嫁給邱添之後也是沒過過窮日子,所以直接笑納了:“那我就謝謝小桃妹子了,沒想到小桃妹子這個小領導當得有模有樣呢!謝謝領導!”

但唐菲還是不好意思,她知道這件衣服在百貨大樓不會便宜。

胡桃故意板着一張臉說道:“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啊,我們仨合夥辦這個托兒所是親兄弟明算賬,可是這件衣服是我作為親人送給你的,你要是還跟我分得那麽明,我就傷心了啊,更何況,我都沒給我哥買,我就給你買,給你買個一件頂兩件的,連帶着我哥哥那份都算在你這件裏,所以才不貴重呢!”

說完,胡桃不等唐菲再和自己客套,一拍桌子道:“穿了我送的衣服,就要和我一起好好幹!”

“好!”蔡暢高聲回應道,還直接把皮夾克披在了身上。

如此,唐菲這才不再說什麽,而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胡桃,重重地點了點頭,她一定會好好地跟着胡桃幹的。

-

再次和小宇爸爸聊天,是在十一月末一個周六的傍晚。

“小宇爸爸,我可以和你聊聊嗎。”

男人仍然想拒絕,但胡桃這次直接站在了他自行車前,笑着說道:“外面冷,去小院裏喝點熱水吧,我們有暖氣,也別冷着孩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胡桃說得也溫柔,讓男人不好拒絕,只好同意與她一起進了小院。

胡桃把小宇支進了教室裏,給他一張數獨報紙後,帶着男人去了食堂裏準備聊一聊。

“小宇爸爸請坐,我想和你聊聊小宇的事情。”

“您直說就行。”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胡桃索性開門見山說道:“我們常說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小宇這孩子聰明、機靈,但是在處理人際關系上非常的淡漠。”

“現在托兒所整整有二十個孩子,只有小宇不喜歡和任何人交朋友,也不喜歡和人說話,可以說除了我和其他兩個老師,其他孩子甚至不怎麽聽到他說話,這個情況比他剛來托兒所那天更嚴重了,我想問問這半年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在胡桃說前半句的時候,男人還沒有什麽反應,但是聽到胡桃說完最後一句,男人卻明顯地怔住了。

如果說發生了什麽事情,那應該是九月初剛開學的時候,小宇去自己的房間,在書桌抽屜裏一個鐵盒裏面,翻出了自己和他媽媽的合照。

只是這樣的事情,他并不想與胡桃這個外人說。

于是小宇爸爸沉默了片刻之後,斟酌着說道:“我們家是單親家庭,小宇性格難免像我。”

“我想問的就是這個,在小宇的記憶中,有媽媽嗎?”胡桃直奔主題問道,随後又補充了一句:“不方便說的話可以不回答。”

小宇爸爸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

胡桃心下了然,這也印證了她的猜想,在小宇成長的環境裏是沒有“媽媽”這個角色的。

“其實我猜到了。”胡桃說道,

“猜到了?”男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訝異。

胡桃點點頭:“因為比起小朋友,他更喜歡和我說話,和......小唐老師說話,尤其是在小唐老師做飯的時候,他總是看着小唐老師的背影發呆。”

那不是一個早熟的孩子對于“大朋友”的凝視。

而是一個孩子對于“母親”這一角色的幻想。

幻想中的母親會系上圍裙給自己做好吃的飯菜,會輕輕地揉着他的頭頂陪他一起玩數獨。

小宇爸爸在胡桃關切地目光中終于敗下陣來:“t他......他九月初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我和他媽媽的合照。”

“我一直騙他說他沒有媽媽,但是我沒辦法和他解釋,如果沒有媽媽的話,他是從哪裏而來。”男人的語氣染上了絲絲的痛苦。

胡桃柔聲說道:“可是這個問題是不能托下去的,我能感覺到,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了小宇的心結,他的淡漠源于他的害怕,他恐懼人與人之間構建的聯系,所以他不愛說話,不愛交際,表現得......不渴望愛,友誼的愛、親情的愛.....”

這話直中男人的內心,這麽多年他對小宇的感情又何嘗不複雜呢,有時候恨他,可有時候更恨自己。

“他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生下孩子後就走了,我從醫院把孩子帶回來,托關系才上了戶口。”男人簡短地說道。

剩下的話,他不打算告訴胡桃了。

“小胡老師,我會找合适的時候和小宇好好聊聊,也希望你能改正他的心态,畢竟不能讓他真的把你......把你,把小唐老師,當成他對媽媽的幻想,早日讓他意識到這一點對他也好。”

胡桃聽完就坐不住,當即反駁道:“這是行不通的!”說完,胡桃也認為自己的語氣有些沖動了,于是立刻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與語氣,說道:“這是行不通的。”

“你需要的是和小宇當成一個成熟的大孩子,開誠布公的告訴他你們這個家庭的真相,我知道我只是一個外人,我也無意探聽你們家的消息,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再把小宇當成一個可以随意糊弄的孩子。”

“因為他足夠的早熟,所以他才會想不通,所以他才會不明白,我希望你能和小宇好好聊一聊,把你們家庭的事情都告訴他,把關于媽媽的事情告訴他。”

男人聽了胡桃的話只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久到連李不言都在教室裏等不住了,他摸了摸小宇的頭說道:“小宇你先自己做,我去看看小胡老師。”

他下班後就來接胡桃,卻看到胡桃正在食堂裏與小宇爸爸神色認真且嚴肅地聊着正事,便沒有打擾,轉而去了教室裏陪小宇一起玩一會兒數獨,可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李不言推開食堂的門,男人才被這一聲開門聲而驚得如夢初醒。

“今天太晚了,下次再說吧。”男人迅速地找了個借口,帶着小宇準備離開了。

李不言見天色已經要黑了,回家的路必然不好走,也帶着胡桃鎖好門後準備回家。

只是胡桃卻始終悶悶不樂的。

李不言忍不住問道:“發什麽呆呢?”

胡桃的心情有些煩躁,她下意識地說道:“為什麽總有家長在還沒有做好要孩子的準備的時候就要孩子呢?”

李不言大概知道胡桃今天和小宇爸爸的聊天很不順利了。

胡桃坐在李不言的後座上,挫敗地将頭埋進了他的後背,聲音也透着一股子悶悶的情緒:“我們班一個孩子,單親家庭,但是對媽媽是一點記憶都沒有的那種,結果他爸爸直接告訴孩子‘你沒有媽媽’,現在這個孩子有些人際關系處理障礙......”

李不言靜靜地聆聽着胡桃的訴說。

他知道胡桃說的孩子就是小宇,曾經胡桃對小宇的判斷是一個傲氣的孩子,一個看不上其他小朋友的孩子,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胡桃才意識到,小宇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和別的小朋友交流,在學校裏亦是這樣。

可李不言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在處理心理和交際問題方面,是真的不如胡桃。

等胡桃發洩般說完之後,李不言再三斟酌開口說道:“這個問題,慢慢來吧。”

見胡桃還是沉浸在壞心情裏,李不言決定換個話題好讓她能開心一些,畢竟這件事說破天了也是別人家的家事。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黑透了的天空開始有了一些異樣。

李不言早就覺得今天天黑得似乎比平時早了,所以才會打斷胡桃與家長的談話想要和胡桃早些回家,畢竟以前胡桃搞事業的時候自己都從來不去打擾的。

“胡桃,你看!”李不言興奮地說道。

胡桃這才把埋在李不言後背上的臉揚了起來,向外面看過去。

夜色已很深了,天空中漸漸地飄起了雪花。

小小的雪花像是小小的白羽毛似的,片片向歸家的行人身上飄灑,自然也有片片雪花飄到胡桃的身上,落在臉上,落在發頂,又因為接觸到肌膚的溫熱帶瞬間消失,只留下絲絲的涼意。

初雪!

“李不言,下雪了!”胡桃的不悅暫時被一掃而空,她激動地說道。

胡桃的家鄉在河南,算是華北地區很少下雪的地方,如今見她興奮,李不言索性在快到家時,轉了個方向,停車帶她去了小公園,看一會兒雪再回家。

“玩會兒再回去,反正今天已經夠晚了,反正明天也都不上班。”李不言說道。

正悶着一口氣的胡桃此刻迫切地需要喘口氣,她蹦蹦噠噠地拉着李不言跑向小公園。

今年的初雪來得又急又快,不出一會兒,雪花就由片片變成了紛紛揚揚。

胡桃感受着雪花落在樹枝上,落在自己頭上,她興奮地拿手去接這大朵大朵的雪花。

“奇怪,竟然不感覺冷诶!”胡桃說道,說完還朝李不言笑道:“可能因為我太激動了吧,內心火熱就不怕冷。”

這也太唯心主義的說法了。

李不言忍不住糾正道:“本來就不冷,下雪是因為冷空氣團襲來,現在我們還處于冷氣團的邊緣,它還在持續入侵,等我們到了冷氣團的中心時就不會下雪了,那個時候才會真的降溫真的冷。”

胡桃聞言忍不住翻白眼,理科生真是不浪漫。

她想起今年秋天的時候也是,看着一地的枯葉,自己本身還很感慨,說了一句:“葉子的離去,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李不言當時回答自己:“是脫落酸。”

“你還真是不浪漫!我學地理我能不知道冷氣團嗎!”胡桃嗆了回去。

被嗆的李不言也很無辜,他委委屈屈地用手去勾了勾胡桃的手,又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中,牽着她一起往前走,說道:“我的意思是,冷氣團要來了,還是說明降溫了的,別摸雪了,我給你暖暖手。”

這總不能說他不浪漫了吧,這已經是他絞盡腦汁能想到的“甜蜜”的回答了。

胡桃這才滿意地用力回握了一下李不言的手,兩個人打算繞着公園走一圈再回家。

“我買的外套落在托兒所了。”胡桃這才想起來。

李不言問道:“什麽外套?”

胡桃這才把自己今天中午買外套發福利的事情将給李不言聽,李不言聽後忍不住用手刮了刮胡桃的鼻尖:“你呀,有什麽好事都不忘記她們,倒是把我忘記了,虧我還惦記着明天休息帶你去買冬裝呢。”

胡桃伸了伸舌頭做了個害羞的鬼臉:“你有錢嘛,老公賺錢給老婆花~老婆我辛苦啦~”胡桃絲毫不覺得沒給李不言買衣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兒,畢竟她現在頗有些恃寵而驕的意思,李不言橫豎是不可能真與自己斤斤計較那衣服的事情。

所以還唱起了土味小歌兒起來。

李不言聽完胡桃哼哼的小調,哭笑不得:“是是是,你辛苦啦!”

兩個人環繞着公園走一圈,正巧又繞到了偏僻地公園後面那條小道上,夏天的時候這裏樹葉重重,冬天的時候,這裏也是靜悄悄。

胡桃拉着李不言的手,兩個人打打笑笑聊了一路,雪也越下越大。

“李不言,雪下大了,你看你的頭發上,都落了一層雪花了。”胡桃停下腳步,指着李不言頭頂說道。

李不言也随着胡桃停下了腳步,看着胡桃的發頂也有朵朵雪花,他細心地拂去,柔聲說道:“嗯,我們快回家吧。”

胡桃突然說道:“你知道嗎,我以前有個非常夢幻的想象,那就是初雪的時候一定要和最愛的人親吻。”

初雪的親吻,純潔無暇。

李不言聞言微微一愣,但沒有多久他就反應過了過來。

胡桃的眼睛亮閃閃,正望着李不言說道:“你現在就是我最愛的人!”

說完,胡桃竟把眼睛閉了起來,輕輕地揚着自己那一張圓圓的小臉,還微微嘟起了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李不言的兩只手都被胡桃拉在手裏,他低聲地應了一聲,卻只是t輕輕地在胡桃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好啦,快點回家了,一會兒下大了別着涼了。”李不言親完說道。

胡桃很少對自己這麽主動,其實李不言很想抱住她一親芳澤,但就是因為胡桃極少對自己主動,所以李不言深知這個吻一旦開始,自己一定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但胡桃預想中的吻并沒有落在自己的唇上,而是落在了額頭,她忍不住有些失落,上一次他們兩個人接吻就是自己主動的,在那個電影院。

過去了這麽久,兩個人的肢體接觸還停留在拉拉手上,偶爾親吻也是親親臉頰,最過火的那次還是自己主動吻他的喉結。

胡桃嘆了口氣,看來今天的初雪之吻,還是得自己主動。

那就主動呗,誰叫自己找了個老古板呢,胡桃認命了。

胡桃瞬間睜開雙眼,兩只手從李不言的手心中趁其不備逃了出來,轉而一把捧住了李不言的臉,将他帶着彎下了腰。

“李不言,我是說,我愛你。”胡桃說道,說完,也不等李不言反應過來,踮起了腳就吻了過去。

屬于少女的唇瓣附在了唇上,還帶着微微的涼意與濕潤。

胡桃吻上去後還不忘狡黠一笑,唇瓣相貼的間隙,她柔聲說道:“李不言,接吻要閉眼睛。”

說完,李不言就看到胡桃輕輕地閉上了她的眼睛。

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臉龐和微微閉上的雙眼,還有剛剛唇瓣相貼,胡桃說話時,唇瓣與唇瓣因為摩擦而帶來的極致悸動。

他終于忍不住了。

李不言擡起手攔住了胡桃的腰身,彎腰下去加深了這個吻。

胡桃踮着的腳終于落回原地,下意識睜眼想看看李不言。

李不言的眼睛并沒有聽話地閉上,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胡桃才發現原來李不言在接吻時的神情是這麽的柔軟。

只是在對視超過三秒後,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帶了一絲侵略性。

李不言本能地加深了這個吻。

溫柔的唇吻漸漸轉為了唇齒間的交纏。

在感受到男人的深吻後,胡桃有片刻的心慌。

這感覺實在是太陌生,輕舔慢咬的吻不急不徐地落在自己的唇畔,讓胡桃忘記了掙紮,而任由男人親吻着自己。

果如李不言所預想的那樣,在他放開胡桃之後,兩個人的頭頂都落了不少雪花,足以看出剛剛兩人究竟吻了多久。

他的臉上浮現出後知後覺的紅意,這份紅意在他看到胡桃的唇都有些紅潤的水澤時更是加深了。

他剛剛......很深入的親吻了她。

胡桃也有些害羞,她扭過頭去看向路邊已經鋪了白白一層的道牙子,說道:“好了,快回家了。”

說完,雖不去看李不言,但是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家的方向帶。

回家後,唐菲連忙問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身上還落滿了雪!快進來暖暖!”

胡桃讷讷地撒謊道:“嗯......今天放學得晚了些。”

這倒讓唐菲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倒了兩杯熱水後便去廚房給他們倆熱了一遍鹵子,做打鹵面吃。

胡桃和李不言極力避免着對視,仿佛一對視就會臉紅得不能控制似的。

吃過飯後,唐菲問道:“你們明天什麽安排?”

李不言想了想,說道:“去百貨大樓給胡桃買兩身過冬的衣裳,然後,明天我們得去一趟我哥哥嫂嫂哪兒。”

唐菲點點頭問道:“那明天晚上呢?我還等你嗎胡桃?”

胡桃知道她說的是洗澡。

天氣轉涼之後太陽能就燒不熱水了,不少家庭都在家燒水洗澡,但胡桃覺得在盆裏洗澡實在是不舒服,每個禮拜天都帶着唐菲去大衆澡堂洗澡。

胡桃看向身邊的李不言,問道:“明天晚上在哥哥嫂嫂家吃飯?”

李不言搖搖頭:“去我爸媽家吃,可能回來得會比較晚了。”

胡桃想了想,說道:“嫂子你再等我一天,咱們禮拜一去。”

說好之後,唐菲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胡桃洗漱好後決定再回房間學會兒習,畢竟明天李不言已經安排好了要帶自己去哥哥嫂嫂家,還要去父母家吃飯,估計也沒什麽時間學習,不如這會兒學會兒習。

李不言洗漱完回房間前習慣性地看了看胡桃的房間,卻從透出來的亮光知道胡桃現在打開了臺燈,難道她還不睡?

既然胡桃不睡,那自己也想陪她再多一會兒。

李不言回房間拿了本外國小說便去了胡桃的房間,敲了敲門後,李不言揚揚手上的書:“我......我在你這兒看會兒書。”

胡桃已經習慣自己學習的時候身旁有李不言的陪伴了,畢竟每天晚上回來,只要自己學習,他都會帶本書過來陪着自己。

這種感覺也挺好的,有個人在身邊靜靜地陪着自己,還能給自己倒水喝。

得了胡桃的允許後,李不言乖乖地坐在角落。

“明天我們幾點去?”胡桃問道。

李不言柔聲說道:“等你睡醒了再去,好不容易可以睡個好覺。”

胡桃這才放心且投入地進入學習狀态。

今天晚上的胡桃狀态極好,窗外的雪像白噪音一樣撫平着她的思緒,在整理完地理筆記之後,胡桃還抽出了一張李不言上周給自己出的數學卷子做了起來。

函數确實是她的一生之敵,運算量大不說,她還總是找不到該怎麽變式去套公式,一張卷子做了不知多久。

等時針已經悄悄越過了十二點後,胡桃這才做完手上這套卷子。

等最後一個解寫下之後,胡桃說道:“李不言你幫我改一......”

話還沒說完,就自動消音了。

許是胡桃太專注,都沒看到李不言已經沉沉地進入了睡眠。

男人趴在桌子的一腳,怕打擾到胡桃學習,盡可能把他自己縮在了書桌邊,以至于他睡着了胡桃都沒有發現。

胡桃湊近李不言,男人的眉頭此刻正放松的舒展着,埋在臂彎裏的側臉在光線的勾勒下柔和而又安靜。

“李不言,李不言。”胡桃輕聲喚着,男人在淺睡眠中聽到胡桃在叫自己,幽幽地睜開了眼睛,但那眼睛裏卻寫滿了剛醒的迷茫。

胡桃柔聲哄着:“去床上睡覺吧,趴着睡容易着涼,我先去個衛生間,我就也睡覺了。”

李不言的反應變得很慢,過了好幾秒他才點點頭,站了起來。

胡桃此刻憋得不行,便直接轉頭去了衛生間。

等她收拾好準備睡覺後,胡桃一回房間發現自己的床上竟然躺了個人,這人倒是不客氣,還扯了被子給自己蓋上了。

只能是李不言。

胡桃有些無奈,她走過去輕輕喚道:“李不言,李不言,你回房間睡啊,你在這我怎麽睡啊。”

李不言是真的困了,他本就作息非常規律,平時都是準時九點上床,九點半進入夢鄉,十二點正是他睡意最昏沉的時候。

胡桃還在他耳邊說個不停,雖然聲音并不大,還很好聽,但是李不言已經困迷糊了。

怎麽就不能睡?

李不言伸出手攬住俯身在自己耳側的胡桃,一個用力把女孩帶到了床上,輕輕地摔進了自己的懷裏。

“就這樣睡。”男人的聲音是充滿着困意的喑啞。

胡桃在男人懷裏微微掙紮着:“不能這樣睡。”

李不言的聲音帶着撒嬌意味的請求:“別動了,讓我睡會兒吧,我真的好困。”

胡桃有些怔住。

李不言現在的嗓音,也太軟了吧!

怔住過後,胡桃的心頭有種變态的興奮,她故意又微微掙紮了片刻:“就不讓你睡,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不打擾你。”

李不言不悅地皺起了眉,突然用力把胡桃抱緊在自己的懷中,但聲音還是輕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看得出他是真困迷糊了,聲音不僅還有委屈的感覺,甚至就像念經似的在胡桃耳邊重複了起來,直到他再次意識斷片兒才停住。

胡桃靜靜地看着李不言的睡顏,忍不住親了一口他的臉頰,在心底說道:那好吧,晚安。

她又做夢了。

夢裏,她渾身插滿了管子的醒來。

媽媽看見她醒了這才長舒一口氣,嘴裏喃喃道:“省錢了省錢了。”

弟弟則一臉淡漠地看着自己:“那就辦出院吧。”

胡桃的眼淚唰地流了出來,她拼命地搖着頭,管子也跟着猛烈地震顫。

李不言是最先意識到懷中的女孩在拼命掙紮。

已經接近淩晨日出的時間,他此刻無比的清醒。

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膛一片濕潤。

胡桃......在哭嗎?

李不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安撫着胡桃,聲音溫柔而又堅定:“不哭不哭,夢都是假的,不哭不哭t。”

夢裏的胡桃突然感覺換了個場景。

醫院變成了家,有一雙大手正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後背安撫着自己。

等等,家?

這是李不言與自己的家,不是那個從小長大的“家”。

這是夢?

什麽是夢?

是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去過八十年代,李不言是自己虛構出來的。

她是不是虛構了一個大家都愛她的世界,是不是虛構出一個像姐姐的嫂子,是不是虛構出了一個溫暖的家。

兩個時空的碰撞讓夢裏的胡桃頭疼欲裂,掙紮中竟直接醒了過來。

李不言見胡桃醒來後,并不急着問些什麽,而是不改手上溫柔地拍打,輕聲說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胡桃在聽到李不言話語的一瞬間就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了他,語氣都有些失控地說道:“不要是假的,不要是假的!”

除了上次做噩夢,她還從未這樣抱緊過自己。

胡桃的眼淚再次打濕了李不言的睡衣,她把頭埋在李不言胸膛前,最大限度地汲取着男人的溫暖,以此來證明這不是幻覺,不是想象。

“你不要離開我,李不言。”胡桃含糊不清地說着。

李不言聞言,立刻緊緊地回抱着胡桃,好讓女孩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相擁着,懷中的女孩時不時傳來低地地啜泣聲,終于平息了下來。

李不言輕輕地摟着胡桃,為她擦去了淚水:“我一直在。”

“李不言,你可以再抱我緊一些嗎,我很怕着一切是我的幻覺。”胡桃的語氣并不平靜。

李不言有些心疼,他就與胡桃同床共枕了兩次,而每次胡桃都在做噩夢,那麽自己不在的她身旁的時候......他不敢想。

只能緊緊地抱着她,別怕,別怕。

“我是一個偷幸福的小偷。”懷中的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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