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蘇沐瑤這一夜又沒睡好。

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都在想着溫衍剛才所言的那些話。

——“我費勁心思地在保護你,可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只想查出塔城火案的真相,可是溫衍,你和皇上今後只會對這場災難敷衍了事,那是有關于我爹娘的性命,我不可能漠視不管。

——“在我心裏,你與天下百姓并重……”

真并重的話,那尤雪絨呢?

——“那尤雪絨在我眼裏連草芥都不如,我對她那般是因為……”

想到這兒,蘇沐瑤猛地坐起身來,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溫衍他……他不會也重生了吧?!

這念頭剛剛浮現,頓時她又強行打散了。

不可能。

自己能重生,是因為前世已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可溫衍不同。

他沒病沒災,好吃好喝地活着,乖順的朝臣,安穩的江山,還有即将臨盆的所愛尤雪絨,他怎麽可能會重生?

可是,他剛才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又是什麽呢?

蘇沐瑤又怏怏地躺了回去,可腦海裏,卻不受控地想起了重生來這一世時,出現的那個荒唐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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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溫衍抱着她死在東宮偏殿床榻上的夢境。

蘇沐瑤對着漆黑的夜怔愣了好一會兒,方才翻了個身。

溫衍會死?

絕對不可能。

……

許是這一夜蘇沐瑤思慮過多,第二天醒來,她的眼睛還有些浮腫泛紅。

正當她對着鏡子用冷水敷眼睛的時候,溫樂京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沐瑤!沐瑤啊!!”

蘇沐瑤趕緊擦幹雙手,準備行禮。溫樂京見狀,一把拉住了她:“行什麽禮啊!趕緊随我去一趟馬廄!”

“去馬廄做什麽?哎,樂京你等會兒,我還沒點口脂呢!”

皇家獵場的馬廄,就在林地的西南角,從這裏延伸一條蜿蜒的小路向前,就是獵場了。

馬廄內,溫樂京選了三匹馬,問蘇沐瑤:“你幫我看看,這三匹哪個好?”

“樂京,你真要去獵場?”這是蘇沐瑤最擔心的。

前世,溫樂京跟着一大幫子世家子弟奔去獵場,誰曾想,一條碗口粗的大蛇從樹杈子上纏繞了過來,将站在大樹下休息的溫樂京一下子給纏繞了起來,若不是侍衛們反應迅捷處理得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這麽一遭,吓得溫樂京當天夜裏就發了高燒。後來又是太醫,又是神婆的宮裏急救,再加上,蘇沐瑤陪在她的宮裏待了好些時日,溫樂京才緩過神來。

而溫樂京被大蛇纏繞的時候,蘇沐瑤當時正跟其他人獵捕那頭雄鹿去了。

事情的發生,就在明天。

這一世,蘇沐瑤怎麽的都不能讓溫樂京去獵場。

“不去不行啊!”溫樂京嘆了口氣道:“昨兒晚上,父皇都數落我了,讓我怎麽的也要去獵場活動活動身子骨。如果我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吶!”

“可是,獵場裏危險很多,指不定會出現什麽突發狀況……”

“出來玩兒嘛!肯定要遭遇一些什麽的,這也是人生經歷呀!”溫樂京這會兒倒是看得很開:“沐瑤,你善騎術,快幫我看看我該選哪匹?”

既然上有皇上的話壓着,溫樂京不去獵場也不大可能。

可自己這一世也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去獵場了,如果去的話……

如果要去獵場,只需前後保護溫樂京,不出風頭,不捕雄鹿,不打獵物,不也是可以逃過指婚嗎?

想到這兒,蘇沐瑤方才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既這麽,樂京你答應我,若是去了獵場,你讓我陪在你身邊……”

“哎呀,那是最好的啦!”溫樂京激動道:“我剛才喊你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我還怕你不答應呢!”

最終,兩人各自選了一匹還算乖順的馬後,便讓馬夫牽去備着了。

“咱倆明天去獵場吧!今天得先活絡活絡胫骨,明兒好大殺四方,給他們看看!”在回去的路上,溫樂京激動地說:“明天是獵捕雄鹿的日子,所有人都會上獵場,包括皇兄……”

說到這兒,溫樂京的一臉激動頓時消散全無,她環顧了四周後,方才神秘兮兮地問蘇沐瑤:“沐瑤,我今兒早上來找你的時候,看到你的眼睛紅紅的,是不是沒睡好?”

“嗯,但是現在好多了。”

“是……因為皇兄嗎?”溫樂京又試探性地問了聲。

蘇沐瑤一怔:“他跟你說了?”

“哦,那倒沒有。”溫樂京笑了笑,道:“昨兒晚上你沒來行酒令,他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這話一說,聯想到溫衍昨夜去她寝殿裏發瘋,蘇沐瑤明白了些許:“溫衍他……行酒令上喝多了?”

“哦,你不在,皇兄也沒參加行酒令。”

蘇沐瑤大為意外:“他不是帶着尤雪絨和尤澈過去了嗎?”

提及尤澈,溫樂京的臉頰微紅了幾分,忙不疊地點頭道:“嗯,皇兄說有事兒要找尤澈商量,就丢下尤雪絨,和尤澈一起離開了。”

蘇沐瑤心頭一沉。

怪不得溫衍昨兒說什麽,尤雪絨對他來說如草芥,原來,是他和尤雪絨還沒怎麽接觸,他還沒發現尤雪絨的好。

溫樂京這會兒有些扭捏了起來:“後來皇兄夜裏去找了父皇,商議了很晚。沐瑤,你說,皇兄一會t兒找尤澈,一會兒找父皇的……”

蘇沐瑤在心頭自責不已。

溫樂京對尤澈的在意,已經擺在明面兒上了,奈何前世她一心撲在大婚上,根本沒注意到這些。

想來,自己前世也根本配不上溫樂京的手帕交情誼。

這一次,蘇沐瑤直接牽着溫樂京的手,仔仔細細地問:“樂京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尤澈?”

“啊?”溫樂京吓得小臉兒一僵,“是皇兄告訴你的?”

蘇沐瑤:“……”

原來溫衍也知道。

“皇兄真是個大嘴巴!保不齊父皇也要知道了!”溫樂京忽而有些慌亂燥熱了起來:“怪不得今兒早上有人跟我說,皇兄大婚後,父皇就要給我選驸馬了!”

“這事兒,真不是溫衍說的。”蘇沐瑤跟她一起往行宮方向走去,“樂京,你太明顯了,是我看出來的。”

這話一說,溫樂京更慌了:“那你說,尤澈他看出來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尤澈肯定知道了!”溫樂京忽而斬釘截鐵道:“皇兄這幾天一直在找他議事議事,前前後後聽說找了他七八回了,他們能議什麽事兒啊?還不是說了我的事嗎?”

這話一說,蘇沐瑤怔愣住了:“這麽頻繁?”

“沒錯!我側面問皇兄他們到底商議什麽來着,皇兄不告訴我。”溫樂京嘆息一聲:“皇兄向來都是如此,做什麽都是行動派。我這心意還沒确定呢,他就在那大張旗鼓了!”

“你的心意還沒确定?”這事兒蘇沐瑤可不信,“我倒覺得你已經很确定了。”

“因為不知道怎麽的,我不喜歡他那個妹妹尤雪絨。”溫樂京遲疑了一瞬,說:“總覺得那姑娘怪怪的。如果我跟尤澈真能發展個什麽,說實在的,我是不想見到他妹妹的。”

蘇沐瑤再一次愣住了。

所以,前世溫衍和尤雪絨那般恩愛,早早地把她接了去東宮,原來,其實是為了溫樂京?

可既然如此,為何後來溫樂京還是沒有嫁給尤澈呢?

溫樂京說:“沐瑤你沒有發現嗎?尤雪絨那姑娘可讨厭了,非常喜歡模仿人。我一眼就看出來她喜歡皇兄,明着暗着模仿你。”

這事兒蘇沐瑤倒是知道。

她不僅現在知道,前世也是知道的。

前世在東宮裏,蘇沐瑤吃穿用度有什麽,尤雪絨就一定也要有什麽。表面上對她請安,問候,都是恭恭敬敬的,背地裏使了勁兒地對溫衍撒嬌要這個要那個。

蘇沐瑤早上穿着桃粉色襦裙,下午尤雪絨就一定也穿上同色系的襦裙。

蘇沐瑤中午佩戴了一根雀鳥金釵,晚上尤雪絨就一定也佩戴一根雀鳥銀環。

雖然檔次都不如蘇沐瑤的,但是,一定要跟蘇沐瑤是差不多的。

溫樂京繼續道:“她壓根兒不會拳腳,可來了之後看到你穿了勁裝,沒幾個時辰就看到她換了一身勁裝。原先我就聽說京裏有個千金因為想被我皇兄看上,使勁兒地模仿你,沒成想,竟然是尤澈的妹妹!”

“也許,溫衍就吃那一套呢!”

溫樂京遲疑了一會兒,問:“沐瑤,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就鬧脾氣,想要跟杜予添的吧?”

“怎麽可能啊!”

“那你跟我說個實話,你真要跟杜予添在一起嗎?”

“嗯,秋獵之後,我就要跟予哥哥一起離開了。”蘇沐瑤的目光看向前方,甚是充滿期待地說:“我要去邊塞,去他說的那個瑤城,去看看他種的那一大片胡桃林。也想看看塔城廢墟。”

“可是,杜予添哪有我皇兄好啊?雖然他也很不錯啦!但是,邊塞那邊風沙大,日曬多,又沒有京裏好玩兒。再說了,你去了那邊,咱們就真的再也見不着了啊!”溫樂京着急道:“原先你随你爹娘去塔城,我當時想着,反正你還會嫁給我皇兄回京師城的,就沒太在意,可是……”

“你當時可真敢想,我那會兒和溫衍還沒什麽呢!”

溫樂京眨了眨眼睛,納悶道:“皇兄早就選中你了,你不知道?”

蘇沐瑤一愣:“不是……不是皇上先口谕的,然後溫衍才不得不……”

“不是啦!”溫樂京擺了擺手,笑道:“尋常皇兄約你出去,杜予添也約你出去,你當是為什麽啊?是因為你已經是皇兄看中的太子妃呢!”

“什麽?!”

“皇兄最初跟父皇說這事兒的時候,那會兒你倆認識沒幾年吧?我記得,他正式提這事兒的時候,是我十二歲的生辰大宴的時候。”

蘇沐瑤目瞪口呆:“十二歲?!”

“你記得嗎?我十二歲生辰大宴的時候,邀你進宮一同來用膳,父皇讓你表演一曲,你當下就彈奏了一段七弦古琴,明明是歡快的《春日游》,你卻彈得铿锵有力,好似沙場打仗一般,大家都笑成一片,你還記得嗎?”

蘇沐瑤笑着輕輕地推了她一把:“提這種醜事做什麽?”

“就是你這亂七八糟的琴音,讓我皇兄喜歡你了。”

蘇沐瑤:“……”

“當然,也許是他早就喜歡你了,只不過,那首琴音是個契機罷了。”溫樂京回憶道:“晚上大家離開後,父皇和母後還在提及這個難聽的琴音,大家笑得跟什麽似的。母後就說你沒兩年要及笄了,就在這個時候,皇兄對父皇表明的。”

蘇沐瑤:“……”

“父皇當時就答應了,後來皇兄每次約你出去,都是以想要和你成婚的念頭相邀的。否則你想想,一個太子爺,外面投懷送抱的姑娘多了去了,他也是個大忙人,怎麽還能抽出時間約你去這兒,去那兒的?其實這事兒,沒什麽人知道。但是,杜予添應該早就知道了。”

“什麽?”

“所以,後來你們在塔城出事兒了,杜予添把你送回京師城的時候,他是知道,他護送的人是太子妃。”

“可是,可是他倆都沒有跟我說過啊!”蘇沐瑤怔在了原地,前方十來步就是她的寝殿,可她這會兒是挪不動半個步子。

“他倆要怎麽說呢?”溫樂京擺道理給她聽:“皇兄從小就是個行事穩妥的,你那會兒又沒有及笄,若是說了也太早,會給你們蘇家帶來壓力。父皇沒有對外明說,也是因為他覺得那會兒皇兄不過十四五歲,也許後面還有變化也說不定。但沒成想,皇兄是個癡情的,喜歡你了,就是喜歡你了。後來他每年都要跟父皇提及一次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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