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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夢境裏, 可怕的畫面卻在此時蘇沐瑤的腦海裏瘋狂上演。
而眼前,真真實實的溫衍卻就站在暖轎邊,耐心十足地等着她下轎。
蘇沐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她就這麽怔怔地看着溫衍, 看得她胸口莫名刺痛, 仿若利刃刺心, 仿若巨石碾壓。
憋悶得快要不能呼吸。
“怎麽了?”溫衍的唇邊噙着不懷好意的笑:“瑤兒怎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難不成,我今兒被天神點化,成了天蓬大元帥, 你在等着我背你下轎?”
蘇沐瑤滿腔的窒息瞬間被他這番話給破了個空, 她這才感覺到, 轎簾已掀, 初冬的氣息直灌入她的心肺,好一個寒顫襲來,打得她只想沖着溫衍翻白眼。
下了轎後, 蘇沐瑤冷哼一聲:“殿下果然是被天神點化過了的,悟性極高。前些天我就想說了, 你倒挺有天蓬的資質, 尤其是那耳朵, 特別細嫩入口。”
溫衍一把牽住她的手, 湊到她的耳邊,輕笑着低語了一句:“瑤兒若是喜歡,趕明兒把我的耳朵給割了, 再跟油焖了炒一炒, 一碟子血淋淋, 油乎乎的耳朵,送給我的瑤兒吃。”
蘇沐瑤大驚失色, 沖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心用力地掐了一把!
溫衍果然是個沒臉沒皮的!!!
他怎麽可能會拿了利刃去自殺?
他能把其他人氣得去自殺還差不多!!!
*
這次大宴是在保和殿舉行,這會兒巳時過半,保和殿外早已站滿了各路兵将。
有半數兵将是蘇應在曾經的舊部,小部分是杜弦的舊部。但被皇上親自授予鎮國大将軍專屬虎牌的,也只有蘇應在和杜弦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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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蘇應在已經不在人世。而杜弦,卻依舊看上去身形健朗。保和殿外,好些兵将們都圍繞在杜弦的身邊,談笑風生着。
卻在太子溫衍領着蘇沐瑤走過來時,所有兵将們對着他倆行了例行的宮禮後,卻紛紛離開了杜弦,轉而聚攏在蘇沐瑤的身側。
有的在跟溫衍寒暄,有的卻在關心蘇沐瑤的現狀。
人雖沒有全數到齊,但放眼望去,圍繞在蘇沐瑤身邊的,都是她爹爹的舊部。
所有人都在恭喜着她和溫衍即将大婚一事,更有人在嘆息着:“哎,若是蘇大将軍還在人世,看到沐瑤已經成了準太子妃,他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此言一起,衆人紛紛感慨萬千地附和着。
卻在此間,一個緩慢的身形踏着堅定的步伐,走到了蘇沐瑤的身旁。
“瑤瑤啊!”這聲音如同他堅定的步伐,卻帶着一輩子馳騁沙場後的滄桑。
蘇沐瑤是真沒想到今兒的大宴,杜弦也會來。原先只說,皇上宴請的是在朝兵将,杜弦早已賦閑,這場大宴怎麽的都不會輪到他。
因而蘇沐瑤也沒有做好面對杜弦這個幫兇的心理準備。
此間,她只能将自個兒的心頭狠狠地給捏緊了,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人,又抿了抿霎時冰冷的雙唇,方才咬緊了一口貝齒,恭恭敬敬地喚了聲:“杜伯伯。”
雖然蘇沐瑤已是準太子妃,杜弦理應向她行禮。
但是,杜弦沒有。
因為蘇沐瑤與溫衍尚未大婚,就算是個準太子妃,也不是個正式的。按理說,她在面對熟悉的長輩,也該向杜弦行禮。
但是,她也沒有。
杜弦看上去似乎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他非常欣慰地看着蘇沐瑤,不住地點頭,感嘆道:“真好!瑤瑤現在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又是我們大周未來的太子妃。蘇老弟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了,定當會十分高興的。”
蘇沐瑤那張精致絕豔的面龐上,半絲笑意也無,她口中的言辭更是森寒了幾分:“杜伯伯所言極是。若是我爹娘在天有靈,看到兇手依然逍遙法外,還與他人談笑風生,參加各類大宴,他們就算是再高興我即将大婚的消息,也會在心頭遺憾的。”
杜弦那張本是欣慰的臉龐頓時一僵,心頭一緊,終于開始像是觀察敵軍那般,正視起蘇沐瑤來。
原先,那個溫順乖巧,不善多言的蘇沐瑤,經過這三年守孝和皇上的指婚,現如今,似乎有那麽一些不大一樣了。
溫衍将雙眸定格在杜弦的臉上,他笑了笑:“杜将軍,前些天,本王還聽父皇提起,你的舊疾複發,近來可曾好些?”
杜弦到底是個一輩子馳騁沙場的将軍,臉上的表情也能收放自如,游刃有餘。
這會兒,他卻揚起了紅光笑意,對溫衍道:“多謝太子殿□□恤,臣這兩天已經好了些,就是每晚快睡之前,還會反複一下,着實難熬。”
蘇沐瑤順着他的話音,直接笑了笑,道:“杜伯伯,我府上還有些治療胫骨酸痛寒涼的方子,原先都是爹爹在用,用着極好。若是杜伯伯需要,回頭我取了,給您送過去。”
蘇沐瑤的言辭說得貼心又溫暖,語氣也是極盡讨巧,一時間讓杜弦有些怔愣不已。
難不成,剛才這個蘇沐瑤對自己說的那句極其森寒的言辭,是我的錯覺?
杜弦只思索了這麽一瞬,便朗笑道:“不用了瑤瑤,太子殿下給了我一副藏藥方子,正是我苦苦尋找的那個。這兩天,我正在調理了身子,準備去用呢!”
這句話正中溫衍下懷,他溫和地對杜弦道:“也不知那方子如何,杜将軍且先用用看,不行的話,再用瑤兒的。不過,杜将軍,開那方子的藏醫非常有名氣,他妙手回春治了不少疑難雜症。你可要早早地試上一試。”
“多謝太子殿下。”杜弦真心實意地道:“因藏醫和漢醫的方子各有不同,賈馳拿回來方子的第二天,我就找了大夫來瞧過了,說是讓我先清除內裏一周天,方能再用這藏藥。所以這兩天,老夫在家裏清心寡欲,素食淡齋,在做準備。”
“哦,原來如此。”溫衍的笑意意味不明,看得蘇沐瑤在心頭暗暗盛嘆不已。
“不過,這藏藥,還需酥油做藥引。酥油的劑量還不小。正好,我清除內裏的時候,讓賈馳去尋了。”
“哦?要多少?”溫衍好奇道:“那方子本王沒太細看。”
“要兩倍的劑量呢!”杜弦嘆氣道:“難就難在這兒了。”
說話間,皇上和皇後從正廊方向走來,保和殿外等待的衆人皆中斷了話題,紛紛向着皇上和皇後行禮去。
溫衍領着蘇沐瑤走向既定的專座,他壓低了聲兒對她道:“這老狐貍真是不打自招。有了他的這句證詞,以後一通嚴刑拷打少不了。”
“殿下剛才與杜弦的一番周旋,看得我好生佩服。”蘇沐瑤真心實意地笑着道。
“瑤兒也是。一個巴掌,一顆甜棗,給得真是恰到好處。”溫衍對她點頭贊許道。
蘇沐瑤忽而收起了笑意,一字一句地盯準了他的眸子,道:“那都是殿下曾經教得好。”
溫衍不由得一愣。
我從不曾教過她啊!?
這一場大宴的起始與其他大宴沒有差別,都是照例的表功、納德、警示,以及對接下來的兵部各司做出一些最高的指示。
蘇沐瑤在溫衍的身側如坐針氈,她一直在等着塔城火案被皇上提及。可大宴都開始上好酒好菜了,也不曾見皇上提及半分。
難不成,皇上原先說的,都不過是敷衍她的?
正思索間,卻見溫衍端着酒盞,站起身來,對着皇上t說:“父皇,這次大宴上,不僅有兵部和刑部的大人,還有九州上下的各位将軍。只不過,兵部尚書尤澈,剛剛上任沒多久,他原先也是從刑部而來,不免讓大家有些面生……”
“太子說得對。”皇上點點頭,繼而沉聲道:“尤澈何在?”
坐在左側下首後一位的,便是尤澈了。
這時,他也端起酒盞上敬皇上皇後,下敬各方大人,将軍。
待得所有人寒暄一番之後,他正準備落座,忽而聽見有一人站起身來,笑道:“早就聽聞尤大人的頭銜,卻不曾見過。今兒我這麽一見,好像……咱們原先是見過的。”
此言一出,滿堂大笑。
就連平時不茍言笑的皇上,也搖頭笑道:“蕭鼓啊,你這想要結交尤澈的托詞,說得不大高明呀!”
正當所有人嘲笑蕭鼓的時候,唯獨蘇沐瑤沒有笑。
她知道,蕭鼓是個非常剛正的沙場将軍,從來不會嘩衆取寵,更不會為了結交而說一些讓人發笑的托詞。
卻在此時,尤澈再度站起身來,端起酒盞向着蕭鼓的方向敬了敬,道:“這位将軍生得面善,但是尤某确實不曾見過。”
這麽一說,大家笑得更歡了。
溫衍不動聲色地給蘇沐瑤夾了一筷子小菜,方才揚起眉眼,緩緩地問蕭鼓:“蕭将軍說是曾經見過尤大人?那你說說看,是在哪兒見着的?”
這話就像是一擊無聲的訊號,頓時讓蘇沐瑤的心警覺了起來。
要開始了!
果然,蕭鼓正視着尤澈,一字一句地道:“三年前,塔城火案的前兩天,我在塔城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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