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入獄

入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護軍參領烏雅氏當朝上奏, 稱和碩溫憲公主的驸馬,佟國維之孫舜安顏,參與大阿哥胤禔企圖用巫術鎮魔胤礽一事, 且證據俱全。

此事一出,滿朝文武嘩然。

烏雅氏是德妃的母族,溫憲公主是德妃的女兒,怎會針對起自家人?

康熙勃然大怒,舜安顏縱使是他女兒的額驸, 可他到底姓佟, 不過是個高貴點的奴才罷了, 拿來的膽子敢謀害皇子?

他下令嚴查, 結果發現此事屬實,當朝下令削其額驸, 禁锢于家,終生無召不得外出。

一時佟家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幼姝聽到消息後, 此事已經過去了三天,她知道後半天沒回過神來,第一時間便想溫憲怎麽辦,到底他們夫妻一體,皇上會不會遷怒溫憲?此事到底卷入了胤禛,他們兄妹感情會受到影響嗎?

四貝勒府規矩森嚴, 除了福晉之外, 其餘女眷不得來到前院,且福晉也只是有正事要商議的時候才會前來。

她情急之下顧不得這些, 也仗着身懷有孕放肆, 當場便去了前院,讓門人通傳, 她要見四爺。

不過半刻鐘,通傳的奴才便出來請他進去,幼姝倒沒想到這麽輕易就放她進去,一時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進去後,發現胤禛正自己對弈,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招呼她:“快坐下,看爺這盤棋怎麽樣?”

幼姝順從的坐下,雖然盯着棋盤,可心不在焉,心思都在溫憲的事上。

她一進來,胤禛便知道她所來何事,他穩着不動,看幼姝的眼珠子快掉到棋盤上了。

他嘆了一氣,将手裏的棋子放下,道:“你有什麽想問的,便開口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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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姝說:“此事,爺是不是早就知道?”

胤禛點點頭。

幼姝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此事,是不是溫憲也知情?”

胤禛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幼姝吞了口唾沫,有些難以置信的問:“該不會。。。該不會就是你們。。就是你們——”

胤禛颔首,笑着說:“還行,不算太傻。”

幼姝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原來這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她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可溫憲與舜安顏到底是夫妻,如此,豈不是夫妻情分一點都沒了?”

牢獄裏

舜安顏穿着牢服,帶着手铐和枷鎖,正坐在冰冷的牢獄地板裏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靜谧瘆人的監獄,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隐約聽見素日嚣張跋扈的牢獄谄媚的聲音:“公主,您這邊走,牢獄裏黑,小心看路,別把您絆倒了。”

“奴才們不知道您來,若是知道,必定早早的将牢獄打掃得一塵不染,如今這肮髒第豈不是污了公主的金枝玉體嗎?”

“你們退下吧。”傳來熟悉的、帶了幾分清冷的聲音。

舜安顏望着前方,看見了一身華服、儀态端莊的溫憲正款款走來。

舜安顏苦笑了一下,眼神似乎還帶着幾分眷戀,隐約透出淚光,道:“你來了。”

溫憲面如冰霜,看着他宛如惡臭肮髒的塵埃,與高貴聖潔的她天壤之別。

溫憲冷聲道:“本宮還以為你會多狼狽,沒想到你還算平靜。”

舜安顏看着多日沒洗、散發出腐敗味道的牢服,淡然道:“這樣的結果,我早已料到了。”

溫憲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譏諷道:“本宮真沒想到,竟然會被家中看起來一聲不響的狗反咬一口。”

舜安顏神色不改,道:“各為其主,各謀其政罷了。”

溫憲:“本宮早早便窺得你的狼子野心,之所以按住不發,不過是想,你為大阿哥做事,終究是與太子相争,這把火燒不到永和宮身上來。”

“只是,你竟然敢拖我四哥下水,你這是在找死!”

舜安顏笑了,“公主不愧是被太後撫養長大,果然聰慧,只是公主猜錯了一點,我的主子,并非是大阿哥。”

溫憲聞言一驚,而後凝眉深思,半響,緩緩道:“你的主子,是八阿哥吧。”

若他為大阿哥謀事,不會将大阿哥引入這場風波中,并且落得削爵的下場。此事坐收漁翁之利的,也只有八阿哥一黨。是了,依着舜安顏的性子,也瞧不上大阿哥這樣張狂的性子,怎會認其為主呢?

舜安顏沒有承認,但也未矢口否認。

溫憲向前走近幾步,道:“本宮當真想不透,你為何要一心趟這灘渾水。你既已做了額驸,當知道無論那日新君上位,都不會牽連到你我二人身上,能保的你一生榮華富貴。”

舜安顏聲音沉了幾分,臉上的笑容收斂了,道:“我是男子,怎能靠尚了公主,做你的附庸品而活?從你我二人的婚事定下那刻,我便不再是舜安顏,而只是和碩溫憲公主的額驸而已。”

溫憲擰眉,平日裏舜安顏的端的是波瀾不驚的翩翩君子的風度,她倒真沒想到,他心裏會藏着這許多事。

溫憲低頭看着他,道:“舜安顏,你求得又是什麽?”

舜安顏怔了怔,是了,他求的又是什麽呢。縱使八阿哥在他的助力下當了皇上,他也不過是落個從龍之功,封爵加賞罷了。如今佟家作為皇上的母族,勢力已達到頂峰,再向前一步,便是功高震主。

他求的,不過是為了他自己,他阿瑪,争口氣罷了。他阿瑪葉克書,是佟國維的庶長子,隆科多心高氣傲,那會容得一個庶子壓在他頭上,是以明裏嘲諷、暗裏打壓,這些年從不停下。佟國維偏心,對此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從小看着阿瑪在佟家日子艱難,也瞧不得隆科多輕狂、目中無人的樣子,一心想要為阿瑪出口氣。

額驸的位子,是他求來的,佟家這一代昌盛,可尚了公主的,只他一個。原本以為可以讓阿瑪在佟家的局勢好轉,可沒想到,多的是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們佟家不僅靠着女子為宮妃上位,如今連男子也去求裙帶關系,佟家的男子,不過都是些酒囊廢物罷了。

此話也并非全無道理,尚了額驸之後,是不能在朝中擔任重職的,是以他現在只挂着個閑散官職,正經食俸祿有底氣的同僚又有幾個看得起他?不過是看在他是額驸的份上表面上敬着他,背後裏不知在編排他什麽。

就在那時,八阿哥抛來了橄榄枝,他便投入了八阿哥的陣營。可到底他和永和宮聯姻,四阿哥又曾經撫養在孝懿仁皇後的膝下,八阿哥并不全信他。

他急于讓八阿哥對他放下戒備,正巧這時,八阿哥窺得他心中想法,隐約和他透露,當前擋在皇位前的有兩人,一是大阿哥,一是四阿哥。

他聽見了四阿哥的名字,心裏猶豫了一下,他到底不舍得讓溫憲傷心,但他沒想到,八阿哥竟然容不下大阿哥。

縱使八阿哥被撫養在惠妃膝下,但,皇位當前,哪有親情可言呢?

那位巫師,便是他暗中使了計策送到大阿哥跟前的,大阿哥一心想要鏟除胤礽,自然進入圈套,只沒想到太子會将計就計,大阿哥也拼盡全力反咬一口。

此時,八阿哥岌岌可危,他只能陷害于四阿哥身上。

舜安顏閉上雙眼,好似用盡全部力氣說了出來,“對不起,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溫憲自嘲一笑,“可惜我,從前竟還對你一往情深,想要與你生兒育女,做長長久久的夫妻。”

舜安顏強顏歡笑,眼淚流到鬓角裏,“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實喜歡你,溫憲,我真的很喜歡你,除了這件事,我沒有對不起你。”

“我沒有收了那位試婚格格,你為我選進府的那些女子,我也從沒有碰過她們。”

“溫憲,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當年你在去熱河的路上中暑,那靈藥,是我在佟家跪了一天一夜求來的。”

“我是真的愛你。”

溫憲看着他,冷漠的說:“或許吧,但你更愛權利。”

舜安顏說:“你是公主,生來就是萬人之上,自然不知道寄人籬下的苦楚。”

他頓了頓,開口道:“其實,今日的結局我早已料到。”

溫憲:“哦?”

舜安顏靜靜的看着她,“公主早就提醒臣了,不是嗎?那個戲本子《桃花扇》,公主睡覺時,我拿來看完了。”

舜安顏語氣平靜,“最後,李香君托蘇昆生将桃花扇帶給侯方域,侯方域回南京探望,卻被阮大铖逮捕入獄。”

“後來,清軍渡江,侯方域方得出獄,避難栖霞山,在白雲庵相遇李香君,在張道士點醒之下,二人雙雙出家。”

“可是溫憲,你不會等我,我也等不到一位道士來點醒我。”

“我不後悔,我真是想到以後永遠和你分離,有些難過罷了。”

溫憲閉上眼睛,隐去眼中的淚光,轉身離開,想問的,想不透的,她如今都已明了。

如今她不想再看他一眼,不想再去分辨,之前的深情參雜了幾分假意,幾分算計。

舜安顏注釋着溫憲離去的身影,張了張嘴,可到底還是沒有出聲。溫憲離去的方向,是這牢獄裏唯一可見的光源。

她走了,似乎也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芒和溫暖也帶走了。

他突然想起剛剛成婚時,溫憲老是冷着臉,卻忍不住偷看他的模樣;熱河之後,溫憲總是跑到書房黏着他,賴在他懷裏一聲聲喚他的模樣。

成婚後的聽到過的流言蜚語、诽謗鄙夷,也只有溫憲在旁邊會擔心的問他一聲:“舜安顏,你沒事吧。”然後陪在他身邊,緊緊攥住他的手。

舜安顏突然掩面痛哭,他為了虛名和權勢苦苦掙紮算計了二十多年,突然發現,一切都不如曾經擁有過的一顆赤誠的真心來得可貴。

四貝勒府

幼姝聽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看着一臉淡定的胤禛,有些佩服道:“原來溫憲早就發現了舜安顏有二心,然後告訴爺。爺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輕聲道:“爺搜集到證據後,便将證物交給了溫憲,一切,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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