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救人

逃跑中的梁好忽然想起剛買的檸檬水才喝了一口，丢在那兒太可惜了，于是猶豫了一秒鐘，她又跑回去拿。

“不好啦——有人掉海裏啦——”

“救命啊——救命——”

“天吶！快打救援電話！”

忽然海邊一陣騷亂，人們呼呼的都往一個方向跑，好像是有人溺水了。

陸城也站起身，看了梁好一眼，倆人連忙也跟着人群往那邊跑。待看清圍在中間的人影是誰，陸城陡然變了臉色，飛快地撥開人群沖過去。只見沙灘上歪着一輛摩托車，瘦子渾身透濕站在那裏，惶然無助地顫抖道：“救援什麽時候來啊？什麽時候來？！”

“馬東！怎麽了？大勇他們呢？”陸城一把抓住瘦子，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陸城！”瘦子好像突然看到救星似的，緊緊抓住陸城的手，“李汀從摩托車上掉下去了！浪太大，一眨眼就卷跑了！她還沒穿救生衣！”

陸城臉色有些發白，連忙對梁好道：“快打這邊救援電話！”

“已經打了！”旁邊有人道，“說馬上來！”

“怎麽沒穿救生衣？”梁好急道，“摩托車不是都有救生衣嗎！”

瘦子紅着眼快要哭了，語速很快地說道：“她要拍照，嫌穿着救生衣不好看，脫了！”

這個蠢貨！梁好暗罵一句，回頭張望有沒有救援隊的身影。

陸城踩進水裏望着前方幽藍的大海，滿心的無力，他不會水，狗刨都不會。

還有幾個好心想要救援的游客站在水邊躊躇着，望着越來越大的風浪，又有些打怵。

已經開始漲潮了，來不及了！

梁好緊抿着嘴角，扶起摩托車跨坐上去，大喊道：“馬東上來！給我指路！”

瘦子反應過來，連忙一翻身爬上後座，梁好拉緊油門，摩托車轟地一聲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梁好！梁好！”陸城在後面大喊，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麽，梁好全都顧不上了。很快找到光頭，光頭正騎着摩托車在風浪中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一邊嘶聲哭喊着李汀的名字，海風浩蕩，凄涼又悲怆。

“李汀！哪兒呢？”梁好大喊着問道。

又一道浪打來，光頭哭道：“剛才還看到的，還沒跑過去，又被浪卷走了！”

梁好四下張望一圈，風高浪急的海面一片動蕩，她估摸着大概的方位，然後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紮進海裏。艱難地睜開眼睛，可是什麽都看不到，她順着海流的方向奮力向前游着，四下尋找。

隔一會兒上去換一口氣，梁好已經游了好幾圈，可是還沒有看到李汀的影子。海面風浪越來越大，海水阻力也越來越大，每前進一米都很困難。她已經快要沒有力氣了，再這麽下去，只怕她自己也要交代在這裏。心裏猶豫了一下，要不就回去吧，她已經盡力了。可是又忍不住掙紮，要不再找一會兒？說不定再找一會兒就找到了呢？

接連又換了幾口氣，梁好已經不知道游到了哪裏，就在她精疲力竭準備放棄的時候，忽然前面一陣浪頭翻過，她看到水底下有個粉紅色的影子一晃而過。李汀穿的就是粉紅色的泳衣！梁好心下狂喜，連忙沉下水一陣猛追，終于沖到那一抹粉紅旁邊。只見李汀閉着眼睛已經失去意識。梁好連忙摟住她的腰，拖着她一起浮上海面。

“馬東——馬東——”梁好大聲呼喊着，遠遠的能看到瘦子和光頭的摩托車好像兩個小黑點。她的腿快要抽筋了，只能勉強拖着李汀浮在海面上，一邊大喊着呼救，一邊掙紮着往前游。

梁好心下焦急，她就算在這海面上浮個一兩小時都沒事，但是李汀可等不了那麽久啊。窒息的搶救時間只有那麽短短幾分鐘。她奮力向前游着，一邊大聲呼喊，幾乎快要把嗓子喊破了，終于看到遠處那個黑點越來越大，好像是光頭開着摩托車朝這邊沖過來，他聽到了！

看到梁好和李汀的那一刻，光頭快要高興瘋了，連忙把她們救起來。

回到岸上，姍姍來遲的救援隊也終于出現，一群人圍着李汀搶救，壓出肚子裏的水，人工呼吸，心髒複蘇。不知道過了多久，每一秒都感覺度日如年，終于聽到一聲咳嗽，李汀雖然還沒醒，但是已經恢複了呼吸。

人群裏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每個人都激動不已。

光頭抱着李汀嚎啕大哭，忽然又爬起來，一把抱住梁好，哭道：“謝謝你！謝謝你！太感謝你了！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

梁好被他抱得吓了一跳，不過看在他那麽感激的份上，沒有推開他，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好了，不用謝了！”

陸城把光頭拉開，催促他快點把李汀送到救護車上去，光頭連忙拔腿去了。

“走吧，你也去包紮一下。”陸城指指梁好的腳踝。

梁好低頭看自己的腳踝，只見上面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劃痕，傷口已經泡得發白，隐隐滲出一絲血跡。大概是在摩托車上踩腳踏板時劃的吧，她竟然完全沒感覺到。

上了救護車，只見瘦子和光頭一左一右守着李汀，臉上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見梁好上來了，瘦子連忙給她讓座，自己擠到光頭旁邊坐着。

眼看着瘦子和光頭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張口又要道謝，梁好連忙擺手道：“不用謝了，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光頭和瘦子卻不聽，又把她連誇帶贊地感謝了一頓，連旁邊的醫生都忍不住誇贊她心地善良、見義勇為。梁好連連謙虛地擺手，感覺快要坐不住了。天知道她現在心裏有多麽後怕，一個人在汪洋無邊的大海裏實在是太渺小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葬身海底。假如說重來一次的話，恐怕她就不會再那麽沖動了，畢竟什麽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只是當時一着急就沒想那麽多，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罷了，眼睜睜看着自己認識的人瀕臨險境，她着實不忍心。好在最終結果是好的，那可怕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到了醫院，李汀被推去做檢查，梁好跟着護士去消毒，簡單做個包紮就出來了。光頭和瘦子晚上留下做看護，讓陸城送梁好回去。

外面天色已經黑了，醫院門口不好打出租車，等了半天還沒等到，梁好從兜裏掏出兩塊錢，道：“走吧，坐公交車也很快。”

下了公交車，距離梁家客棧還要走一段路，陸城邊走邊問道：“你水性很好啊？”

“還行吧。”梁好也不謙虛，“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嘛。”

陸城又問道：“你以前也救過落水的人？”

“沒有。”

“那今天怎麽敢了？”陸城看她一眼。

“李汀是我認識的人啊，總不能站着不管吧？”梁好嘆氣道，“要是個陌生人，我可能就不會去了。”

“你救了李汀，我和大勇他們都特別感激你。不過我還是想說，千萬不要有下次了。”陸城停下，一臉嚴肅道，“大海又不是游泳池，誰知道裏面有多麽危險，你又不是專業的海上救援隊，單逞匹夫之勇是很愚蠢的。”

“我怎麽愚蠢了？”梁好被教訓了，很不服，“要不是我去的及時，李汀能救回來嗎？”

“那是你今天運氣好。”陸城不客氣道，“海上救援隊員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他們有船，有救生圈，有無人機，有潛水服，有紅外熱成像儀，有回聲定位設備。你有什麽？你就只有一條命。你怎麽不想想，萬一你今天運氣不好，回不來了怎麽辦？你讓你父母怎麽辦？一個李汀再搭上一個你，你讓我們這些剩下茍活的人怎麽辦？”

梁好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陸城繼續道：“這個世界是講因果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什麽事之前都要先想想後果。”

梁好知道他說的都對，但還是忍不住辯解道：“那照你那麽說，每個人做事之前都先考慮厲害關系，對自己不利的就不做，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太自私了？”

“這不是自不自私的問題，你要從整體上考慮。”陸城道，“比如說你要救人，今天你救了，那明天你救不救？後天救不救？是不是每一個人落水了，你都要跑去救？有人要求你去救嗎？沒有。是你自己好心想去救的。但是救人這個事，實際責任應該是誰的？是救援隊的。所以你不應該站在道德的角度要求自己，而應該站在社會責任的角度去要求救援隊——要求他們應援迅速、裝備齊全、專業訓練、成功率高。”

看着梁好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繼續道，“我已經打電話投訴了你們這邊的海上救援隊，因為他們的工作失誤，差點造成生命損失。希望他們能夠重視起來，吸取教訓。只有他們救援隊把工作做好，保障每一個來海邊旅游的游客的生命安全，這才是真正的不自私。”

梁好已經聽傻了，媽呀，這人可真能說啊！

“我說了這麽多，你都聽懂了嗎？”陸城問道。

“聽懂了，聽懂了！”

“聽懂了就要記住，以後千萬不能再逞能了，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

梁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到前面快到家了，連忙道：“對了，回去我媽要是問起來，就說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救了李汀哈！千萬別說漏嘴，要不然我媽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也知道害怕啊。”陸城揶揄道。

梁好嘿嘿地笑：“我啥都不怕，就怕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