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講課

講課

第3章

宮女太監們立刻就激動了。

他們都是被排擠才被派來的,沒想到這是個這麽肥的差啊!他們定要将那趣事都搜羅來,讓長公主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立刻就有人問:“長公主喜歡什麽樣的趣事?”

林笑初看他們“上進”,便簡單吩咐了幾句,如同一個發布命令的将軍,言簡意赅,卻句句要點。

她講的:發展下線,擴大輻射,以賞帶賞。

——都是情報戰初期,如何迅速覆蓋目标圈、擴大影響力的要點。

當然,也借鑒了點傳銷的手段。

宮人們聽的:賺錢的方法!賺錢的方法!賺錢的方法!

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最後林笑初講完,衆人眼裏滿是金錢的光芒:“是!”

“定當為長公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聲音震得林笑初都有點懵懵的:遠古人民真淳樸,随便給點什麽就真辦事啊。

宮人們則是目光炯炯地看過來:長公主真淳樸,有什麽事她是真給錢啊。

大豐朝的第一次“傳銷”課程,最終以“師生”盡歡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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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的獲取、傳遞、過濾、疊代都需要時間發酵,根據對宮中人數、建築面積、大臣後妃數、人員淳樸度和金錢驅動力等的估算,林笑初判斷,聽取情報的最佳時間,是19個小時候,也就是明天早上九點。

——畢竟是自己的第31篇SSI文章研究的測算公式,正正好超越高年級的第一,讓她成功破格成為巡查隊的一員,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當然,今天的時間也不容浪費。

林笑初按按肚子,自從她醒來肚腹就時不時隐隐作痛,以她的經驗,是中毒了。

甚至是能毒死人的毒。

深宮孤女沒有價值,毒她,只可能是不想讓她去和親,也可以算是她暫時的“朋友”。

林笑初仰仰頭,烏雲散去,陽光正好,接下來,就将她這第一個“朋友”給挖出來吧。

“你,”林笑初随便點了個小太監:“我肚子疼,你去請位太醫來給我看看。”

“是。”

一切布置妥當,林笑初回到殿內,打算先睡一會兒。

可她走到殿內,來到塌旁,直到躺下來,都有個宮女一直在盯着她看。

難道是……

林笑初:“想要簽名嗎?”

在冷玫瑰,她被盯是常事,人有魅力就是這麽沒辦法,沒想到在遠古,這麽短的時間,她就收獲一個粉絲了。

照棋:“……啊?”

“長公主你不罰我嗎?你真是個好人……”她開始抹淚。

這聲音有點熟。

“好人”林笑初盯着她,努力地看了看,才認了出來:“照棋?”

照棋:“是我,長公主莫不是都不肯認我了嗎?”

“嗯,不好意思,你穿了衣服,我沒認出來。”林笑初真誠解釋。

照棋:……心梗

林笑初:“你想讓我罰你?因為你和鄧邵為的事?”

照棋本要答“是”,可臉上的委屈剛擺上來,擡眸看到林笑初臉上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愣。

怎麽說呢?

林笑初說到“罰”時,柔嫩的小臉容光煥發,眼中也冒出不一樣的神采來,活像是幹枯的人吸滿了三袋大煙,找到人生光彩一般,異樣的興奮。

對危險的嗅覺讓她閉了嘴。

長公主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樣的招數對她可能不管用了。

但已經晚了。

只見林笑初站起身,正正衣領,眼神平靜地看看過來,卻透着點執法官差的冷血:“好,知法犯法,挑戰宮規,就罰你們在三天內将宮規抄上十遍。”

說完這話,林笑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爽了。

這就是身為巡查員的快樂啊。

照棋卻懵了:“十遍?罰我——們?”

林笑初:“當然,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照棋:“他是不會抄的。”

反抗?

那就更讓人快樂了啊。

“放心,我會讓他乖乖抄的。”林笑初微笑臉,她看着照棋,一臉期盼:“你也可以反抗的。”

照棋:……

她默默收起擠出的眼淚:“我抄。”

*

整個下午,太醫們在鎖翠宮進進……不出。

也不知是怎麽了,沒一會兒就有一個鎖翠宮的宮人來太醫院請太醫,請走了一個又一個,就沒一個回來的,連太醫們也有點懵。

冷宮宮人一向沒什麽地位,往常太醫院硬幾句對方也就灰溜溜地走了,今天來的偏生都打了雞血似的,那叫一個堅定。

太醫院硬了幾句,沒一會,李常在就帶着陛下口谕來了,再硬的太醫也軟了。

李常在:嘿嘿,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請個太醫,這不就是個小事嗎?辦了。

彼時,他以為是太醫捧高踩低,在陛下耳邊說一句,給林笑初賣個好而已,可沒想到,最後,林笑初硬是把太醫院給搬空了!

最後一位淳于太醫走出鎖翠殿門,正對上院內站得滿滿當當的太醫

鎖翠宮院落小,有的太醫被擠出門半個身子,有的被擠到牆邊,官服都沾了灰,有的正卡在僅有的幾個座位上,對着旁人的好幾個屁|股,一臉痛苦面具。

唉。

淳于太醫與幾位同僚對上眼神,面面相觑間,彼此都是一嘆氣,頗有些落難同當的意味。

這時,最初請人的小太監走了過來:“各位太醫可以回去了。”

一聽此言,太醫們如蒙大赦。

但緊跟着就有點不太爽,什麽嘛,将人拉到這裏晾一下午,這就讓回去了?

趙太醫第一個來,待得最久,占了t個座位。

身旁太醫竊竊私語,他被鼓動了似的,便敲敲坐麻的腿,撐着身子站起,冷哼了一身,陰陽怪氣:“來了一下午,連口茶都沒有,看來我們這些太醫,都入不得長公主的眼啊。”

他想得很好,出了這個頭,眼前這小太監也說不了什麽,還能給在座太醫賣個好,樹點自己是老大的印象。

什麽?不怕得罪了長公主嗎?長公主能把他怎麽樣啊,難道要請他留下喝茶嗎?

趙太醫正得意間,就見那小太監愣了愣,一臉“我還為難怎麽說呢,怎麽他就自投羅網了”的豐富表情,笑出了一朵花似的:“趙太醫,長公主請您留下喝茶。”

趙太醫:……

其他太醫剛還想着跟着蛄蛹幾句,如今一看,這槍打出頭鳥,站一下午了還是早點回家吃飯吧。

溜了溜了。

于是一個個生怕沾上似的,笑得不懷好意,死道友不死貧道地對着趙太醫拱手道別。

“還是趙太醫您厲害,入了長公主的眼啊。”

“家裏備了飯,在下不喜喝茶,就先回去吃飯了,趙太醫,明見啊。”

“趙太醫,原來你喜歡喝茶啊。”

一句道別,和個淩遲小刀似的,直把趙太醫割得吹胡子瞪眼,半響一撂袖子,眼不見為淨,跟着小太監進殿內了。

好氣哦。

可生氣進門還得擺笑臉……

更氣了哦。

*

殿內,還真的沏了茶。

林笑初将茶盞放在趙太醫面前,氤氲熱氣中,指甲圓潤輕薄,隐有青黑淺淡。

“喝。”她言簡意赅。

茶盞中,不多不少,飄着三根茶葉梗子。

啧,打發誰呢。

雖然等了一下午,嗓子都要冒煙,但趙太醫很有氣節,咬牙違心道:“長公主,臣不渴。”

“哦。”林笑初給自己倒了杯白水:“那我自己喝了。”

趙太醫眼睛差點看直:……有白水這個選項為什麽不早說?!

他覺得更渴了,瞬間像個風幹抽淨的老茄子似的,硬生生地衰老了。

林笑初伸出手去:“趙太醫,請再給我把把脈。”

趙太醫垂了眼眸,迅速進入狀态,把脈後,還是之前的說辭:“長公主從昨日起便腹痛難忍,夜間難眠,是因為長公主體內有虧,月信不調所致,長公主可寬心,微臣開個方子,為長公主溫補調理即可。”

林笑初當他放屁:“趙太醫,你不用騙我,其實我是中毒了。”

趙太醫立刻一臉慌亂震驚:“長公主,您莫說胡說!”

他甚至想因為太過驚吓,将那盞看不順眼的茶給掀了,可剛一動作,林笑初就将那茶杯挪開了,還很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小心,這可是很珍貴的。”

聯邦時代科技富足,物質貧乏,茶都是《古代名物鑒賞》課中的絕種之品,就這麽三根茶葉梗,還是林笑初尊老愛幼,才給放進來的呢。

趙太醫:……

他再次進入狀态:“今日長公主請這麽多太醫來,可是因為懷疑自己中毒?就算長公主不信我,這滿院的太醫不會出錯,他們都說長公主是月信不調,長公主可要放寬心,莫要多疑憂心,這對病症有礙啊。”

林笑初:“嗯。我再請你回來,是因為對我下毒之人見我活着,又召太醫看病,為了掩蓋這件事,第一個派來的你,一定是他手下的人。”

趙太醫:“長公主可是因為睡眠不佳,出了噩夢,才會有此一說?臣再為長公主開個安眠的方子。”

林笑初:“在這個時間下毒殺我,自然是不想讓我去和親。正好,我也不想和親。”

“你回去給我傳個話,告訴你的主子,我可以跟他合作。”

趙太醫:“臣的主子是聖上,是陛下,長公主,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林笑初:“我只等到明天早上九……巳時。”

“他若不來,我便去找他了。”

趙太醫:……

不是,你怎麽不聽人說話,就光說自己想說的話啊?

而且你第一個就定位到我了,你把整個太醫院找來幹什麽,還讓我們在院裏圈一下午?!

林笑初有她的打算,整個太醫院,沒一個說她中毒的,有些是學藝不精看不出來,多數應該就是被那背後之人搞定了。

她找合作的朋友,也得先看看實力,實力差,醜拒。

林笑初:“行了,你可以走了。”

趙太醫:……

他本想默默退了,可林笑初這人,瞧着柔柔弱弱,正正經經的,可一張嘴,委實殺人誅心,只見她端起那盞三片梗的茶一飲而盡,暢快地呼出一口氣,然後瞥了他一眼,頗為可惜地道:“唉,太醫,你不懂茶。”

他不懂茶?!

一個牛飲的人,說他不懂茶?!

他書房裏那一面牆的茶盒,就第一個不答應!

趙太醫皮笑肉不笑,一語雙關:“長公主說笑了。”

可林笑初聽不懂似的,直接反問他:“趙太醫是說我哪句說笑?是我去找他是說笑?還是你不懂茶是說笑?”

趙太醫:……

不是,一般人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你怎麽還問呢?

他正欲開口反擊,在要說出“主子”二字時,卻猛然一驚。

屋內陰涼,趙太醫卻驚出一身冷汗,他猛然意識到,從進入殿門後,他就被林笑初帶了節奏,以至于情緒主導,失了冷靜。

這長公主,心機竟如此深沉嗎?

不,林笑初她是真的沒聽懂。

她又問了一遍,同時深感遠古人身體素質不行,年紀大點的,聽力都不太行。

趙太醫再看她,卻不敢小觑了,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擡眼見這冷宮中縱然有些剛得的賞賜,也凋零冷清,想起了曾聽過的那些宮中傳言。

——據說,從長公主母親逝後,皇後就每晚派人來教她規矩,一言一行皆能挑出錯處,動辄言語侮辱,打罵罰跪。

這些年林笑初不聲不響,受人磋磨,真能一朝改變嗎?

就算醒悟改變,還妄想蚍蜉撼樹,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找出他的主子嗎?

不知深淺,夜郎自大,可笑!

理智回籠,趙太醫斂氣回神,行了一禮:“長公主夢魇了,臣實在是不懂您的話。”

“若長公主想找,就找吧。”

“這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若長公主真的做成了,臣将腦袋給長公主當球踢。”

轉身離去,趙太醫步子邁得極穩,這話他說得滴水不露,長公主這番話,他也不會去回禀主子,他也不打算做什麽,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

縱然林笑初真有什麽手段,他就不信,在他跟那人沒有半分接觸的情況下,她還真能找到對方?

身後,林笑初看趙太醫離去,眨了眨眼,頗有些頭痛。

唉,她不是野獸系的人。

不喜歡拿別人腦袋踢球啊。

***

殘陽西斜,落日餘晖。

延春宮中佛香暖暖,卻一片冷寂。

——每一次太子李承烨來拜見皇後,宮中都是這般模樣。

殿內,母子二人和樂融融,相談甚歡。

宮女們卻全都低着頭,邁步、奉茶、添水,侍立、搖扇、融冰,一舉一動都帶了十二分的小心和謹慎,仿佛一個錯漏,便會遭遇血光之災。

水聲輕輕,熱氣氤氲,茶盞輕碰,李承烨微一偏眸,瞥見奉茶的宮女,聲音微沉:“沖茶的聲音,大了。”

宮女慌忙跪下:“太子饒命!”

“熱氣,燙了。”

“茶盞,歪了。”

李承烨仍在說着,一句一句,雖是笑着,話語卻仿若剪刀插在背脊,然後拖拽向下,一寸寸割開皮膚,鮮血淋漓,閻王催命。

“不過不怪你,”他轉而一笑,天生的好面孔帶着點溫文爾雅的随和,烏皮六合靴墨色龍紋,用腳擡起宮女的臉,端詳着:“之前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吧,新來的犯點錯,不是什麽大事,你叫什麽名字?”

宮女:“奴婢朱月。”

“母後宮中總有些好苗子。”李承烨意有所指。

皇後王含倪是林帝的結發夫妻,一起從颠覆前朝的動亂中走到現在的,她當初只是一屆村婦,如今皇後當得久了,倒也誦經禮佛,雍容華貴起來,連一雙手都常年裹在金絲手套中溫養。

李承烨立正妃三年之久都沒有子嗣,她一直很關注。

往常延春宮中美女如雲,李承烨都不假以辭色,甚至在她授意之下有些宮女膽子大些主動的,直接就被李承烨削手削肩,搞得人人自危,再也不敢靠近了。

眼下見他竟主動對一個宮女表露興趣,王皇後笑容殷切:“烨兒,你若喜歡,就将她帶回去。”

“孩兒可不喜歡她。”李承烨頭也未轉,在王皇後一寸寸僵掉的笑容中,看着朱月問道:“朱月,你可有不過十歲的妹妹?”

朱月眼神猶豫,未及回答,王皇後卻厲了神色:“皇兒!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母後說我該關心什麽?”李承烨看過去,想起來什麽似的:“哦對,您剛剛在說那個小賤人林笑初,她拒絕了和親,又得了父皇的賞賜,還招了滿院的太醫t現眼,您擔心父皇會将妹妹嫁過去?”

“母後就是愛多想,她一個女人,什麽都沒有,她說一句拒絕又算得了什麽,父皇給她賞賜又算得了什麽,在我眼裏,她就和這水中茶葉一樣,之前,我們對她想打,想曬,想燙都可以,随手一撚就可以輕易将她碾碎,現在,她已是這杯中茶,是個死物,值得母後念她這兩句?”

李承烨翻轉茶杯,翠綠色的茶水連帶茶葉滾着熱氣,澆落在朱月的裙邊。

“母後看,這茶葉可以被我如此對待,還能掀得起什麽風浪?”

朱月低眸,眼底一片死灰,她知道,這話說得不僅是那位孤女長公主的命運,也是她的命運。

木板夾縫中,茶水緩緩滲入,皇後因為出身如今最是喜淨,可滿殿宮人,任是一個也不敢上前去擦。

李承烨:“要我說,直接将她丢到北狄太子的床上,生米煮成熟飯,最是省事。母後要許,我便去辦。”

王皇後抿緊唇,雖不贊同,但愛女心切,對此言并未駁斥。

“哦,母後還說今晚要派人好好教她規矩,教了這麽多年規矩了,訓斥罰跪浸水想必母後的人都用過,但她今日還是這般招搖,看來這規矩記不太住。那日母後聽經,有這麽一句兒臣覺得很在理,僧人苦修,自受鞭笞、木裂、針刺之刑,以血淨身,以痛明悟。人嘛,總得經點痛,才知道本分聽話。”

他看向站得較遠的粗使仆婦:“秋嬷嬷,你這次去之前,先去慎刑司拿些刺鞭、重枷、釘板、木拶、鐵錘之物,不用顧忌,好好教教她規矩。”

“這些東西,若是你們不用到她身上,那就用在你們自己身上。”

他仍舊笑着,眼神溫和,仿若并不知道自己的話多麽殘忍可怖,見秋嬷嬷跪倒遵命,母後轉臉不言,便重又看向跪地的朱月,臉上有了那麽幾分興味,再次問道。

“你的妹妹,多大了?”

“今晚叫她來我府中玩吧。”

與此同時,剛将鎖翠宮翻了個底朝天的林笑初招來宮女近前,壓低聲音問道。

“晴夏,你們這,有鞭子、釘板和鐵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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