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輕松
小輕松
第6章
啊?
林笑初拿着木板,難得迷惑。
不是他有病吧?
沉默。
是今晚的鎖翠宮。
鄧邵為什麽想法不知道,但秋嬷嬷七人是挺替他尴尬的。
他們安安靜靜地将自己縮成一團,希望不要被注意到秋後算賬,畢竟,這個男人很小心眼,有時候他挑林笑初的錯處比他們挑得都多,連吃飯嚼慢了幾口都要說。
只是,眼下該怎麽辦呢?
看鄧邵為這慷慨激昂的,不見到人恐怕不會走啊!
正擔憂間,就見林笑初拎着那塊木板就過去了。
邁步間,她還頗為遺憾地将附着上的鐵釘取了下來。
然後,絲毫不遲疑的,一木板打在了鄧邵為的後腦勺上。
“砰!”
一聽就很用勁,七人頓覺皮緊,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也不敢想東想西了,被綁的手也不酸了,幹活立刻就利索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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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夜消耗過多,這具身體又中毒體弱,林笑初力氣不夠大,這一下竟沒将鄧邵為拍暈。
他晃了兩晃,就要轉過身來。
秋嬷嬷等人:啊啊啊要看到是長公主打的了怎麽辦?
林笑初面無表情,擡起木板,又是一掄!
“砰——”
鄧邵為剛轉過半邊臉來,就倒下了,摔得結結實實。
昏倒前,他眼前模模糊糊,伸着手指,不敢置信地念叨:“是……你……林……林……笑初……”
“嗯,是我。有病,耳朵不好,眼神也不好。”林笑初淡淡一言,見他頂着個紅印暈了,又拿木板扒拉了他倆下,确認他不動彈了,才擡眸看向秋嬷嬷等人。
“你們不用幹了。”
他們發現了長公主的秘密,莫不是要被殺人滅口?
七人瑟瑟發抖,手下越發賣力,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我們還能幹!我們很能幹!長公主,求求您讓我們幹吧!”
遠古人民竟這麽熱愛勞動?值得聯邦人民學習。
但看着暈倒的鄧邵為,林笑初有了出宮的新思路,便與他們擺事實講道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你們了。”
“你們做這些,也沒有什麽用處。”
“不如早點走吧,想吃點什麽好吃的,還可以去吃點。”
——秋嬷嬷等人自動轉化:現在你們可以死了。
你們已經沒有用處了。
臨死前吃點好的吧。
七個人腿都軟了,跪下哭嚎:“長公主,饒命啊!”
七個人一起嚎,尖利刺耳,屋外咕呱的□□都吓得不叫了,暈倒中的鄧邵為都皺眉了。
林笑初:……
真吵啊。
她看看手中的木板,又看看月亮的位置——她的時間不多了。
暴力解決不了問題,這些年,她的老師一直告訴她這句話。
但有的時候,暴力真的很省事很管用。
老師,我再次向你道歉。她心中默默念着。
然後林笑初握緊了木板,擡眸間月光灑在她臉畔,清冷肅殺。
“我本來不想這麽做的,”她聲音輕輕,雖柔可比堅冰更可怖:“但你們,真的很吵。”
“記住,以後,少說話。”
她一路向前,砰砰砰砰,七個人一個不落,挨個敲過去。
六個人倒成一排,最後是秋嬷嬷,她顫抖着,卻又知道不管叫多大聲,也不會有人來救她——這本來是他們遣走宮人為林笑初準備的。
只是見那些人只是暈過去而沒有死掉,她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只道忍這一下,避開痛點,也不是什麽不能做的事。
可板子在她面前停了。
林笑初站在她前面,秋嬷嬷擡頭,陰影覆蓋她周身,曾經柔軟可欺、哭哭啼啼的人,如今冷顏不笑,背光而站,竟有些森林可怖。
“秋嬷嬷,我與你之間,還有些事需要解決。”她輕輕張口,卻叫人毛骨悚然。
宮中數十載,一塊白布早已染得斑駁油滑,秋嬷嬷只道她要算總賬,忙磕頭求饒:“長公主,您就當我是個屁給放了,奴才也沒辦法啊,奴才不來皇後娘娘會殺了我的,您一向心善,求求你饒我一條命吧!”
林笑初:???
教規矩不是辯論嗎?辯論的事,用得着這麽激動嗎?都要命了?
她不太懂,也不想懂,反正都沒什麽邏輯。
但辯論有結尾,輸贏還是要論的。
“秋嬷嬷,你最開始來時,說我犯了很多錯。”她聲音輕輕,可秋嬷嬷卻下意識噤聲,不敢再叫嚷,只是跪着乞求,林笑初微微皺眉,往旁邊讓了一讓,接着道:“你說要來教我規矩,如今,該我回應了。”
“我來教你。”
“你說的那些錯,從最一開始,我就一個都不認。”
“你說,我是一個女子,沒有拒絕婚姻安排的能力,也沒有置喙未來夫君的資格,聖上安排什麽,鄧邵為做什麽,我只要老老實實地聽着,去做就可以。”
“但你錯了。”少女輕笑,眉眼微擡,陰影褪|去,是前所未有的豪氣與自信:“我是一個女子,但我有拒絕的能力,也有置喙的資格。”
“你且看着,你的皇後娘娘也且看着,我是怎麽贏的。”
明月高懸,四靜無聲,燭火輕晃,秋嬷嬷看呆了一般,不再言語,沒有表情,她渾濁的眼球微動,想說什麽,卻終究無言。
最後只嘶啞着嚎出了一句:“死丫頭片子,你別做夢——”
前所未有的尖利。
“砰——”
林笑初回應她的是一個悶板。
看着并排倒下的七人,她放下木板,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世界,安靜了。
美了。
*
白日裏天陰,晚上月色卻好,萬裏無雲。
林笑初換了鄧邵為的侍衛服出門。
拆解刑具時,秋嬷嬷等人說過,這些禦前帶刀侍衛在宮裏地位頗高,宮人太監們對他們都是讨好的心态,只要有腰牌留下記錄,夜晚出宮來回,也不是問題。
鄧邵為的衣服寬大,林笑初為了避免穿出大肚蝈蝈的效果,特意在腰間、袖間和大|腿處綁了布條——從屋裏人身上撕的,起到了收緊的效果。
她墊了鞋,将佩刀塗短了一截,從而讓她的視角效果更高更鄧邵為一些。
她還專門拿了個小包裹塞在腰後,裏面裝了些能用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等她出門時,屋裏被拍暈的人,全是一副被洗劫後的衣衫缭亂模樣,就這,林笑初還覺得他們留在這,萬一醒了對昏迷中的晴夏不利,不僅又一人往脖頸上都拍了一手刀,還找了繩子把他們串珠子似的串到了一起。
鄧邵為不是很想學這個t結嗎?系結先從解結學,她這個人比較善良,一般人她還不這麽綁呢。
希望他好好學。
林笑初感受到了當老師的責任,給鄧邵為的結又上了點難度,給晴夏又蓋了層被子後,找個門釵挑這刀一別反鎖上,就挎着刀,正大光明地出門了。
她走的是去太醫院的路。
下午召了許多太醫過去,診脈之前,她跟每一位太醫都會閑聊兩句,也觀察過這些太醫們的身高、步長、年紀和體力,不着痕跡地就确認了從鎖翠宮到太醫院的路。
一路行來,遇到宮人她就高傲不屑,碰到侍衛她就神态自若,将鄧邵為的步伐、習慣仿了個十成十,再加上黑夜之下她常走于視線模糊的陰影處,竟無一人發現她的問題。
反倒是見證了留言是怎麽在傳播中變形的。
剛出鎖翠宮不遠,就見一個衣服和聲音眼熟的宮女眉飛色舞地跟周邊幾個灑掃宮人說:“那随侯珠有拳頭這麽大一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長公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賞給李公公了,嘿,還不僅僅是賞這個呢,你們有什麽趣事,都告訴我,我帶你們去見長公主,有我一口肉,就有你們一口湯喝!”
路走到一半,林笑初到了原本要翻牆的地點,她扣了扣牆皮,職業病地判斷了下高度、強度和巡邏密度,然後走到守門處,遞出鄧邵為的腰牌,拿起毛筆,順勢在記錄上寫了幾筆。
和鄧邵為的筆跡習慣幾乎一模一樣,足以以假亂真——是照着他身上的疑似詩學的。
對于禦前侍衛,他們查得并不嚴,林笑初在寫字時,還聽到不遠處兩個侍衛在嘀嘀咕咕:“聽說了嗎?長公主通過宮人們發布了懸賞,要聽這宮中趣事,誰要能逗笑她,她就會踹了鄧邵為要那人當她的驸馬,她那滿滿一屋子的賞賜,就是她的嫁妝!”
“不過這事隐秘,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啊,你要是想試試,我帶你去找她的宮人,我們只能通過她的宮人見她。就算不成,長公主高興了給點賞賜下來你也不虧,我就從中間抽一點點成,不過分吧?”
真林笑初·僞鄧邵為越過他們,唇角勾起,連侍衛都發展成下線了,不知是她宮裏哪個小可愛這麽有情報戰的天賦?
以後重點培養一下。
走出宮外,遠遠能看見太醫院的所在。
前方兩個小太監正往那邊去,想來是去請人的,出了宮兩人開始嘟嘟囔囔地閑聊。
“你聽說了嗎?今日聖上召見長公主,是因為有高僧為她批命,原來長公主是天上下凡歷劫的仙女,只需笑夠九十九次就可以飛升回仙,你若是知道什麽宮中趣事,可以去給她講一講,待她飛升,記你一份功德,到時候雞犬升天,咱們沒準也能跟着當神仙呢!”
林笑初:……
故事的真實在于細節,說是仙女卻不說是什麽仙女,代入感就有些打折扣,看來細節上還需要再敲打敲打。
她無聲搖頭,剛拐過前方路口就聽見後面爆發出一陣驚喜的歡呼:“太好了!我也能當神仙了!神仙是不是就能天天吃大肉帶黃金了?”
林笑初:……
遠古人民真淳樸(好騙)。
看來,明天的成果會不錯。
*
皇城之外,尋常百姓不會靠近,林笑初就近尋了個胡同,将身上的侍衛服和帽子脫下藏起,露出了底下的尋常女子衣衫,稍微整理下,确認好此刻方位後,便向前走去。
那位淳于太醫說過,出了太醫院往東不遠就是京城的主街,主街上稻香齋的柑橘糕團很有名,每日散值他坐轎回家都會特意繞一下,命人買了帶回去給小孫子吃。
這是關于宮外她唯一知道的信息。
林笑初邁步很穩。
前路渺茫,一片黑暗。宮外,那是個未知的世界。
可軍人的天命便是“時刻準備着”,她從不會擔心和懼怕任何未知。
一步一步,她穿過長長的巷子,黑暗與寂靜從她的身上散去,月光與燈光交映,少女站在巷口,眼眸中星星點點的驚訝。
人來人往,嘈雜熱鬧,暖烘烘的人氣迎面而來,是在冷靜板正的聯邦中未曾見過的景象。
是在那麽多模拟測試的世界中,也從未見過的景象。
林笑初有些手癢,她又想寫論文了。
她按捺住心情,邁步向前,于那寂靜孤立的一角,彙入到長街的涓涓人流中。
白衣的少女,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縱然身上衣服在宮中不算好的料子,可在這凡俗民間,走到大街上的人中,那料子,連帶着那少女都柔軟得過分了。
小鹿一樣清透的眸子,像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迷路在這街頭。
人們在看她,卻無人敢靠近。
——盡管她弱得讓無數人生起邪心,盡管她沒有像以往那些大家小姐般以輕紗覆面,但誰也不知道她是否正被保護着或尋找着,當下只敢遠遠得窺視和關注。
林笑初無視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他們最好不要上來要簽名,她沒空簽。
林笑初将時間都安排好了。
大豐朝宵禁是從三鼓到五更,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三點。她九點出門,九點半出宮,用半個小時看診,半個小時确認世界是真實還是模拟,半個小時踩點看晚上去哪個敵人或者朋友的家裏溜達,等到十一點宵禁後就去。
溜達完再回宮。
身體是戰鬥的本錢,确認健康是第一要務。
林笑初找了幾個人問路(交叉驗證)後,來到了主街上的醫館——回春堂。
看着這個頗具季節色彩的名字,她腦子中杠杠地反問:為什麽不是回夏、回秋或者回冬呢?
進門一轉就見內堂一塊大大的牌匾:妙手回春。
哦,是個成語。
像是在誇人醫術好。
只是聯邦內人們喜歡炎熱的夏天、涼爽的秋天、寒冷的冬天,卻唯獨不喜歡濕暖的春天。——那是異形者繁衍的季節,一只就能孵出來好幾萬,三四天就能長成來攻擊聯邦,尋找人類的身體當做寄生的卵巢。
春天,代表戰争和死亡。
若是在聯邦城中誇一個醫生妙手回春,只怕醫生當即能手起刀落,送他回春。
林笑初:……
這樣一想,妙手回春四個字怎麽看怎麽不靠譜。
她手臂微彎,感受着肘間冰涼而堅硬的觸感——這是賞賜中唯一的一把利器,是一柄兩掌大的黑刃匕首,鞘上刻着深藍繁複的花紋,用來削秋嬷嬷等人帶來的鞭子上的倒刺,就像記錄影像中削黃瓜片那般輕松。
林笑初給它取名叫“小輕松”,帶着用來防身。
摸着“小輕松”,她也輕松了,左右眼前是一家醫館,先找人看看試試,若是醫生真的下黑手,她先送他回春。
晚上人不多,有一位醫生看診,前面稀稀拉拉地排着三個人。
夥計殷切上前:“這位姑娘,請來這邊排隊,稍等一等就到您了。”
嘶——排隊,多刺耳的兩個字。
不該存在她的人生裏。
林笑初毫不猶豫地從包中掏出鄧邵為的錢,挑了兩塊遞給夥計,神情比在大發潤殺了十年凍蟑螂還要冷:“加塞。”
只是這具小白花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是因為不好意思而強行冷臉,硬生生地透出了“可愛”兩個字。
夥計臉紅了紅,接過的銀錢都有些燙手:“不,不需要這麽多。”
他将大的那塊銀子還了回來,看她又不敢看似的:“姑娘,旁邊雅間的孫大夫可為你先看診。”
說是雅間,只是一個搭了半張門簾的小隔間,外面的人可以随時看見裏面人的動向,但若是壓低聲音,便聽不清說話。
林笑初點點頭,邁步走過去。
可臨到近前,她正要進門,一個黑乎乎的稱杆伸出,擋在她的身前。
有着半口黃牙的男人沖她笑着:“小娘子,按規矩,女子不可獨自進醫看診,需父夫兄弟等男性親眷陪同監管,你的親眷呢?”
他上下打量着她,聲音中透着一股油滑和調笑:“畢竟,誰知道你這一進,會不會做什麽不要臉的事情呢?”
規矩?
林笑初反問:“你說的這規矩,是寫在大豐律例上的嗎?”
男人轉轉眼珠:“當然。”
“是嗎?”林笑初有些疑惑。
出宮前她特意将大豐律例讀了一遍,這是她的習慣——了解一個地方,最優先的就是了解律法,也能避免因為小失誤被鎖到局子裏,她并不記得有這一條。
男人诨名“黃牙”,明面上是因為與回春堂老板有些關系在這當了夥計,但實際上是五爪幫的外圍成員,在這醫館之中,專門盯着孤身前來的女子故意為難,盤盤對方的深淺,看适不适合下手。
林笑初一到主街他就收到消息了,可巧她找的就是醫館,還想看私診,黃牙猜測她定是身上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髒病,才一個人偷偷前來,立刻就杠了上去。
如今見她以大豐律例t反問,更是樂不可支,只當她是沒出過門沒見識的女人,更加輕看不少:“怎麽,你不信啊,你現場拿本大豐律例出來,我找給你看啊。”
這本是故意為難和羞辱,誰料少女聽了他的話,眼神平平淡淡,從身後背着的小布包中,掏出一本書遞過來:“好,那你找給我看吧。”
書很厚實,正是《大豐律例》。
黃牙:……
林笑初:本是背着做負重訓練的,既然他非要找,給他看好了。
黃牙愣了愣,沒接書,胡攪蠻纏:“我就是随便一說,你這小娘子怎麽這麽較真,再說,這律例這麽厚,誰能記得每個條例的位置?而且,就算律例上沒有,這也是我們店裏的規矩,小娘子,到現在你的父兄親眷都沒來,該不會你就是背着家人偷跑出來吧?”
“我記得。”林笑初看他,一一反駁。
“你這店裏的規矩違法。”
“我不是背着家人偷跑的。”
她是走着出來的。
少女歪歪頭,瞳孔幽黑:“你好像很關心我是不是一個人?”
被察覺了嗎?若是讓她警惕了可不好。
黃牙笑容一滞,正要找補,就見少女面無表情地開口:“謝謝你的關心,但我不喜歡你,所以這不關你的事。”
林笑初:“大豐律例上,沒有你剛剛說的那一條規矩,但是有一條,醫館不得拒絕接診病人,不得拒絕提供醫治服務,如有違反,将處以赀刑、仗刑、笞刑或者居作。”
“哦,就是罰錢、打棍子、抽板子、服勞役。”
林笑初手拿律例,翻開一頁:“喏,就在第八十七頁,商業篇,總第一百五十六條。”
黃牙愣住,她是什麽印書機嗎?記得這麽清楚?
“讓開,我要看診了。”
林笑初聲音平靜中帶着點冷,輕輕巧巧掃過來一眼:“還是,你更想挨板子?”
少女身型面容依舊柔弱,那一眼也如春風化雨,柔軟,嬌弱,可黃牙卻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反應過來後他臉上一陣扭曲,很快擠出笑容,滿口黃牙呲着:“哎呀,怎麽鬧到要見官挨板子了,我這也是為了小娘子的名聲考慮啊。”
“既然小——”
“滾。”林笑初聲音冷冷。
“好嘞。”黃牙僵硬的臉上很快揚起燦爛笑容,往旁邊一退,還親手撩起門簾,彎腰靜候。
老師啊,不是我想暴力,但一個字就管用的暴力,真的很高效。
林笑初無視了周圍人的目光集聚,将那本大豐律例收好,便向門內走去。
她的身後,黃牙眼風一斜,沖着門口磨藥的小夥計甩過去一個眼神,對方立即心領神會,放下藥杵跑了出去——這貨成了,該老板出手了。
他跑出去時,正與一走夫模樣的男人擦肩而過——若是林笑初在,立刻就能從腳步落點中判斷出,這是從長街上就開始跟着她的粉絲一號。
不過,男人不是粉絲,而是從長街上,就盯住了林笑初這頭小肥羊的拐子。
現在人多,不好下手,他也不願進這醫館似的,在離門較遠的地方坐了下來,賊眉鼠眼地往周圍看了看,從脖頸上掏出來個黃符,捏着念了幾段,給自己祈福辟邪。
壞事做多了,也怕鬼。
屋內是極簡風。
除了一個大夫,就只有一張藥桌,兩個椅子,很有聯邦風格,林笑初心生親切。
只門簾隔着,大夫必然是聽到了林笑初和黃牙的對話,但他見怪不怪,平靜到麻木地讓林笑初坐下,搭了塊洗到青白的幹淨帕子在她手腕上,便為她號起了脈。
林笑初安靜看着。
遠古文化博大精深,聯邦紀元遺失太多,盡管已經看了一整個下午了,她卻仍覺看不夠。
大夫姓孫,皺紋深刻,約莫三四十歲。
他把着脈,眉頭很快皺起,掃一眼林笑初和她身後的門簾,壓低了聲音:“姑娘覺得身體有何不适?”
林笑初:“今天中午我醒來,肚子就時不時的會疼,我懷疑自己是中毒了。”
她說得平靜,反倒給了孫大夫敢說真話的信心,他沉吟片刻:“姑娘确實是中毒了。只是這毒有些奇怪。”
林笑初:“怎麽奇怪?”
孫大夫:“姑娘中的是鶴頂紅,是劇毒,且吃下的劑量不少,按理講,姑娘昨夜就該一命嗚呼了。可姑娘不僅活着,體內的毒,似乎也清得差不多了。若不是我診過類似的脈象,只怕還判斷不出。”
時空穿越會引起身體和磁場的變化,林笑初研究過,或許,這是解毒的原因。
孫大夫:“是藥三分毒,姑娘這幅情狀,也未必方便煎藥,如今只需注意起居飲食,等待毒消就可以,我會為姑娘開個食補方子。姑娘還有其他問題嗎?”
自始至終,除了最開始望聞問切中的“望”的那一眼,他都沒有再擡頭,仿佛男女之防,是一道枷鎖,壓在他的頭上一般。
“我還有一個問題。”林笑初表情中難得地帶了一些謹慎,連帶着孫大夫也緊張起來,他呼吸微屏,卻只聽到她問:“大夫,我現在能跑步嗎?”
跑……跑步?
孫大夫輕咳:“适度便可。”
林笑初:“多少才叫适度呢?”
于是,林笑初出門時,收獲了一張食補方子,一張寫滿了計算公式得出“三公裏=适度跑步”結果的紙,以及孫大夫眼神複雜的一句叮囑:“姑娘,出了這道門,莫要去人員稀少僻靜幽暗之地。”
遠古醫術果真博大精深,治病養身,竟還注意與環境相結合。
林笑初覺得自己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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