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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棠扛着用繩子捆好的鍋具準備回當鋪,路上看到有賣簪子的小販,匆匆一瞥,被一支白色典雅的簪子吸引了,突然覺得很适合陸香芙戴,就順手買了再往前走,他看到有家賣畫的店鋪,門口擺了幾張風景畫,又想起當鋪內只有金蟾蜍和用來做風水擺設用的招財物,太俗氣了,不如他買張畫回去好了,挂在當鋪牆上會讓店裏高雅一點
“公子,你的眼光真好,可惜這張畫早一刻被訂了,等會兒就要出貨了”
挑了半天總算找到順眼的,老板卻這麽道
“被訂了?”秦钰棠惋惜着,這張瀑布畫的畫功精細,意境也很幽深,是幅難得的好畫
老板精明的眼一閃,“公子,你那麽喜歡的話,我們馬上請畫家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過個三、四天送到府上,如何?”
秦钰棠聽到還買得到,滿意的彎起唇角“好,那幫我畫一幅”
“至于價錢嘛……”老板搓搓手,在他身邊兜了一圈,看到他氣質好,穿的衣袍料子也好,看起來是個有錢人,馬上抖起肥厚的唇角道:“因為畫家的功力好,畫得很精細,賣得也很搶手,所以是五……不,是三十兩!”
老板獅子大開口,心想這個客人是付得起高價的,若嫌貴,再砍個半價以上自己還是有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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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秦钰棠卻連砍價的念頭都沒有,完全不質疑這三十兩貴得太離譜,掏出荷包就要付錢,倒了倒,錢袋剛好只剩三十兩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老板飛快取走銀子,遞給他收據
秦钰棠在收據下簽了名,留下金來當鋪的地址後踏出了畫鋪
阿哲這時總算從後面跑來了,手上抱着魚啊肉啊菜的,汗如雨下“世子爺,你跑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世子爺,我剛才聽到一些奇怪的傳聞,說是金來當鋪生意會那麽好,是陸掌櫃借錢給窮人,為了拿回錢,将那群窮女人藏在某個地方,不擇手段逼迫她們賣身還債……”阿哲激動的說,秦钰棠則耐心的聽着
“世子爺,你得小心了,要是不快還完銀子,你有可能會被賣去小倌館……”
秦钰棠溫厚一笑,“冷靜點,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想是謠言”
阿哲回了神,想想也對,陸掌櫃是要他們工作抵債,但也沒有荼毒他們,對他們也算不錯,不像是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的人,或許真是謠言他暗暗松了口氣
然而,他才放松沒一刻,注意到主子手上扛着的鍋具時,他又馬上屏息問:“世子爺,這是哪來的?”
“買的,田嬸的鍋子壞了”
阿哲開始發抖,他知道,世子爺一定很爽快就買了“那荷包還剩下多少錢?”
“沒了”
“沒了啊啊啊??”
他記得田嬸說過,那是半個月的菜錢哪,他真為沒幫世子爺看好荷包而懊悔不已
這時候阿哲還不知道,他家世子爺還訂下了一幅三十兩的畫呢
陸香芙近來太忙了,當鋪和籌備中的飯館兩邊跑,周遭發生了一點變化,像是飯桌上吃的魚和肉比平時貴,或是蔚房裏多了新的鍋具,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就連秦钰棠送給她一根簪子,也因為當時她在忙便擱在桌上忘了,等她看到那根簪子,想到要問他哪來的錢買簪子,卻莫名收到一幅畫時,她才發現事态嚴重
“你是說,我們當鋪訂了這幅畫,而且已經付清錢了?”陸香芙錯愕的看着剛收到的畫
“是的,這裏有收據”畫店夥計遞出一張紙
陸香芙搶過收據,當她看到秦钰棠的名字,先是錯愕的瞠大眼,再看到底下的金額時,又是一陣頭暈
那家夥花了三十兩買這幅畫?!陸香芙心裏燒起了轟隆隆的怒火這幅畫哪值三十兩了!在她看來,能賣個二三兩就不錯了,他竟會買下這幅畫……不對,他哪來的錢?
陸香芙臉色難看的想要退貨,可是不能退,人家錢都收了,無緣無故怎會讓她退貨,她只能讓畫店夥計就這麽離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香芙心裏滿是疑惑,拿着畫朝廚房走去,這事得問當事人才能明白了
來到廚房,她看到秦钰棠在洗碗,還挺勤快的,倒是阿哲洗到打起瞌睡來了
秦钰棠看到她來了,微笑朝她颔首道:“陸掌櫃,田嬸不在”
自他跟着田嬸做事後,她就不再過問他的事,他們之間除了打招呼外,幾乎沒交集,看到她來,他自然認為她是來找田嬸的
“我是找你的”陸香芙走向他,朝他攤開手上的畫軸,“這畫是你買的?”
“原來已經送來了”秦钰棠看到畫便擱下了碗,拿幹布擦手,再從她手上接過畫仔細看着,“果然畫得一模一樣,畫得真好……”
真的是他買的!“這幅畫要三十兩,你哪來的三十兩?”陸香芙追問,真怕心頭那不好的預感會實現
秦钰棠收妥畫,含着笑,慢條斯理地答道:“前幾天田嬸讓我幫忙去買菜,要我盡避買我喜歡的東西,我就買了這幅畫”
陸香芙臉色一白,倒抽了口氣,“你是說……你用田嬸給的錢,買了這幅三十兩的畫?”
阿哲聽到陸香芙的驚呼聲都吓醒了,差點沒打破碗“少爺,你買了三十兩的畫?!”
田嬸剛好踏入廚房聽到,驚詫地問:“什麽三十兩的畫?”
陸香芙雙眸充滿不解的望向田嬸,“田嬸,你要他買菜,怎麽會給他那麽多錢,還要他盡避買他喜歡的東西,他買了一幅三十兩的畫回來呀!”
田嬸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我要阿棠買菜,不過才給了他六、七兩……”她像想起什麽,臉色一變,“難不成是我拿錯荷包了,把要修繕圍牆的錢給……”
前幾天阿棠買菜回來說他把錢都花光時,看在他貼心為她買了新鍋子的分上就沒苛責他,沒想到她竟拿錯荷包,而他花光了裏頭的錢……
“天哪!”陸香芙聽得頭都發暈了,那筆錢是她給田嬸的,田嬸有認識的工人,她托田嬸找人來修圍牆,結果錢都用來買那幅價值不到五兩的畫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她看他幫田嬸做事,放得段,什麽都肯做,應該是沒有大問題的,怎知他卻出了纰漏,她真的好想掐死他!
“少爺,你真的是……”阿哲也差點昏倒,還以為主子花光了田嬸的錢,田嬸不計較就沒事了,哪知主子卻用了三十兩這麽大筆的錢買了一幅畫……世子爺這次真的闖禍了!
秦钰棠看他們三人打擊甚大,仍然不明白為什麽這幅畫不好嗎?
“當鋪裏的裝潢和擺設太俗氣了,所以我才會想買這幅畫挂在當鋪內,好讓當鋪看起來高雅一點”
陸香芙聽不懂什麽俗不俗氣,高不高雅,她只知道一件事——“玉公子,這幅畫分明不值三十兩,你被騙了”
他被騙了?秦饪棠更不明白了,客氣的反問道:“一幅畫三十兩,甚至五十兩,一百兩以上的都很常見吧?”
陸香芙清秀的臉蛋扭曲了下,又很快地恢複正常,卻是笑裏帶剌道:“玉公子,你說的是京城裏賣名畫的畫鋪吧,你這畫是在菜市場裏買的,完全不能比,二三兩是行情價,再殺個價,可以買到二兩以下,那老板看你是外地人,又是個公子哥,才故意出高價的,你卻着了他的道,被坑了十倍的錢……”
天呀,她好心疼她的錢!每一兩銀子都是她努力掙來的呀!
秦钰棠無關緊要的聽着她說,錢這種玩意,他就算多付了百倍也不會在意的,但是她看起來很在意,好像他犯了很嚴重的錯
陸香芙一說完,又想到他買的簪子,連那個新鍋子似乎都是他買的,急着問道:“那支簪子你買多少錢?”
秦钰棠反應很快地答道:“一兩”
陸香芙扶了扶頭,唇角抖了抖,“那樣成色的簪子五百文都嫌貴了”她猛地想到他花錢這麽随便,那買菜時是不是也是這樣?于是她走到菜籃子旁,拿起一根紅蘿蔔,“這個你買多少?”
秦钰棠記憶力奇好,“四根三十文”
“四根三十文?”蘿蔔一根不過幾文錢而已,陸香芙秀眉大蹙,又問:“那昨天晚上吃的那條魚呢?”最近的菜幾乎都是他去買的
魚肉本來就很貴,田嬸平時都不大舍得買的,只是偶爾給大家加個菜,所以當秦钰棠說出價錢時,她吓了好大一跳
她捂着心髒問下去,他買的每一樣菜都問,最後問了鍋子的價格,她終于發現,他不只是個會被騙子騙的笨蛋,他還是個不知物價又不懂得殺價,出手闊綽的笨蛋!
秦钰棠被她一一問價錢,看得出她很在意他多花的那些錢,他充滿誠意地道:“陸掌櫃,我很抱歉,我不該自作主張買畫的,也不該買貴了東西,我會賠你的”
陸香芙聽得很火大,叉起腰,犀利地迸出一串話“你要怎麽賠?又要你家人寄錢來賠嗎?還是打算繼續工作抵債?你曉得你要工作多久嗎?一般百姓一個月的生活用度不過幾兩,你的債還沒還完,現在又欠下這幅畫的錢,你可知你要做好幾個月的活才能還完債!你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吃飯不知米價又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的性子向來沉穩,很少這麽暴怒的,但她真的是忍不住了,她生平最讨厭、最讨厭浪費錢這種事了!
“你、你……給我過來,讓我好好教你!”她朝他比了比,要他跟過來
“丫頭……芙兒,別這樣,有話好好說……”田嬸平時比誰都兇,但看到陸香芙難得發脾氣也吓到了,追過去想勸勸她
阿哲也心髒猛跳,幹笑的望向秦钰棠“少爺,這次是你理虧,你不能……你要忍耐……”
秦钰棠不在意的噙着笑,雙眸似閃爍着什麽光,跨出步伐跟着陸香芙踏出廚房
阿哲見狀又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追了出去,他不是擔心他家世子爺,他是擔心陸掌櫃啊!世子爺看起來雖然沒有架子,待人又好,但世子爺其實是個表裏不一、心機很重的人,一旦惹毛他,他是有仇必報的
魏叔就是一個例子,他冒犯了世子爺的尊臀,世子爺便半夜闖入魏叔的房間,用針灸的針插入他的穴道,讓他痛
要是世子爺想用針對付陸掌櫃……陸掌櫃是個姑娘家啊,他得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