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拍攝繼續

拍攝繼續

鄧軒去門外把抽煙的兩個人叫回來，興奮地說，“風小了好多，雨也停了，明天肯定能開船，我們就能走了！”

蔣韶恒給他一個眼神，鄧軒愣了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默默閉了嘴。

“阿鴉先生呢？”蔣韶恒問。

“他回房間了，說想睡覺。”

蔣韶恒眉心猛地一跳，他如今對“睡覺”這個詞十分敏感，昨晚郭倩就是說“想睡覺”，然後出了意外，現在阿鴉也“想睡覺”。

他皺皺眉，“麻煩大家等我一下，我去叫他。”

韓雲起看着蔣韶恒急匆匆上樓的身影，大概明白他怕什麽，給自己續了杯熱茶水，心想，不會吧。

他是個導演，以前是，現在雖然不是了，但還有個導演腦子。他看了看外面被風吹得不停搖擺的樹枝，以現在的風級，船和直升機都開不了，他們身處東海海域一座無人孤島，而昨晚剛剛死了一個人……

很快，蔣韶恒就和阿鴉一起下來了。

阿鴉睡眼朦胧，左臉幾道深紅的枕頭印，看起來睡眠質量不錯。

韓雲起停止胡思亂想，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這就是一個純正的唯物主義者的強悍嗎，居然能心無旁骛地睡着。

“好了，大家都到齊了，”蔣韶恒清清嗓子，站到沙發前，“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厲帆先生已經确認郭倩死于意外，我們老板的意思是，還想請大家留下，把宣傳片拍完。”

說完，他頓了頓，充分給大家留出讨論時間。

果然，他話音剛落，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短暫的錯愕，随即變換出缤紛各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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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過，如果有不想拍攝的，也沒有關系。老板說了，即便退出拍攝，尾款還是會按時打到大家的賬戶上，當然，希望大家對這件事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兒，蔣韶恒估計每個人心裏都有了決斷，于是又加一句，“如果大家願意繼續合作，拍攝完成後，老板承諾，給每人再加十萬塊酬勞。”

梁峥眼睛一下子亮了，拽一拽韓雲起袖子，“哥，真的嗎？一人十萬？”

韓雲起看着他充滿了清澈愚蠢的大眼睛，用富含母愛的目光說，“別做夢，咱們仨，加起來才值五萬。”

梁峥眼裏的星光幻滅了，一下子蔫頭耷腦。蔣韶恒回過頭來笑，“韓先生，辛苦你們，老板說了，也會給你多加兩萬塊。”

韓雲起說，“謝謝老板。”

他這是在表态，會繼續拍攝。

蔣韶恒看着他，眼裏有無聲的感激。

果然，在韓雲起的帶動下，厲帆也說，會繼續參與劇本殺。

阿鴉也舉手，“我也繼續。”

高遠志和李伊人商議一番，問，“倩倩那個角色怎麽辦？讓糖糖來嗎？”

蔣韶恒說，“如果糖糖同意的話，那再好不過。如果不方便，只好修改一下劇本。”

“她方便，不過，”高遠志轉轉眼睛，“酬勞方面……”

蔣韶恒說，“這個你放心，給糖糖的酬勞和郭倩一樣，額外加的十萬塊錢也會到賬。”

高遠志很滿意，“那行，咱們得簽個合同。”

蔣韶恒點頭，“那是自然，請大家先回房休息，晚飯時我會把新合同帶過來請大家簽。”

嘉辰和楊睿都同意繼續拍攝，只有寧羽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點頭。

“那就辛苦大家了，請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晚飯做好，我會在群裏告訴大家的。”

提起這件事，衆人又有些猶豫。

郭倩的屍體還在房間裏，即便知道是意外身亡，但在同一個空間下，還是有些不自在。

嘉辰最先開口，她和寧羽手挽手，看着幾位男士，“請問，有人願意和寧羽換一下房間嗎？”

她自己的房間和郭倩的緊挨在一起，不敢繼續住，剛好寧羽也不敢自己住，兩人便約好了同住，但寧羽的房間也和郭倩離得很近，陽臺甚至都是相通的，只隔着一扇可伸縮的面板。

沒人說話。

最後，還是韓雲起說，“我和你換吧。”

嘉辰松了口氣，“謝謝，太謝謝了。”

韓雲起的房間在樓梯口左手邊，幾個男生都住在那裏，陽氣十分充足，安全感一下子上來了。寧羽也感激不盡，連聲說了好幾聲“謝謝”。

李伊人緊緊挽着蔣韶恒的手，“我要去你那裏住。”

蔣韶恒說，“好，不過，我那房間，也有個恐怖傳說。”

李伊人說，“什麽啊，你別吓我。”

鄧軒跟着想了想，臉“唰”一下白了，“蔣哥，你那間房，該不會就是蒲師傅說的，放着那張床的屋子吧？”

李伊人聽說真的有故事，有些害怕，貼緊蔣韶恒，“什麽床啊？“

蔣韶恒皺眉看鄧軒，“你吓她幹什麽？”轉頭對李伊人說，“你也真信，都是以訛傳訛而已。”

李伊人卻不敢住了，晃晃蔣韶恒的手，“不然，還是住我那裏吧。”

“你不害怕了？”

“你來陪我嘛。”

蔣韶恒笑笑，握住她的手，“行，不過，你先上去，我要做晚飯。”

郭倩的屍體就在隔壁，李伊人可不敢自己待在房裏，于是問穆禾宛，“我到你房裏待一會兒行嗎，正好想請你幫我改一下旗袍開叉。”

穆禾宛看了一眼康鵬，對李伊人說，“可以，不過，我在旁邊那間房，那是我的服裝陳列室，你來那裏找我吧。”

她指給李伊人看，“就是正對樓梯口的那一間。”

糖糖也需要重新試衣服，她和郭倩身形差不多，但更瘦一些，需要修改。

穆禾宛對糖糖說，“你也來我這裏吧。”

糖糖有些興奮，又不想被大家看出來，于是看着高遠志，“遠哥，那我……”

高遠志點頭，“你去吧。”

大家各自忙碌起來，韓雲起想溜，被蔣韶恒叫住，“幫忙打打下手吧。”

韓雲起嘆氣，“拿最少的錢，幹最多的活兒。“

蔣韶恒笑說，“公司只能給你們出這個價格，不過，等工作完成，我私人送你一份大禮。”

韓雲起挑眉，“申請劇透一下。”

蔣韶恒眨眨眼，“我保證，是個驚喜。”

韓雲起搖着頭走到竈臺邊，“我可不是為了你這個驚喜才留下幫忙的啊。”

蔣韶恒說，“是，我知道你人好。”

韓雲起說，“那你可不了解我。”

蔣韶恒笑笑沒說話。

韓雲起又問，“你們老板也挺不容易的，這項目花了不少錢吧。”

他以前做導演時，剛畢業出校門，拍得都是低成本小制作，但也是正兒八經花過幾百萬預算的。聽起來是很大一筆錢，等項目開始了，就會發現，這裏要用錢，那裏也要用錢，那串數字後面的零飛速減少，很快就花得沒影了。

這個項目聽起來也就那麽回事，但實際上，光去政府那邊立項就要花不少錢去打點，老洋房改造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韓雲起半個月前就拿到了全款，李老板信任他，他對李老板印象也不錯，當然希望他能賺錢。

蔣韶恒嘆一口氣，“可不是嘛，就是因為前期投入太多了，所以一定要做起來，不然，那些錢全都打水漂了。希望明天一切順利吧。”

話到這裏，他看了看身後。鄧軒蹲在蒸箱前等倒計時，沒注意這邊的動靜。蔣韶恒低聲問，“我白天一直沒問你，郭倩……真的是意外嗎？”

韓雲起說，“我只是個記錄者，結論是厲帆下的。”

“你膽子真夠大的。”

“還好吧。”韓雲起低頭切黃瓜，“我不信鬼神，再說，即便真有，那也應該去找害死他們的人報仇，關我什麽事。”

蔣韶恒一頓，“嗯，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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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餐很快做好，傍晚時候，蒲長榮給他們送來了地裏現摘的角瓜和西紅柿，冰箱裏有許多盒雞蛋，倉庫裏還有成箱的鹵制品，湊合一下，倒也做出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飯。

鄧軒把鴨貨從微波爐拿出來，又從櫥櫃翻出一盒一次性手套。那是購買鴨貨大禮盒時附送的，八十抽抽取式一次性手套，已經被打開了。

鄧軒沒在意，韓雲起卻看着那個打開了的封口愣了一下。

白天發生了那樣的意外，大家都沒吃午飯，此刻饑腸辘辘，很快把餐盤一掃而光。

飯後的清潔工作就不需要韓雲起幫忙了，他坐在沙發上，和梁峥頭對頭挑去湘西時住的酒店。

“我覺得我們三個人要一間行政套房就可以了，剛好住三個人，而且我還沒住過套房呢。”梁峥興奮地說，“套房給四份自助早餐呢！”

韓雲起瞅了一眼價格，心滴了兩滴血，不過，這個價格還行，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他說。

梁峥立刻抱住他，“祝老板身體健康，我要給老板打一輩子工！”

韓雲起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推開他的狗頭，“離我遠點。”

沙發另一側，高遠志抽着煙問糖糖，“衣服試了嗎？”

糖糖說，“量了尺寸。”

高遠志皺眉，咳了幾聲，他似乎胃裏很不舒服，一直按着胃口，“什麽意思？沒讓你試？”

糖糖也弄不明白，說，“禾宛姐只給我量了尺寸，說會按照我的尺寸修改。”

“行吧。”高遠志吐出口煙圈，把手機屏幕關閉。

糖糖看到那上面是關于胃炎的科普小動畫，問，“遠哥，你胃還疼嗎？”

高遠志随意擺手，他現在不在意他的胃，他只在意酬金。

糖糖是他們的助理，按月拿固定工資，這次能參與拍攝只是意外，那十萬塊錢肯定不能給她。他琢磨着，該給她多少合适。

原定一天半的拍攝內容壓縮到一天內，如果明天風力減小，可以開船了，傍晚他們就要離島，那就意味着，只有半天多的時間用來拍攝，因此時間十分緊張。

晚飯後，蔣韶恒帶來了補充合同請大家簽字，之後就請大家回去休息，第二天淩晨三點就要下來做妝造，五點正式開始走劇情拍攝。

韓雲起留在最後，他抓過合同來，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大名。

蔣韶恒把合同收好，兩人一起上樓，到樓梯拐角時，看見李伊人穿着一身白色蕾絲睡裙，趴在欄杆上玩手機。

韓雲起推蔣韶恒一把，“等你呢。”

蔣韶恒邁上一級臺階，轉身說，“你晚上要是怕……”

韓雲起說，“我不怕，倒是你們，小點聲，別打擾了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