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chapter89
第89章 chapter89
chapter89
顧雯再次見到蔣漓是在幾天後, 他的告別儀式上。
照片裏的他,帥氣漂亮,幹淨的短發, 笑着的眉眼裏總是流淌着淡淡的哀傷。
他被鮮花簇擁着。
所有人都說他這樣年輕,太可惜了;家裏的長輩支撐不住倒下了,朋友痛哭他的悄然離開。
顧雯被越寧攬着肩膀進去,越寧看她表情木然,“你別這樣。”
顧雯情緒始終很淡,也沒哭,只是說:“我上一次見他是在羅佳的婚禮上,之後他告訴我, 生活有了變化。我很為他高興,我們不再聯系了。我以為他這樣潇灑恣意的人,一定會有我無法想象的精彩人生。”
“世事無常。”越寧嘆息一聲,這樣生息勃發的生命隕落,像一粒塵埃被碾壓。
蔣漓的葬禮是梁晔一手操辦的。
顧雯看見他孤身立在那, 面無表情地應酬着賓客,感嘆他內心的堅硬, 他真的有感情嗎?
走近才見他鬓角冒出幾根白發。
原來真的有人一夜愁白頭。
“節哀。”顧雯道。
梁晔看她一眼, 點點頭,然後對越寧說:“先帶她走吧。”
告別儀式結束, 蔣漓的媽媽不能承受他躺在那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發了瘋似的痛聲大哭, 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梁晔掰開她的手指, 冷冰冰地說,“讓他走吧。” 他一直都想走的。
梁靜賢回頭怒目而視, 揚手甩在他的臉上,怒吼道:“梁晔!他出事的時候,你在哪?”
梁晔沒法回答。
“我就這一個孩子,你卻執意要把他送出去,現在人終于沒了,你滿意了吧?”梁靜賢說:“梁晔,為什麽你沒有報應?”
楊菁和梁父站在後面沒有說話。
“你會遭報應的!一定!”
梁晔承受了她所有的怒火,不止一個人對他說報應。
躺着的是他弟弟,他把他帶回家來,處理他的後事,每一秒都是萬箭穿心的折磨。
他看着他長大,所有決定都是希望他好,希望他快樂。只有一件事是他虧欠了。如果有報應,就全在他身上好了。
梁晔思考幾近停滞。
身體好像被活生生剖開,往外放血,遭受着淩遲。
*
越寧把顧雯送回家,路上看她一直不說話,想看看她的精神狀态,就說了彗星洩密的事,慎重問她一次。
顧雯說,我不可能做這種事,難道你對我最基本的信任也都沒了嗎?
“茲事體大,我想聽你親口說。”
“如果我做了,你現在要開去警察局嗎?”
“不是。”還能反駁,越寧放心了:“老梁說,就算是你闖了禍,他也照單全收。”
顧雯聽了,沒什麽反應。
精疲力盡地回到了家,把自己摔在沙發裏,沉沉睡去。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滿室空曠,如同墳墓。她起身喝了點水再次躺下去,循環往複的夢,高興的、難過的,頻頻醒來。
嗓子裏像吞了血,她不敢張口,就像一睜眼就會流淚。
她的身體蜷縮在沙發裏,伸手去碰頭頂的地球儀,再也不會更新航線了,還有那枚徽章戒指……都成了他的遺物。
情緒在深夜裏如潮水湧來,無法抵擋,她即将溺斃。
那是她愛過的人。
他總是說要自由盡興,他說,很迷戀命懸一線的刺激,沒人留得住他;此刻顧雯也想問問他,藏身海裏人生自由了嗎?盡興了嗎?
*
顧雯照常去上班,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老板的重大私人事件被屏蔽了。
他并不允許別人對他的家事,家人,評頭論足。
顧雯依然能高效地工作,總覺得自己缺了點什麽。發生矛盾,和協同部門架都不想吵,直接兩手一攤,“你們随便吧。”
對方也無語,背地裏道:“顧總是受了什麽刺激?”
“不知道啊,可能不想幹了吧。”即将離職的人都這麽無法無天。
她沒有在公司見過梁晔。
重要的會議都是由另一位副總裁代為主持,謝曉東也鮮少出現在公司,偶爾幾次拿了文件就匆匆離開,不知道要送到哪裏去。
他們徹底失去了聯系。
晚上回到家,看見李東歌光腦袋,心情短暫地上揚了一下,笑說:“今晚吃鹵蛋。”
因為東哥生病,曉航也回來了,所以她們四個人又湊在了一起,這一趟列車下去的人重新上來,歡聲笑語開向遠方。
幸虧東哥手術成功,也幸虧那段時間顧雯必須得忙起來,才讓她看上去沒事。
那天下雨了,顧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她拿包頂着腦袋朝着單元樓跑去,狼狽的像條狗。跑到一半撞進了舉傘人的懷裏,曉航說:“不是說來接你了嗎?”
“一點路,沒事的。”顧雯笑道,其實是忘了。
她最近忘性好大。
“會生病的。”曉航摸了摸她發上的雨水。
顧雯站在那忽然就不動了,像機器斷電。她只是軀體僵化,需要很長時間喘息。
葉曉航說,“我知道這段時間在你身上發生了很多事,人都難以承受,也知道你夜裏哭了,你現在想哭嗎?”
“不。”她們到廊下坐着,不想立即回家,聽着雨聲,顧雯緩慢地說:“我總告訴自己,碰到任何困難都不能沉浸在痛苦裏。就算不是真的強大,也要裝得像,不把痛苦當回事。否則我就真完蛋了。”
“我們都回來了,你可以說。”
顧雯垂着腦袋,“我以為,與別人相愛,感受到的是幸福,可到頭來事與願違。”
那些她付出與得到的感情,總是與傷害攜伴而來,給她各種各樣的打擊,讓她無所适從。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腿上,她抱住曉航,“我從來都是一個人,我不害怕。但聚在我胸口的那口氣,忽然散掉了,你明白什麽意思嗎?”
她恐慌極了。
“雯兒,”曉航懂,她說:“沒動力就尋找動力,去更遠一點的地方,走更寬的路。別害怕未知,你很厲害,沒什麽征服不了的。”
越過這個坎,你還是王者。
*
當顧雯衡量過後,發現自己在易星的獲益已經抵不上麻煩時,她決定離開。
她沒跟任何人商量讨論,直接遞交了辭職報告,提交後她松開鼠标。雖然知道不會有人立馬給她審批,但還是盯了電腦幾秒。
接下來她要去尋找新的機遇和挑戰。
接到秦帆電話的時候,她剛從公司出來,開着車閑逛,“顧雯,咱們能見一下嗎?”這次語氣并不像甲方。
秦帆已經知曉她和葉厲屏的關系。她原本是打算從葉厲屏的口中問出的,而葉厲屏一直不松口。
但某種荒謬的猜測愈加強烈,最後她證實了,顧雯竟然是葉厲屏的女兒,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這種可能。
秦帆的天都塌了,怎麽能騙她這麽久?
她總是在顧雯面前秀家庭,秀母女關系,在別人的傷口撒鹽,太可笑了。
“有事嗎?”
“顧雯,我知道了。”秦帆實在不知道怎麽說,語焉不詳地道:“對不起。”她相信顧雯能聽明白。
顧雯等在紅燈前戴上耳機,微微一笑,她的确明白, “不要再說什麽了,也不要提她。那些東西…我以後都不需要了。”
祈求那麽久的東西,在她毫不在乎的一個下午來臨,只會讓她厭煩。并不想管誰的天塌沒塌。
顧雯剛挂了秦帆的電話,看見手機裏辭職申請被駁回了。
她擰了擰眉,很快越寧的電話打過來,“我聽說,你要辭職?”
“是。”
“這個時候你走,就是在老梁胸口捅刀。”越寧急道。
顧雯說:“我已經決定了。”
“你明知道他崩潰了,這麽做,是想讓他死嗎?”
“是。”顧雯冰冷地回答。
關于信任,原本他們或許可以說開,但樁樁件件的事加起來。都是加劇他們的關系急轉直下,分崩離析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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