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交易

09 交易

“你放手。”我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推開他，但我的力量太薄弱了，陸景天只是被我推得後退了幾步。我趁機趕緊跑到了路燈下，站在了安全的地方。

十七八歲的我或許會相信一見鐘情，但是擁有着三十歲心智的我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保持冷靜。在這個時空中，我與陸景天沒有什麽感情基礎，相識在幾天之前，而他竟然讓我做他的女朋友！如此詭異的要求還是讓我瞬間警惕了起來。

“陸景天，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沒什麽啊，就是喜歡你。”

“喜歡我什麽？”

“努力，陽光，還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看着陸景天那一臉認真的樣子，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的迷霧，再度讓我想起了那年盛夏，在濱海方特樂園的摩天輪制高點上，在漫天繁星的見證下，他向我深情的告白。

陸景天，你是認真的嗎？

二十九歲的我，也會被這種孩童般的浪漫與堅定不渝的深情所打動，相信在那一刻，似有神明監控，任誰都不能說出半句虛言。

然而年僅一年的時間，陸景天的性情便逐漸暴露，陰晴不定的脾氣、充滿威脅的語氣，甚至不動聲色的PUA，都讓我對他逐漸産生了一種未明的恐懼。

一向心思敏銳的他覺察出了我眼神裏的害怕、擔憂、懷疑，他緩緩走近我，扶着我的肩膀。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但那溫熱的手掌卻突然間用力地抓着我肩膀上的斜方肌。他俯下身，在我的耳畔輕輕說道：“沒關系，你可以考慮一下，過兩天再來答複我。”

我把頭偏向一邊，忍着肩膀的疼痛，內心裏卻是琢磨着陸景天讓我做他女朋友的真實意圖究竟是什麽。

“走吧，我的車就停在那邊，我送你回去。”

我本想拒絕，但是陸景天卻把胳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順着他的力量我的身體開始不聽使喚，不由地順着他的方向走去。

我剛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陸景天便把車門鎖了起來，我的心裏小鹿亂轉，身體坐得僵直，不知道陸景天下一步究竟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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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系好安全帶。”陸景天的聲音有些挑逗，“你不會等着我幫你系呢吧？”

“沒……沒有。”我立刻扭過身子拉安全帶，但是奈何座椅太靠前，或許是我拉的角度不對，安全帶被卡住了。我着急地用力拉拽，但是越用力安全帶卡得就越牢，我顯得手忙腳亂。

這時，陸景天把身子靠了過來，我瞬間就像被點了穴一樣，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他故意将動作放得很慢，右手緩緩地擦過我的校服褲子，在我座椅的右側摸索了一番，然後掰動了一個按鈕，我的座椅便向後挪動了一厘米。

“這樣試試。”他漫不經心地說。

果然，我順利拉動了安全帶，就在安全帶“啪嗒”一聲扣在了卡扣裏的那一秒鐘，陸景天猛踩了一下油門，發動了車子，而的身子也死死地貼在了座椅靠背上。

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顧裏也剛好從江雨婷的車子上下來。

我們就這樣在門口的路燈下對視了許久，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陸景天賤兮兮地搖下了車窗，故意在顧裏面前跟我說話：“喂，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說完，他像我做了一個很帥氣的敬禮的姿勢，然後便開車走了。

“你怎麽才回來？你們剛才幹什麽去了？你答應了他什麽事？”面對顧裏的三連問，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沒什麽，我還沒答應他呢。”

為了不讓顧裏繼續追問，我加快了上樓的腳步，然後迅速掏出鑰匙開了門。

在備戰音樂節的日子裏，江雨婷幾乎每天都要纏着顧裏，她總能變着花樣地讓顧裏留下來陪她，要麽給她講物理題，幫她補習功課，要麽故意扭傷了腳讓顧裏陪她去醫務室。

而陸景天也每日不甘示弱地纏着我，要麽去我的教室門口送零食飲料，要麽幫我搬厚厚的歷史作業本，總是一個勁兒地在我面前獻殷勤。

在陸景天的猛烈追求攻勢下，我終于忍無可忍地問他：“陸景天！你到底想幹什麽？”

“讓你做我女朋友啊！”

“我是說，你的真實目的。”

陸景天看着我一臉認真的樣子，先是一愣，過了幾秒後又立刻恢複到吊兒郎當又有些嬉皮笑臉的樣子。“唐長安，你真不知道你嚴肅的時候法令紋特別深，像鲶魚一樣。”

說完，便開始忍不住笑起來。我被他這麽調侃之後更加生氣，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臉上。陸景天被我打蒙了，愣愣地看着我。

走廊裏的同學們也開始駐足看着我倆，讓我不免有些尴尬。

“你跟我來。”

我不管陸景天，徑直走在前面，把他帶到了操場旁邊比較隐蔽的地方。

“怎麽，你要跟我鑽小樹林啊？”陸景天還在嬉皮笑臉。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麽？只是想讓我做你女朋友？我不信。憑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不妨有話直說，如果我能做到，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雙手抱在胸前，十分嚴肅地看着陸景天。

“你很了解我嗎？”陸景天顯然對我這樣的态度有些吃驚，他的內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小孩子才會打着談戀愛的旗號達到自己的目的，成年人會選擇直接溝通，權衡利弊。”我故意表現出了對他的鄙夷。

“你不就比我高一個年級，就裝大人了？我們可是同歲！”陸景天顯然不服氣。

“我覺得你也是個大人，所以我們不妨都對彼此真誠一點。”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哄男人就和哄小孩是一個道理，先肯定他，再達到自己的目的。

“好，我和你說實話。”陸景天有些遲疑，似乎這個要求有些難以啓齒，“你可以做我的……音樂老師嗎？”

哈？從女朋友變成音樂老師，這小子到底是什麽腦回路啊？

“其實那天你們排練的時候，我一直在門口偷聽，你的原創音樂真的很厲害。我爸讓我報中央音樂學院的t編曲專業，說如果我考上了就獎勵我一輛勞斯萊斯。但如果我考不上……你看……”陸景天撸起了校服袖子，眼前的場景讓我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遍布着無數條紫色與青色的傷痕，新傷與舊傷疊加在一起，它們如同暴風雨過後留下的痕跡，記錄着每一次無情的打擊。

“這……都是你爸打你的？”我忍不住去觸碰那些傷痕，甚至有些傷痕還沒有結痂。沒想到，在學校裏叱咤風雲、放蕩不羁的他，在家中竟然會遭到這樣無情的打罵。“你媽媽沒有保護你嗎？”

“她在我小學的時候，就被我爸打走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陸景天的眼神裏黯然神傷，但是立刻又轉換成一種無所謂的灑脫态度，“還好她沒回來，不然還要跟着我遭殃。”

我心疼地看着陸景天，輕輕地幫他把校服袖子放下來。“我陪你去校醫室擦點藥吧。”

“不用，上完了藥不還是要遭打？”陸景天晃着腦袋，故作輕松地說道，“其實他每次打我都是有技巧的，一般只會用褲腰帶抽我的胳膊和後背，因為穿上校服就什麽也看不出來了。他很少打臉的，就那麽一次，還讓你看到了。”

“那次為什麽打你？”

“還不是因為顧裏，還有你！”陸景天雖然嘴上埋怨着，說話的語氣也惡狠狠的，但我卻能感覺到他并不是真的記恨我們，“那次學校選拔賽的時候，我爸請了中央音樂學院的教授來觀摩，如果我表現得好，成功選中樂隊，那位教授就會推薦我參加明年的保送考試。就是向世豪考上的那個，我那次由于太緊張生病了沒去考試，所以我爸讓我留級到高二，等着明年高三上學期再去參加。結果……被我搞砸了。”

“但是我的音樂水平參加個音樂節還行，當你的音樂老師，讓你通過中央音樂學院的考試，這個就有點……”

“沒關系，你只要教我幾首原創歌曲就行了！我當時看到你幫顧裏的時候羨慕得不得了，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是不是也能這麽幫我。”

這個時候，我覺得陸景天就像個孩子一樣，他幼稚、單純，還保持着少年的純良。

“沒問題，我答應你，拉鈎！”我伸出小拇指，微笑着看着他。

陸景天見我答應，立刻也伸出小拇指與我拉鈎。那一刻，我看到了陸景天發自內心的快樂，這是在我的記憶裏，他從未有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