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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晴兒聽着聲音不對, 推開門，就看到蘭貴人那身雪白的身體……”

萬老爺驀地合上手中的冊子大口的喘着氣。

喘了兩口，他叫來自己的随身伴當：“拿一個銅盆過來。”

那伴當有些疑惑, 還是去拿了一個過來。

“你出去。”

伴當走了出去, 萬老爺拿過那個冊子丢到盆中，又拿起蠟燭, 但卻遲遲不去點火, 最後他一咬牙，還是把蠟燭放到了一邊。

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 他卻像是做了什麽大事, 鼻尖上都有汗了。

他看了看銅盆, 又看了看那冊子, 最後還是沒能舍得丢進去。

作為花酒幾乎是日常的萬老爺, 要說沒看過什麽□□,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別說文字的, 圖畫的, 乃至一些道具他都有，但這一本不一樣！

《大柳朝外傳》！

他知道這個大柳朝, 現在閨閣中很火的一個冊子, 也不知道哪個落魄文人沒飯吃了，寫出這麽一個冊子, 哄的一衆閨閣姑娘們如醉如癡，盜版都不知道賣了出多少。果然就是女人, 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科舉是那麽容易的？頂替秀才是那麽容易的？特別是後面這張婧覓那麽大的名聲，秀才的家人就不找來？

就算秀才的家人不知道, 朝中也總是要翻這姓張的履歷的，一翻之下什麽都有了。

當然, 文筆還行，其中幾個開場的詩作也還過得去，但也就是這樣了。

誰知道這就又推出來了個外傳！

一開始聽他們議論的時候，他對這二師兄的人品更為不齒！

這是先騙女子，再……嗯，走下三路啊！

丢人！丢人！丢人！

“人品咱們就不說了，但這東西寫的……”同他說這話的杜大人倒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把口水咽回去，他當即大笑，旁邊也有人笑，但也有人沒笑，稅課司的李大人就沒笑，他們笑了兩聲也就停下了。

杜大人什麽情況大家都知道，李大人則不一樣。

主管稅收！那可不是懼內杜大人能比的，家中的瘦馬都有兩個呢！

還是江南的。

“李大人也看過這文？”一人問道。

“寫的是可以。”

他們頓時就不再說什麽了，轉而就找來看，他也找了一本，說實話，一開始就被吸引了。

香豔！

極其香豔！

不同于早先市面上流傳的那種冊子，一開始半遮半掩，勾的人心癢癢，而一路下來，更是香豔，可就吓人了！

這是誰？

貴人！

而且，看這架勢，是生出了皇子的貴人……

這、這淫、亂後宮？

萬老爺作為文人，非常清楚，這種東西，你寫出花來，朝廷也不會管，但涉及到後宮，那就不好說了，而且，這也是對皇室的大不敬啊！

作為一個忠君愛國的文人，萬老爺剛才是很想把這冊子燒了的，可心中又總是想到那一句，蘭貴人雪白的身體……

早先，在蘭貴人還不是貴人的時候，這書就對她的肌膚大加描寫，現在……

想到那場景，萬老爺更是受不了。

萬老爺的這份糾結當然不是獨一份的，有不少人，并不會像他這樣糾結，比如杜大人、李大人，他們就沒多想，這不是大柳朝嗎？這不就是一個話本小說嗎？而且寫成這個樣子，就是惹人眼球的，也沒別的什麽意思；但也有像萬老爺這麽多想，然後糾結的，這一糾結，那就是份外痛苦。

這是大不敬！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那是天子之家！是、是無比尊貴無比高貴的！

可……這東西寫的太TDM好了，這，這不是勾的人心癢癢的嗎？

當然，也有直接就不看的。

當然，這一種是少數，畢竟，真有這樣的道德要求，大概率一開始就不看了，也不會看到這裏。

不過無論看不看，此時，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太多。

他們也沒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一些觀念，或者說一些想法已經發生了改變。

這種想法在日常生活中還不是太明顯，就算有的人覺得自己兒子好像和自己也不是那麽像，也不會往深裏想。

可如果再讨論公主上位這事，就有說頭了。

公主該上位嗎？不該！女子怎麽能上位？千百年以來就一個武瞾！牝雞司晨，颠倒陰陽！大唐的禍亂之根都是在她這裏埋下的！

可這大柳朝……實在是太、太亂了！

看看這都是些什麽！

皇室中人，怎能如此淫、亂？怪不得被外族入侵，如此沒有倫理道德，也是活該由此一禍，可這些人裏，好像、仿佛、貌似……就這公主的血統最純正？

那、那也就只能是她了！

但她不該再讓自己的女兒上位！對，不該！這下面要如何？她這一代還能收養，這下一代上哪裏去收養？讓女兒生？可這女兒過去一直是以男子示人的，突然昭告身份，不又是一場禍亂嗎？

太亂來了！

“這大柳朝就是該亡的！”有人喊出了這樣的話，“這就是上天要亡他們！”

嗯，繼皇子派、公主派之後，現在又多出來了一個滅亡派。

萬迎春再也忍不住的一笑。

是的，萬迎春。

此時，她、蘭海、唐心若以及萬夏荷等同杜姑娘正在八角樓的一個包間裏。

杜姑娘馬上就要大婚了，雖然她這大婚喊了很久，但這一次，是真的馬上——明天，她就要把自己的夫君給迎過來了。

要說她有的忙，但這一個月，她可是憋壞了。

其實她是沒有那麽多規矩的，但她娘是這麽說的，她招婿已經是少見的，萬不可再張揚，好歹把這段時間給忍下來。

這話不僅杜姑娘委屈，她的一幹小姐妹也委屈。

她們怎麽張揚了？怎麽張揚了！

了不起了，也就是今天你來找我，明天我去找你。

要到城外的寺廟，都要跟着大人，怎麽就張揚了！

比起男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

但杜夫人不僅是說，還下了死命令，杜姑娘無奈，也只有每天悶在家中。

“老三，這都要怪你！”萬迎春來了這麽一句，蘭海對此的回應是狠狠的狠狠的嘆了口氣，之後道，“一個月前，我在巴蜀，但這口大鍋就這麽扣到了我頭上。這鍋大的啊，煮出一鍋粥，都能讓全天下的人喝了！”

一幹人都笑了，萬迎春也笑，不過還是道：“就要怪你！”

“好好好。”

“你還不服氣，我來給你說，要不是你早先弄出的那什麽游樂場，我們也不會天天在一起玩；要不是你弄出的這什麽火鍋，我們也不會天天在一起吃；要不是……我們的娘也不會天天在一起了，不怪你，怪誰？”

“好吧，這真怪我。”蘭海一副我認了的架勢，大家又是一笑。

蘭海想了下：“既然都這樣，不如……我們就來場大的吧？”

衆人看着她，她看着杜姑娘：“想不想出來？”

杜姑娘一怔。

“這可是你婚前，最後一次同我們出來了。”

杜姑娘兩眼都亮了。

不過說是最後一次，其實一幹姑娘們也不會去什麽出格的地方，就是在八角樓要了一個包間。

八角樓現在有專門對女賓營業的地方，樓梯也是專門的，萬夫人有時候也會招待申夫人等人前來。

用申夫人的話來說就是，這裏的飯菜不見得比家中的更好，可感覺就是不一樣。

這很有點城市的人要逃離車水馬龍搞什麽農家樂，可你看看每年有多少農家人出來到城市中拼搏就知道了。

萬夫人現在對經營也算是得心應手，她弄了專門的樓梯，專門的包間，卻和其他包間并沒有做隔斷，一牆之隔外，就是普通的包間！

這時候也沒什麽隔音技術——就算有，八角樓也是不會用的——要多費錢啊！

所以隔壁那話，小聲的也就罷了，大聲的，就都傳了過來，一幹姑娘們聽了那個樂啊！

也是她們一個個都捂着嘴，否則早不知笑成什麽樣了。

隔壁桌的人走了，蘭海道：“我有一個問題啊。”

萬迎春還沒從剛才的樂呵中回過神，當下道：“什麽問題。”

“怎麽說到大柳朝亂來，你們……好像都懂？”

……

…………

一幹姑娘紛紛石化，随即臉一個比一個紅，最後杜姑娘一跺腳：“萬老三，你不也懂嗎？！”

蘭海點點頭：“我懂是正常的。”

衆人看着她。

“我是練武之人。”蘭海拿了一杯果酒慢慢道，自從她弄出的各種茶在巴蜀地區也流傳後，她就給這邊也來了信，每個地區總有每個地區的偏好，讓萬夫人試着搞一搞。經過各種實驗，這種甜滋滋的果酒最符合東梁人的胃口，八角樓就開發出來了各種口味的果酒。

此時蘭海拿的就是一杯蘋果石榴酒。

因為有石榴，這酒裏也就泛着紅色，放到小青瓷杯裏，很有一種妖嬈的感覺。

她慢慢的笑着：“我們練武之人，要對人體的奇經八脈都無比熟悉，這書中所寫的，在我們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杜姑娘等人都不練武，對這完全不懂，一起都懵了，然後她們不自覺地把目光轉到了唐心若身上。

唐心若本來覺得自己和這些閨秀們是玩不到一起的，但她天天同蘭海在一起，免不了就要同萬迎春等人打交道，再之後，也就認識了其他姑娘，說不上多麽熟稔，卻也是能說上話了。

此時見這些人都在看自己，唐心若也有些發蒙。

他們是懂人身體的各種情況……或者說同練武的部分是大概懂的，但……真不像蘭海所說的那樣啊！

“唐師姐，若以內力注入湧泉穴會如何？”

“湧泉穴？”

“不是同人比鬥，就是注入內力，小心的。”

“……若是小心控制。會全身發熱……嗯，熱氣上湧，嗯……”

她一邊說一邊想着要怎麽形容，一幹姑娘們臉更紅了，等她發覺時，才知道自己更讓這一幫閨秀們誤會了。

“所以，你們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杜姑娘一跺腳：“不玩了，我要回家了，明天還要成親呢！”

大家又是笑。

其實本來差不多就是要散的，借這個機會，也就真的散了，當然，杜姑娘要回去，免不了需要蘭海和唐心若幫忙，這對她們來說再簡單不過，她們一起架着杜姑娘回到她房中，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除了提心吊膽的貼身丫頭，別人都不知道有這麽回事。

做完這事，兩人也沒有叫車，漫步在東梁的街道上。

走着走着，唐心若突然笑了：“你剛才那話……”

蘭海看了看她，唐心若再次一笑，過後，她搖搖頭：“你弄出那本書……”

“那是二師兄弄的。”

“……好吧，二師兄……那個二師兄竟然寫出這樣……”

“因為在二師兄看來，我們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唐心若一下就怔住了，她本來提這個話是帶了幾分調侃的，雖然他們這些武者不拘小節，可那故事真是太香豔了，而蘭海此時的話，頓時讓她沒了早先玩笑的心情。她雖然有點一個筋，卻不傻，就算自己愚鈍，從旁人的談論中，也能看出人們對早先公主臨朝的心理變化。

那也許不是一個正經故事，但，是一個有用的故事！

想到這裏，她長長的吸了口氣：“我……我能做點什麽？”

蘭海看向她，她也看着蘭海，目光堅定：“我能做點什麽！”

她的語氣非常肯定，仿佛在表着決心，也的确如此，她要讓蘭海知道，她是真的想要做點什麽的！她……也很喜歡那個公主主政天下的故事！也許永遠也不能，但她希望，能在這條路上做點什麽。她不知道，此時蘭海的呆怔，并不是她這話，而是此時系統在她腦海裏已經鬧騰開了——“為什麽也變了？為什麽也變了？沒必要啊……真沒必要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