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如果好不了

第30章 如果好不了

我從祝醫生的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一打開門就看到蹲在對面牆根的傅炎。

我怎麽覺得,這場景有億點熟悉呢?

傅炎聽到開門的動靜猛地擡頭,站起身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卻也還是不管不顧地跑過來拉住我。

他的眼睛直直落在我身上,看得我還有那麽點悚然。

祝醫生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聲,看着別處說道:“那我可先去忙了。記得按時來啊小炎。”

說完他就慢悠悠地背着手離開了。

明明三十多歲的長相,卻一副六十多歲的做派。

傅炎朝他的方向瞟一眼,露出些不耐煩的表情。

我也若有所思地看着祝醫生的背影,直到被傅炎拉了拉衣袖。

“路芊芊。”傅炎的聲音透出些緊張,雖然他已經盡力掩飾,我還是聽出來了,“祝衫跟你怎麽說的?”

我眨眨眼:“你猜?”

他就皺起了眉,呲了呲牙:“不能告訴我?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他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我故意沒立馬回答,他居然就急眼了,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我就知道,我跟他說t了別跟你誇大其詞,跟他說了好多遍,他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根本沒——”

我看他這樣就沒忍住笑了,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至于嗎。他沒說什麽,就說了點你的病情而已,還有之後的治療計劃。”

傅炎閉了嘴,胸口起伏一會兒,才問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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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着嘴角點了點頭。

傅炎仔細看了我一通,然後微微移開目光,低聲說:“路芊芊,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沒那麽快能好,你會……”

“我會陪着你的。”這次我沒有故意不說話逗他,回得很快。

傅炎就又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臉上,隔了好半天才開口:“真的嗎?”

“真的。”我很認真地回答他,握緊了他的手,“而且,不僅是我,邱阿姨也會一直陪着你。”

傅炎回握我,抿了抿嘴唇,眼中流露出自我懷疑:“可是都這麽多年了……很少有人會持續這麽多年的。我會不會真的好不了?”

傅炎的情況的确有些特殊,祝醫生也說這麽多年過去,治愈的難度只增不減,畢竟病源并沒有徹底解決的跡象。

可祝醫生也說,即便好不了,如果他的情緒可以保持相對穩定,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傅炎這個人,得哄着點,我已經參透這個道理,既然他這麽在乎自己能不能好,我就得給他信心。

“不可能。一定會好的。”我很堅定地回他,甚至還給出了佐證,“我還記得小時候剛見你的時候,你暴躁得很,都不讓人近身。現在明明已經好很多了。”

傅炎聽完,眨眨眼像是在回憶,而後皺起眉,露出極其不認同的樣子:“我沒有對你很暴躁啊,也沒有不讓你近身。”

沒想到他的關注點居然又跑偏了,我撇撇嘴:“我說你大多數時候,誰說你對我了。”

傅炎垂下眼睛,輕聲嘀咕了一句:“可就算對你不一樣,你不還是很怕我。”

這不服氣的委屈樣,是又在算舊賬了。雖然我覺得自己不算理虧,可要跟傅炎講道理,現在已經很沒有必要。

我幹脆支楞起來:“那你說我該不該怕你?你記不記得你站在窗臺拿生命威脅過我?”

當時他站在教室的窗外,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我現在仍是不敢想,如果我沒有去找他,如果沒有找到他,他會怎麽樣。

這件事還真是想起就很不爽。

傅炎好像很快就回憶起了這件事,又或許是早就想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了,有些激動:“可那天我們吵架了,你兇我兇得很厲害。你還說了很多很讨厭的話。”

他的眼眶漸漸紅了,翻起了一股很突然的情緒,攪得我也有點突然的不平靜。

我其實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争論的,但也不希望他覺得我是妥協了,便說:“這就是你威脅我的原因?你知不知道這會給我留下多大的陰影?”

這些話我是很認真地在講給他聽,不帶一點玩笑的成分。

這是我那時候的心情,也是我這麽多年仍然記憶猶新的東西,甚至不得不承認,也确實總是喚起我對傅炎的懼怕。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嚴肅了,傅炎看了我一陣子,然後說道:“對不起……”

我沉默下來。

倒也不是想要傅炎的道歉,因為究其本源,還是他的病。

“原來是因為這個。”傅炎低下頭,手又沒輕沒重地用力了,“我一直不太确定你為什麽要趕我走,現在好像知道了。”

我拉開他的手重新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有些無奈:“又來了,老說什麽趕你走。你有沒有想過你本來就不應該住在我家啊?”

傅炎擡眼看過來,眼角有些向下耷拉,眼裏映出我的身影。我也就順着安慰道:“行了,都過去了。就當都沒有發生過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提到這些事還互相指責,明明并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畢竟是診所,總待着也不好,我都打算擡腳拉着傅炎離開了,誰知道他卻忽然傾過身來抱住我。

我被釘在原地,傅炎埋在我的頸間,傳來的聲音悶悶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路芊芊,我也不想總提以前,顯得好像很記仇似的。可我真的……好煩啊……”

我倒是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拍了拍他的背:“你……”

我本來想說點什麽的,開了口卻沒法繼續了。

隔了一會兒,傅炎又說話了:“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怎麽過的?我跟自己說不要犯賤,別去找你,可我每次又會想,如果不找你,你就真的會忘了我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仔細聽的話,語氣中還帶着不甘心。

我們站在走廊裏,這期間有幾個人路過,朝我們側目,我雖然想要安慰一下傅炎,但還是多少感到有些尴尬,幹脆收着下巴,半張臉往他肩膀埋。

他本就弓着身,感覺到我的動靜似乎本能地站直了些,卻仍是懵逼的狀态,只顧着說:“路芊芊,你說話啊。”

我咬牙切齒:“你要我說什麽?”

他就含含糊糊的:“我不知道。”

我嘆口氣。

就在這當口,他剛才那句“那段時間怎麽過的”突然從我腦中穿堂而過,我想起來什麽:“有件事我還挺想知道的。”

“嗯?”

“我記得高中的時候,聽人說有段時間你天天抽煙打架,是不是真的?”

“……”

我捶他後背一下:“喂。”

明明還心虛得很的傅炎就又急了:“那還不是因為你根本不搭理我?我就……”

大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實在蠢得好笑,他的尾音低了下去。

我笑笑:“你怎麽這麽幼稚啊。”

“哪裏幼稚?你又不是我……”傅炎抓着我的肩膀扒開我,稍稍提高音量,說到一半就又停住了,看上去有些憋屈。

我嘆口氣,摸上他的臉輕撫了兩下:“我說錯了,說錯了。”

他這才沒再計較,又重新趴回我的肩上,調整了一下姿勢,摟得有些緊。

如今再提起以前的事,我總不自覺湧上一些些酸楚,這種酸楚來得莫名其妙。

在我腦海中,高中時的回憶似乎是黑白色的,但仔細回想一通,卻明明沒有什麽挫折,唯一的bug可能就是傅炎了。

這麽說起來,這家夥還是有一點點可憐的,那就只能再對他好一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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