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番外：奪愛（4）

番外：奪愛（4）

路芊芊先停下了腳步，但并沒有立馬回頭。傅炎見狀罕見地有些卡頓，竟然在思考該停在哪個位置。

當站好後，路芊芊也回過頭來了。

夕陽落在女孩身後，她渾身都染上橙色的光，暖融融的，叫傅炎的手心更癢。

“兩件事。”路芊芊頓了頓，平靜地敘述道，“你怎麽受傷的，以及為什麽來找我。”

面對她随即而來的質詢，傅炎在盯了她好半天後，有些逃避地躲開了她的目光。

“不想說？”路芊芊了然地點點頭，将沒來得及放回寝室的挎包重新背上了肩，“行，那我走了。別跟着我。”

她說得太快，傅炎腦子轉得卻沒有那麽快，等她走出了快要五十米才如夢初醒追了上去。

他追到她的身後放慢了腳步，最後覺得不行，又繞到了她的身側，偏着身子跟她說話：“為什麽？”

路芊芊腳步不停。

其實她不知道傅炎問的是什麽，但也不想知道。

“路芊芊。”

傅炎叫她的名字，雖不是第一次，路芊芊卻仍有一種很陌生的聽感。

她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琢磨了許久才念出這三個字。

走到下一個路口，路芊芊正要招手叫車徹底甩開傅炎，就聽身側緊跟不舍的人突然說道：“我受傷了。”

帶了些可憐的語氣，從有些兇神惡煞的人嘴裏發出，路芊芊該有所觸動，但事實上她卻沒有多少動容。

Advertisement

她自認不是個會随便産生恻隐之心的人，頂多保證人不在她面前死了，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因此這樣帶了點賣慘意味的話，路芊芊雖不知他真正動機是什麽，卻也不會輕易被影響。

可傅炎顯然不想放過她，下一刻便抓住她的手腕撤下她招車的動作。

“為什麽不理我？”

傅炎問得理直氣壯，語氣裏竟滿滿都是千真萬确的不理解。

路芊芊覺得有些離譜。

尤其她格外讨厭被人強迫，于是再開口時語調就冷了更多，甚至帶上了不耐煩：“你是誰，我必須理你？”

她并不需要傅炎回應，下一刻便移開目光，又要擡手攔車，結果又一次被阻止。

這次傅炎還沒碰到路芊芊，她就眼疾手快地退開了，一臉防備。

紗布也掩蓋不了張牙舞爪的刺青，那條千瘡百孔的胳膊懸停了幾秒，最後卸了力，聲音越發沉悶：“我說過的……我認識你。”

沉默了好半天就憋出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路芊芊連一個語氣詞都懶得給了。

傅炎見沒被理睬，有些着急地又走近一些，還不敢太近了：“我認識你。”

路芊芊終于看向他，客套地笑了笑：“然後呢？”

然後？

傅炎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聽不懂，更着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話題很跳躍，但這句話已經是他第二次說了，路芊芊皺了眉，沒像剛才一樣只想離開，倒是真的想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看出路芊芊的疑惑，傅炎在心裏打草稿。

“那天，”他的喉結動了動，“醫院，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喜歡醫院。”

醫院？

路芊芊打量他幾眼。他讨厭醫院這一點她今天倒是看出來了，但她不明白，t他跟自己說這個幹什麽。

但待再思考片刻，她突然福至心靈：“你難道是想說那天……那天你要出院是因為不喜歡醫院，不是因為故意找麻煩？”

傅炎緩慢地點了一下頭：“嗯。”

他竟然在解釋這件事。

路芊芊再度打量他幾眼，壓下心底的好奇，就事論事地回複道：“我知道了。”

結束這輪交流，傅炎那種直勾勾的眼神仍舊沒有移開，路芊芊的目光掃過他受了傷的大花臂，深吸了口氣：“還有別的話要說？”

傅炎垂下眸似在思考，随後又掀起眼皮，內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加好友吧。”

“……”

見人沉默許久，傅炎似乎又想靠近，路芊芊擡起胳膊隔開兩人：“我不想。”

“為什麽？”

“我又不認識你。”

“認識。我是傅炎，我自我介紹過的，而且我們以前就認識。”

路芊芊發現，傅炎似乎對和她相識的事格外執着，甚至帶了點偏執。

她雖有點害怕他，卻不樂意慣着他：“你少裝傻。”

他難道真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很冒昧嗎？

雖然他當初幫過她，可那本來就是他的地盤，要是出了事他也逃不脫責任。

這麽想着，路芊芊心裏那點差點冒頭的搖擺也沒了，揚了揚下巴，一副堅決的模樣轉了身，朝更遠處走去。

這一次傅炎沒再跟上來，只留下一句：“最近……我可能不能再去你學校了。”

***

網吧被幹倒閉這件事，路芊芊沒有特地去了解，卻仍是知道了。

傅炎當真有好幾天都沒再出現，路芊芊本沒有将他一周前留下的那句話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事竟還有頭有尾。

長假開學後路芊芊找了個兼職，面試回來穿過幾個路口，她偶然又到了那條人流不太多的街。

彼時，傅炎正在網吧門口收拾癱倒的廣告牌。

他始終垂着眼，所以沒有看到路芊芊，路芊芊這次卻沒有當作沒看見。

因為網吧不僅冷清，而且牆面明顯被人潑過油漆，雖是勉強洗掉，卻留有斑駁。

“發生什麽了？”

傅炎擡頭，竟看到了邊朝這邊走邊四處打量的路芊芊。

路芊芊掃過他的身影。

他的頭發比初見時要聽話許多，似乎是打理過，不再是亂七八糟四面八方地翹着，而是柔軟地搭在前額，遮住略顯鋒利的眉，讓整個人都溫和不少。

他拆掉了紗布，那道疤肆無忌憚地坦露在空氣中，使他的脆弱中暈染着可怖。倒與他本人原本的氣質十分相似。

見是路芊芊，傅炎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随即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怎麽來了？”

随着他起身的動作，路芊芊從他露出的肩頸處看到了些遮不住的青紫，心下越發奇怪了起來，指了指：“你又受傷了。”

傅炎擡手摸了摸，有點遲鈍似的：“哦……”

哦什麽哦。已讀亂回。

路芊芊也不想追問，看了看被小刀劃破的廣告牌，面色沉了下來：“報警了沒？”

沒聽到回應，她擡頭看去，傅炎卻正盯着她，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

路芊芊真無奈了，帶了點嗔怒：“問你呢。”

傅炎眨眨眼，回憶了一下剛才從耳邊飄過的句子，答道：“沒有。”

“所以你是不是被找麻煩了？”路芊芊都要懷疑自己的猜測了。

傅炎卻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沒事，我本來也不想繼續開了。”

“這是一回事嗎？”

大概是路芊芊顯得很認真，傅炎覺得有些神奇，歪了歪頭，目露好奇。

路芊芊意識到剛才措辭的不合适，咬咬唇不說話了。

此時一個年輕男人從網吧內走了出來，翻着本子和文件來到傅炎的身邊，一本正經地說道：“老板，店裏本來就沒什麽收益，我算了算，除了我這個月還沒發的工資外就結餘兩千三百四十六，你看看簽個字确認一下。”

傅炎有點煩躁地揉揉頭發，拿過文件和筆就要簽字。

突然他腕間一熱，讓他整個人頓住，擡眼看向溫熱的來源處。

路芊芊笑着與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前臺對視：“這麽多錢呢，算起來不容易吧？我最近剛好在學通識財務和會計課，讓我用你們的賬目實踐一下練練手怎麽樣？”

前臺很明顯愣了一下，随後立馬反對道：“這怎麽……”

“不行嗎？”這次路芊芊是看着傅炎說的。

傅炎的手腕發燙，心尖發燙，哪裏都發燙，頭更是有點暈，聞言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接了話：“可以。”

三個多小時後，臉黑成碳的前臺捏着手機，看着上面的六千六百一十一的工資轉賬，幾乎咬碎了牙。

“收獲不小嘛，折算下來網吧竟然還有兩萬多的盈利。”路芊芊合上筆記本，似笑非笑地看着前臺，“至于網吧丢的那些公共財物……折舊算下來價格也不菲，去處就不深究了，意思意思扣個幾百。另外，遲到早退賣賣人情做個東都是人之常情，監控也不細查了。這個月你沒做滿，但還是給你加上了全勤，你看看還有沒有疑問？”

話到了這份兒上了，年輕男人的臉終于不再是黑碳，而是開始青一陣紫一陣，最後他惡狠狠地捏緊手機，摔門而去。

路芊芊看着搖搖欲墜的玻璃門嗤笑一聲，眼裏滿是鄙夷。

就見人好欺負，竟然想把錢都昧進自己口袋。

想到這裏，路芊芊不由看向始終沉默待在她身側的傅炎，有些埋怨地說道：“你是老板他是老板？都騎你頭上了你看不出來？”

傅炎垂下眼看着被路芊芊的手指壓住的紙筆，自己的手指也不自覺蜷縮了一下，輕聲開口：“我不太懂，多虧你。”

路芊芊有些恨鐵不成鋼：“那要不是我呢？你就拿着你那兩千塊走人？是不是還得感謝人家給你留口飯錢，沒讓你餓死？”

傅炎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她的指尖：“哪有。”

路芊芊真懶得跟他瞎扯。

見義勇為完畢，她掃了一眼又冷又暗又空的網吧，嘆了口氣，好半晌後說道：“我走了。”

她向來幹脆，打完招呼就要起身，卻聽身後那人的聲音傳來。

“請你吃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