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收拾我一頓

第24章 收拾我一頓

和鲷魚燒一起送來的還有份宵夜。

裴溪洄抱着保溫桶拿着鲷魚燒,聽哥哥說一會兒還可以視頻,幸福得簡直要冒泡。

什麽何寶生、什麽周副,全都玩蛋去吧!他要吃哥哥送的愛心便當啦。

保溫桶打開,裏面穩穩當當裝着三菜一湯。

香焗蝸牛、奶油蝦、雞汁扇貝、玫瑰酒釀圓子,全都是他喜歡吃的。

他一樣樣拿出來,裝在最好看的盤子裏,再拿上紅酒、點上蠟燭、抽出張紙巾掖進浴袍領子裏,攏共四個菜給他這一通忙活,吃之前他還雙手合十拜拜,虔誠感謝蘑菇大仙的饋贈。

拜完噗嗤一下笑出聲,覺得自己有夠傻逼。

醫生進門時,他正吃得滿手油,伸着兩只爪子把臉埋進湯碗裏咕嘟咕嘟喝。

身後響起一聲特別誇張的:“嚯——這動靜造的,家裏進豬了?”

裴溪洄一口湯嗆在喉嚨裏,猛烈咳嗽幾聲,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留着一圈口字型黑胡子的老爺爺站在門口,肩上斜挎着個舊藥箱。

裴溪洄嗖一下蹦起來:“牛爺爺!”

老爺爺走進來,把藥箱放到桌上。

他是以前老街上常給靳寒看傷的赤腳醫生。

那時少兒頻道熱播一個大耳朵胖娃的動畫片,裴溪洄每天雷打不動坐在電視前看,看了一個暑假,差點把自己看成小四眼兒。

他哥氣得帶他去診所買黃蓮,說再偷看電視就給他點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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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溪洄哭得慘兮兮,頂着倆大鼻涕泡被抱進診所,進門看到大夫這圈胡子,鼻涕泡當場破了一個,伸出小手指着人家:“哇!牛爺爺!”

“爺爺快進來!”裴溪洄抽出張濕巾擦擦手,把他往屋裏拽。

牛爺爺在他對面坐下,“吃着呢。”

“昂,你吃了沒?”

“沒吃。”

裴溪洄一甩頭:“沒吃你回家吃吧。”

“嘿!你這摳精!”牛爺爺一個腦瓜崩兒彈他頭上,他捂着腦袋哈哈大笑,拿小銀簽紮塊蝸牛給爺爺,爺爺嚼着點點頭:“香。”

“那當然,我哥送的。”

爺爺翻白眼,誰問你了?

“聽你哥說,你身上挂彩兒了?”

“就肩膀擦破點皮。”

牛爺爺扯開他浴袍看一眼,說得擦點藥。

“那等我洗個手。”他蹦起來要去衛生間,臨走前眼睛瞄到餐桌上,又端起湯碗喝了一大口。

牛爺爺看他這饞鬼樣兒,恍惚間想起他小時候,吃飯可沒這麽乖,得叫人喂到嘴邊。

那年靳寒不知道招惹上什麽人,背上讓人砍了一刀。

大半夜的,他被靳寒一個小弟叫過去給他縫針。

進門時看到的場景,他到現在都忘不了。

高高壯壯的男人跨坐在一條長凳上,麥色皮膚,渾身腱子肉,上半身打着赤膊,大大小小的傷疤遍布,背上一道三寸長的刀口往外泊泊流血。

而他懷裏卻抱着一個幹幹淨淨的白胖小孩兒,哭紅的臉趴在他肩膀上,抖着嘴唇一哽一哽地問:“哥,你疼不疼啊?血怎麽還在流啊……”

靳寒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意思,卻擡起一只大手在褲子上仔細蹭掉血和灰後,放到小孩兒頭頂很輕很輕地揉了一把:“你不哭哥就不疼。”

那是牛爺爺第一次在這個兇神身上看到疼愛和溫柔,他想,對靳寒來說,背上那道那麽長的傷口,或許都不如他弟為他掉的幾滴眼淚疼。

他敲門進去,靳寒擡頭看他一眼,說了句“辛苦”,然後就又去哄弟弟。

他打開藥箱給靳寒清理傷口、上藥、縫針,不管做什麽,他都不吭一聲。

倒是坐在長凳對面眼巴巴看着的弟弟,心疼得快要哭抽過去。

靳寒一開始還哄哄他,讓他別哭。後來被哭急了,也本來就不怎麽會哄人,就掐住裴溪洄的胖臉:“你沒完了?閉上嘴,再哭我就抽你。”

哪想裴溪洄比他還兇:“你抽個屁,你站都站不起來了,我都能抽你了嗚嗚嗚……”

靳寒聽完居然笑了:“那你真厲害。”

小弟說靳寒還沒吃飯,給他買了份骨頭湯回來。

靳寒用沒傷的手端着湯碗,自己喝一口,給弟弟喂兩口。

裴溪洄滿心滿眼都是哥哥的傷,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在被喂飯,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碗湯被他喝掉大半,連骨髓都讓他嗦了!

天啊,裴溪洄非常不滿地瞪他。

“那是給你買的!別給我喝了,我晚上吃了很多飯!”

話剛說完,又一勺湯被喂進嘴裏。

“咕嘟。”

“我要生氣了!”

一塊骨頭被塞了進來。

“唔……”

裴溪洄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口齒不清地說:“真的不喝了哥哥,再喝我晚上會尿床……”

靳寒:“你不喝的時候尿少了?”

裴溪洄臉蛋爆紅,像顆小炮彈似的蹿起來去捂哥哥的嘴,但手太短,沒有捂到,又被哥哥一只大手按住腦袋,所以只能搖晃着兩只胖手抗議:“你咋啥都往外說啊!真不害臊!”

“你天天尿床,我也沒見你害臊。”

“哪有天天尿!已經一周沒尿了!”

“七歲了能憋住一周不尿,真厲害。”

“啊哥你真是……我不要和你說話了!”

他說又說不過,捂又捂不到,把自己氣得直打嗝,又讓哥哥借着消嗝的名頭灌了好幾勺湯。

牛爺爺到現在都想問問裴溪洄:他那天晚上到底尿床沒有?

裴溪洄從洗手間甩着水出來,就看到牛爺爺一臉求知若渴地盯着自己褲裆,一段丢臉的回憶湧上心頭,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臭老頭看我幹啥!”

牛爺爺吓得連聲咳嗽起來。

“沒啥沒啥,過來上藥吧。”

可不敢問了。

這小炮仗是全自動的,不點都炸。

-

牛爺爺給他上完藥,偷拍了一張他脖頸露出紗布一角的照片發給靳寒,說完事了,傷得不重。

靳寒:辛苦,我派人送您回去。

裴溪洄把爺爺送出茶社,回來洗個臉,抓個頭發,對着鏡子一頓臭美,把自己倒騰得十分帥氣。

靳寒那邊雨已經停了,壁爐裏跳動着溫暖的爐火,咿咿呀呀響的老唱片灑下複古悠揚的曲調,他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等雲飄過他的窗。

裴溪洄的視頻邀請嘟嘟響起。

靳寒接通,手機拿得很近,只露出肩頸和下巴,陷在昏黃的光暈裏。

“鏡頭往上一點嘛哥哥,看不到你。”

靳寒調整鏡頭,剛把嘴唇移進畫面。

裴溪洄:“叭叭叭叭叭!”

對着屏幕上哥哥的嘴巴親了五六七八下。

靳寒:“……”

“消停點,一會兒手機進水了。”

“嘿嘿。”

那又咋了?一會兒我還發.大水呢!

他趴在地毯上,懷裏抱個抱枕,兩只腳翹着悠閑地晃,脖子上貼着塊紗布還笑得喜氣洋洋的。

靳寒瞧他這倒黴樣兒聲音不由放軟些:“飯吃了多少?”

“全吃光了!”語氣非常驕傲。

“拍給我看。”

“啊?可是我已經收拾了。”

“三個菜全吃完了,飯也吃完了,就湯剩了一半。”

他一邊報備還不太好意思:“我都多大了,哥還檢查這個……”

“湯怎麽沒喝完?”

“有點撐,再喝怕尿炕。”

“你也知道尿床丢人。”

裴溪洄紅着臉小聲嘟囔:“不是你天天整得我尿床的時候了……”

“說什麽?”

“什麽都沒說!”

他擡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剛拉上就想起還有話要說,于是唔唔地朝哥哥努嘴。

靳寒:“開。”

裴溪洄:“哥,碼頭那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

“啥時候知道的啊?誰告訴你的?我都交代他們別跟你說了。”

“看到你脖子上的傷就知道了。”

“什麽?那豈不是我剛和你視頻的時候就露餡了!”

靳寒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不然呢?”

“你晚上去了碼頭,脖子上是擦傷,大概動了繩子,只有審訊室那個裝置能讓你被繩子勒傷,你審了什麽人還遮遮掩掩的不想我知道,只會是何寶生,他反水了?”

“我操……你真是……”

“我是不是什麽都瞞不住你!”

裴溪洄只會瞪着眼睛說我操了,說完心口又皺皺起來,“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哎不對,我就是故意的,但我是怕你傷心……我知道哥真正在意的人就這麽幾個……”

“你知道個屁!”靳寒少見在床上以外的時候對他說髒話。

“你覺得我在意他?”

“碼頭那麽多人,用得着你親自審他?那裝置怎麽用我教了你一百遍,你還能把自己給勒傷。”

“裴溪洄,你有腦子嗎?”

他說這話時明顯壓着火氣,面色冷得吓人,指尖掐着一根可憐的煙碾來碾去。

裴溪洄瞬間想起他哥小時候教他做了一個小時算術題,而他上來就讓7+8=16,他哥手裏要不是煙而是根戒尺,現在早就抽他手上了。

手心莫名其妙有點癢。

他放到桌子底下偷着抓兩下。

“事急從權麽,我沒想那麽多。那哥你打算怎麽處置何寶生?你要不方便就由我出面吧,我把他送出島讓他自生自滅。”

“為什麽送他走?”

“他走私未遂,買賣親子,我已經叫人把他送局子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該蹲幾年蹲幾年。”

“可是何叔在天之靈——”

“那又怎麽樣?”靳寒眯着眼問。

“他都敢對你動電棍了,還要我顧念誰的在天之靈?”

裴溪洄徹底沒話說了。

他知道他哥定下的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他也不可能幹涉他哥做任何決定,他只是在想明天要去何叔墓前拜一拜,告訴他老人家:靳寒對何寶生已經仁至義盡,如果您心裏有什麽怨氣想要上來報複,就沖着我來,別去找我哥。

拜得時候得拿兩瓶茅臺,再整個豬頭。

一想到豬頭,裴溪洄不知道為啥摸了把自己的腦袋。

靳寒看他抱着自己的頭摸來摸去,脖子下露出兩個比以前明顯得多的鎖骨窩。

“你現在多少斤了?”

“啊?怎麽突然問這個。一百多斤吧,我好久沒稱了。”

靳寒:“把浴袍脫了。”

“嗯?我不是都交代了嗎怎麽還脫?”

裴溪洄白日做夢:哥是要和我luo聊嗎?

那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別墨跡,趕緊脫。”

語氣聽起來非常急切。

那就是要luo聊了!

裴溪洄有點找不着北了,暈暈乎乎爬起來,心髒怦怦亂跳。

他把手機支在桌上,自己往後退,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哥哥,兩下扒掉浴袍,光溜溜站在地毯上,全身上下只剩一條白色小褲衩。

靳寒擡起眼,赤裸卻不帶任何情y的眼神從他的頭發絲一路逡巡到腳指頭。

就在小小裴一點一點展翅高飛起來時,他聽到他哥用一種非常偉光正的語氣問:“你身上那些新疤是怎麽來的?”

裴溪洄懵掉了。

“不是要luo聊嗎?什麽疤?”

靳寒皺眉:“我什麽時候說要luo聊了?”

裴溪洄如遭雷劈。

“不luo聊你讓我脫什麽衣服啊!害我白期待了!”

“我讓你說疤,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說疤……說疤……行吧。”裴溪洄有點氣糊塗了,“我想說雞你說疤,那你想聽哪個疤?”

靳寒:“……”

他把皮帶抽出來在手裏折成兩段,繃緊下颌命令:“一個一個說,所有的。”

大有交代不明白就把裴溪洄綁上的架勢。

裴溪洄犯怵,趕緊低頭找新弄的疤。

找着找着自己都震驚了,不是才分開半年嗎,咋整這麽多?

有騎車時蹭的、采茶葉時樹枝紮的、泡茶時被熱水燙的,還有幾個連他都不知道怎麽搞的。

剛開始他還一個一個說得很認真,後來發現靳寒不說話了,就那樣冷冷盯着自己看,聲音慢慢小了下去,之後徹底閉上了嘴。

“哥……”

“別叫我。”

靳寒手裏的皮帶“啪”地一聲狠抽在桌上,裴溪洄心裏登時一個哆嗦。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栓起來你才會學乖?”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冒冒失失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靳寒帶他去逛廟會,前一秒撒開他的手,下一秒就找不到他的人。

上課十分鐘了,才發現自己走錯教室。

犯錯誤了被哥哥收拾,靳寒在訓話呢,他眨着狗狗眼可憐兮兮盯着哥哥看,靳寒以為他在反省就問他知錯了沒有,他笑眯眯來一句哥哥你這件新襯衫真好看,在哪買的啊?

靳寒都懷疑當年是不是撿了個小弱智回來,怎麽讓他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就這麽難。

“沒有,”裴溪洄試圖狡辯,“現在比小時候好很多了,做事時也有集中注意力,就是哥不在,我才會想東想西的,哥回來我就好了,哥管着我。”

“我管你?”靳寒嗤笑,“不是嫌我煩了嗎?我管不了。”

“沒有!我從來沒這麽說過你別冤枉我!哥得管我,不管我我就飄了,找不到根了。”

他不想再和哥哥玩找疤的游戲,一個箭步沖到床上,被床墊彈起來又重重趴下去。

手機被他放到側邊床頭櫃上,從鏡頭裏能看到他肩膀到大腿完整的線條,圓墩墩的小屁股向上翹着,如同一包柔軟的沙丘。

靳寒移開視線,手指碾動皮帶。

“我給你說正事呢,你在那浪什麽?”

“啊?我沒浪啊,我就是想活動活動……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坐久了,腰老是疼,我扭一下。”

他趴在床上就開始扭,邊扭邊轉着眼睛偷看哥哥,還故意把小褲衩往下拽,又下腰又劈叉又對着屏幕撅起來抖成小馬達的,看得靳寒想把他吊起來。

他把手機拿遠,放到對面桌上,向後靠着沙發,雙腿岔開。

裴溪洄這才看到他原來剛洗完澡,也穿着浴袍。

浴袍下擺還因為動作縱上去一些,露出雙褪之間一小塊三角形的黑色陰影。

裴溪洄當場就被定住了。

腰不疼了,腦子也不轉了,眼巴巴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陰影看,越看越饞,越看越想,腦子裏跑的那些小電影就快從眼睛裏放出來了,實在實在忍不住了才偷偷吞了一小下口水。

視頻裏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咕嘟”。

他看似活着,其實已經死了。

操操操操操!!!!!

怎麽這麽大聲兒!簡直是巨響!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拿喉嚨開了一槍!

他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藏進去,一骨碌滾到床對面,枕頭蒙住臉,賴賴叽叽地打滾:“哥,你能裝沒聽到嗎?”

“不用裝,剛才打雷給我耳朵震聾了。”

啊啊啊——裴溪洄臊得拉起小褲衩,扣過去欲蓋彌彰地擋住那裏,活像賣那啥被抓的失足少年。

直到聽到抓他的“警官”叫了聲:“裴溪洄。”

裴溪洄雙腿一軟,莫名其妙就自己夾緊了,迷迷糊糊擡起頭來,看到視頻中哥哥睨着眼,下巴微揚,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

“我說着話呢你在那亂ying,我就是這麽教你的?”

那冷淡的語調,不摻任何欲望的眼神,攥着皮帶的粗粝手掌,仿佛在審訊一只不聽話的小狗。

裴溪洄就感覺心尖被一把牛毛小針亂刺亂紮一通,鼻腔裏驀地一暖。

沒顧上有什麽東西流進嘴巴裏,他頂着一腦袋炸開的金毛,眨巴眼睛哼哼央求:

“哥,你啥時候能……收拾我一頓啊……”

“今晚可以嗎?”

“不可以的話,我明晚再問一下。”

作者有話說

小裴日記4:

怎麽啦!我都立功了!這是該給我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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