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對不起

對不起

誰？誰在說話？

諾安噌的一下站起來，罰站。往後一看，卻看見尤金站在小道上。

細碎的陽光之下，麗德塔的王子身着一件針織細膩的純白襯衫，有形且硬挺的襯衫勾勒着挺拔的身軀和寬闊的肩膀，袖口随意挽起，閑庭信步。

諾安懸着的心一下子安放好了。

“是你啊。我還以為我姥姥活了。”

雖然他喜歡和躺着的姥姥說話，但站起來的姥姥是萬萬不可的。

他重新坐下去。

食盒裏有幾塊玫瑰拉糕，他扯了一塊咬了一口，有點黏牙。

“你……唔，怎麽在這裏？”

按理說就算他騎馬過來，也得一兩天的時間，怎麽會這麽快就回來了，還順暢無阻地進了惡龍谷。

不知這個問題那裏不對，尤金臉色黑了一下，折動袖口的手懸置，只聽見他聲音阻塞：“你別管，我有秘訣。”

諾安瞄了一眼，他才不在乎。

他又咬了一口玫瑰拉糕，嚼得用力。

突然尤金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我說，我也餓了。”

諾安被吓一跳，手顫了一下，好在是沒有把糕點掉進尤金嘴裏。他轉過身，自顧自地吃自己的，沒搭理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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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麗德塔王子，難道還能有人餓着他嗎？又不是被他囚禁在洞穴、身無分文、衣不蔽體、身世凄慘的那個公主。

金燦燦的陽光波點落在他小巧而挺翹的鼻尖上，許是有些置氣，呼吸用力，鼻翼微微翕動。

尤金卻像帶了什麽不要臉的面具，面不改色地跟着轉了一圈，“嗯？怎麽了，又生氣了？”

諾安沒有說話，默默吃着。

“啊，有人昨天才拉着我的衣服，親着我的脖子，整個人扒在我身上……”尤金雙手抱臂，臉上流露出一絲怡然自得的享受之色。

諾安一聽，心裏一顫，這說的不會是他吧？越往後聽越是心裏沒底，到最後他直接把糕點往嘴裏一塞，整個人撲過去，捂住尤金的嘴。

結果尤金竟然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吓得他直直收回手往後縮。

“今天就連點吃的都不肯分給我。”尤金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說完，他舔了下唇，回味似的，“嗯，确實很甜。”

諾安氣炸了：“尤金！！！”

“嗯，我在呢。”

？？？

諾安一個呼吸，差點被梅花拉糕噎住，俯身咳嗽了好幾下，直到尤金把他拽過去拍了好幾下背，才把堵在嗓子眼裏的糕點吐在尤金手上。

諾安得到解救之後倒退出去好幾步，只見尤金取出一張絲巾擦拭了下手掌，再将諾安吐出來的糕點裹在絲巾裏，丢進食盒蓋子。

整個神情淡定自如，似乎并沒有受到諾安生氣情緒半點影響。

看着尤金這副優雅至極的模樣，諾安突然感到有種無力感，像潮水翻湧把他整個人卷入，淹沒，讓他無法呼吸。

那種排山倒海的難受向他侵襲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像是溺水了，必須得在最後時刻發出最後的呼救。

“尤金。”

他的聲線不再像以往那樣甜膩膩的，而是難得的平穩沉着。

“為什麽你永遠不能把我的情緒當真。我不是你的兔子玩偶。”

每次他生氣，尤金就會各種油嘴滑舌，把這個話題繞過去。而他的确很笨，每次都會被尤金岔開話題。

所以他們的矛盾一直沒有得到解決，他的情緒也一直沒有被看重。

可那時他是真心付出了努力。從小到大他都是被照顧的一方，因為成年，因為心存希冀，他學着獨立，毛手毛腳模仿大人的模樣去照顧他未來的老婆，雖然心有餘而力不足，毫不意外把事情搞砸了，但他的從未做過假，無論是他說的話，還是做的事。

他也該被正視。

他的語氣不重，卻發揮出了難以言喻的力量，原還鎮定自若的麗德塔王子此刻僵直了一瞬，挺直的脊背似乎被灌入了滾燙的鉛水。

他被諾安控訴過好幾次，但每次都被他圓滑地繞開。他陷入沉思，久久不言。

諾安看他沉默了，接着說：“你就是騙了我，你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你也知道你是什麽意思，不要再用我沒有問你這樣的話來打亂我的思維啦，我不聰明，你知道的。”

“我不是小貓小狗，我生氣也不是你的娛樂，可以正視一下我的情緒嗎？”

諾安的爸媽确實把他養得很好，感情充沛，無論是誰在他身邊都能感覺一股甜膩的蛋糕般的幸福，他的一舉一動都散發着歡樂。他的幸福已經溢出了。

也因此，他能夠直白地表達自己的需求，而非無盡內耗，折磨自己。

淺淡的山風拂過，樹葉嘩啦啦作響。

“好。”尤金的聲音如同柔和的山風拂過山崗，仔細聽來卻又有幾分遲阻感，“對不起，諾安。”

“當時宴日我被羅莎強行安排穿上女裝，是因為她從你的父母那裏提前得知了你的動向，知道你的意圖，但她并沒有告訴我。”

“我擔心你會對我不利，所以一直沒有說實話。但我也承認，我摸清了你的性格和目的之後，沒有如實承認，是我的不對。後來百般迂回，也是我的問題，沒能平等地對待你的情緒，抱歉。”

“諾安，對不起。”尤金走近了些，“可以原諒我嗎？”

諾安心顫了一下。

“嗯……”

他鼻頭發紅，吸了吸鼻子，悶悶回應。

“那就，原諒你了。”細弱蚊吶的聲音，莫名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感覺。

他收拾收拾心情，情緒還沒有完全平複下去，所以只能擠出一個笑，“以後，我們還是朋友！”

尤金卻不滿足：“只是朋友嗎？”

沒等諾安說話，尤金把話說得更直白了，“我想和你有更進一步的關系。”

諾安瞪着水霧霧的眼睛，不解：“什麽意思？”

是他想的那樣？

可是，先前他把尤金當成老婆是因為他不知道尤金是雄性，現在真相大白了，還怎麽“更進一步”？

“可是，我們都是雄性。”諾安皺眉不解的樣子都乖巧得不行。

“都是……男的，也不是不行。”

“不行呀。”諾安倔強的搖頭，“你不能生龍寶寶。”

尤金倒是坦然，“不能生又怎麽樣，孩子就那麽重要嗎？還是你家有王位要繼承嗎？”

他用戲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自以為巧妙地打破世俗對同性的枷鎖，卻聽見諾安回他：“我家沒有，可你家真有啊。”

尤金：……

壞了。

“咳咳。”他努力找補，“沒關系，羅莎也能繼承王位。”

“等我們在一起之後，我帶着你去世界各地尋找寶藏，你不是最喜歡囤積寶物了嗎？我還可以學着做好吃的，不想嘗嘗我的手藝嗎？”

“而且，和我在一起，不是你最初的目的嗎？”

他用最輕柔的嗓音循循善誘，像一根羽毛騷撓着諾安的新房，讓他心癢癢。

尤金的确很了解他呢。

“……好。”諾安眨巴眨巴眼，下定決心，“那我拎着你，環游世界。”

尤金又感到心口中了一槍，沉默。

他想起今天被莫裏西斯拎在爪子上忽上忽下一路飛到惡龍谷的事情……“還是不了吧。”

婉拒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