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給藍色蝴蝶的信

給藍色蝴蝶的信

阿斯泰爾和沃爾西亞從小相依為命。倆兄妹關系一直很好，每天在宅子裏嬉戲玩鬧，形影不離。

日子一天天過去，倆小孩一天天長大。

仆人們都十分羨慕這家人的美滿幸福，也為自己能在此工作感到幸運。

只不過好景不長，正當阿斯泰爾成年之際，他們的父母卻離奇身亡。死亡地點就是在宅子裏。死亡原因不明。

仆人們議論紛紛，都懷疑是宅子裏生出魔鬼來了。管家安東尼一口否定，說那就是胡扯。

只不過，除了這個迷信的理由，還能怎麽解釋兩位主人突如其來的死亡呢？又怎麽解釋他們死亡時臉上猙獰的表情呢？

除了魔鬼，還有誰能使出這樣的手段悄無聲息地殺死兩個活生生的人呢？

沒有任何一處傷口，見不到一處血跡，房間裏幹淨整齊。除了兩具屍體，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沒有人破窗或破門而入，搜遍了宅子內外部都沒有發現兇器或可疑的腳印。

主人的神秘死亡給原本明亮華麗的宅子籠上了一層難以揮去的陰霾。許多仆人恐懼于那看不見摸不着的魔鬼，尋思着在宅子裏待下去會威脅到自身安危，便提出了離開。

安東尼罵了句“愚昧”後，無奈地擺了擺手，讓他們快點收拾行李走人。

只有他、女仆安娜絲以及女仆的孩子（也就是海莉）留了下來。

即便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宅子裏的人也不能沉浸在持續的恐懼和悲傷中。雖然才剛任職不久，但安東尼身為宅子裏最年長的人，他必須肩負起照顧大家的使命，積極着手那些繁瑣的事務。

阿斯泰爾成年後，也逐漸顯現出大人的成熟模樣，開始承擔一些家中事務。而沃爾西亞則一改往日活潑開朗的性子，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大部分時間裏她都卧在房間裏閱讀和寫詩。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兩個小主人日趨疏遠，不再像以前那樣愉快地玩耍在一起。宅子也顯得冷清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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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西亞在二十歲那年離家出走了。兩年內，大家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管家和女仆都已經不抱着任何希望了，只有阿斯泰爾還锲而不舍地尋找着。

兩年後，阿斯泰爾将她帶了回來，自此對她實施了嚴格的囚禁，不允許她踏出宅子半步。

不出幾個月，沃爾西亞懷孕了。她的小腹日益隆起，安娜絲不得再刻意假裝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她将沃爾西亞拉到角落裏，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到底是誰逼迫着她做那些事情？

對方直截了當地說出了阿斯泰爾的名字，語氣波瀾不驚，神情中透露出麻木。

安娜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滿臉寫着不可置信。她顫顫巍巍地說，“少爺他……他怎麽會……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是魔鬼。”

沃爾西亞面不改色，吐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從嘴裏一同飄出了冰冷的氣息。

女仆的身體顫了一顫，“小姐，你有什麽打算，對于這個孩子？”

“他逼我生下來。”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因為我在外面和別的野男人生下來了一個孩子。他很憤怒，說我的身體只能屬于他，怎麽能……為他人使用……他是這樣說的。”

安娜絲的手都止不住顫抖着，受到了莫大的沖擊，“小姐……你已經生過孩子啦？”

“是的。”沃爾西亞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

“天哪……我親愛的小姐呀，沒想到你經歷了那些……你還那麽稚嫩，你的身體是怎麽撐得過來的呀……”女仆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顯得十分痛心。

小姐握住女仆的手，微微笑着，“我很愛那個男人，我倆是一見鐘情的……”話還沒說到一半，她的眼中就盈滿了淚水，“只是後來，阿斯泰爾發現了我們以後，想盡辦法接近我的丈夫，用他那套伎倆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了他。”

“我偷偷将沃爾肯寄養在好友的家裏，死活不肯說出他的下落。阿斯泰爾無可奈何，就将我綁了回來，還強迫我和他發生關系……”

“安娜絲，他不是你們的那個少爺。他被魔鬼附身了，不，不對，他本身就是魔鬼……是他殺死了爸爸和媽媽。”

聽完小姐簡短的敘述，女仆的臉上浮現出了恐懼、震驚和同情相交織的表情。

“天哪……天哪……”她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小姐，你不能待着這裏。”過了一會兒，安娜絲擡起頭，驚恐地說。

“是的，我不能待在這裏。否則終有一日我會死在這個惡魔的手裏。”沃爾西亞平靜地說，“我會離開，但不是現在。等生下肚子裏的孩子，那時我就會離開。”

安娜絲紅着眼眶，用力地點着頭，“嗯，小姐，到時候你一定要離開……我會竭盡所能協助你的，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提。”

“謝謝你，好心的安娜絲。”沃爾西亞看着她，內心無比感動。

漫長的候産時光裏，沃爾西亞都虛弱不堪，終日躺在床上，除了疲憊和逃走的急切心情，她感受不到別的。

安娜絲密切而謹慎地觀察着阿斯泰爾。他忙于鎮上的工作，最近每天都早出晚歸。她還小心地觀察着安東尼，判斷對方是不是阿斯泰爾的同謀。畢竟他鐵定也注意到沃爾西亞的情況了，卻對此只字不提。

她用雞毛撣子清理大廳的灰塵，掃到挂在牆上的那副畫時，感到心裏泛起隐隐的不安。

那是阿斯泰爾曾經的畫像。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顯得堅毅果敢，笑得十分優雅溫柔。

旁邊挂着的也是沃爾西亞幾年前的畫像。她的瞳孔是淡紫色的，落栗色的頭發彎曲地如同浪花般盤繞在美麗的頸邊，嘴角拉開淺笑的弧度。

他倆曾經都是美麗可愛的天使呀……如今怎麽會變成這樣？

安娜絲怎麽也想不明白，內心只覺得無比惋惜。

生産的那個下午，阿斯泰爾抛開了一切工作，急急忙忙地帶了幾位醫護人員趕回來。

沃爾西亞用盡了全力，額頭冒出了彈珠大的汗，痛苦地叫喚着。

孩子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失去意識了，在一片哇哇哭聲中昏迷了過去。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才醒過來。

阿斯泰爾将孩子抱到她的眼前，說：“是個女孩。”他看起來很開心。

“沃爾西亞，你感覺怎麽樣，好點沒？需不需要叫醫生來？”

“不用了。”她冷漠地凝視着那個使她痛苦的小家夥，眼裏沒有一絲愛意，只是僵硬地扯出一個微笑。

“叫她阿斯提亞。”

“什麽？”

“她的名字，是阿斯提亞。”

阿斯泰爾柔聲道：“原來你已經取好名字了嗎……這個名字真好聽，很适合這個美麗的小家夥。”

那是詛咒，沃爾西亞在心裏想着。阿斯提亞在一些地方傳說中，有着複仇、毀滅與弑父的含義。她詛咒着在未來的某一天，阿斯泰爾會死在他的女兒手裏。

“我在夢中見到了這個名字。”她說。

“真好。沃爾西亞，我想我們會好好愛她的，對嗎？她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沃爾西亞閉上眼睛，不願看到眼前人。在她的心裏，自己根本就不認可這個孩子。她是惡魔囚禁的産物。她的孩子只有沃爾肯。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了。她的孩子呀。

“我有些累了。”

“好，那你接着休息。有什麽需要的，就按下床邊的鈴，我馬上就會來，好嗎？”

她假裝虛弱地點了點頭。

房門關上，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立刻從床上下來，蹑手蹑腳地走到窗前，試探性地往下看了看。安娜絲就站在下面。倆人相視之際，互相點了點頭。

沃爾西亞小心翼翼地順着水管爬下來，腳快落到地面的時候，安娜絲伸出手緊緊抱住她的雙腿，托着她的身體安穩地着地。

“後邊有個隐秘的小門，是我前幾天砍出來的，插着幾枝花，被雜草擋着。你從那裏出去之後，記得将草重新蓋回去。沿着土路一直走，馬路牙子上會有一輛馬車等着你。”

她接着補充道，“還有，拿着這個包袱，裏面有一些食物還有錢財，應該足夠支撐你回到那裏了。”

沃爾西亞感激得說不出話來，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快走吧，小姐。這次走遠一點，不要被少爺找到了。”安娜絲哭着說。

小姐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消失在花園中。

此後的十幾年中，她和沃爾肯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過惡魔還沒有放棄，他的觸手遙遙地伸到她的身邊，悄無聲息地架起了新的牢籠……

（信寫到這裏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