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兩人同是伯府的奴婢,但又有不同。

盼蘭知道自己出去了有家人投靠,無雙則是孤身一人,萬一韓家那邊起了心思,再把人帶回去……還有一點,無雙是龔拓的侍婢,最終離開要他的首肯。

相對為外面未知的漂泊,無雙呆在世子身邊更加安穩,如果是不像龔文柏的後院這樣亂的話。

“我覺得先這樣,”無雙嘴角翹了下,眼角處躺着柔和,“首飾不急于出手,最好是等過年後。”

盼蘭嗯了聲,心裏知道無雙有自己的打算。

無雙拉着人坐去床邊,窗紙透進來的微光,朦胧了她好看的臉:“年底事多,有些人家會特意去當鋪查,有沒有自己丢失的東西,繼而将偷盜之人揪出來。穩妥的話,得過了年後,左右不急于這一時。”

年節近在眼前,這期間不要出什麽事才好。畢竟,她的那些首飾,都是出自龔拓那兒,萬一他發現也是麻煩。

“還是你想得多,”盼蘭點頭,覺得自己也不該表現的太明顯才好,遂笑了笑,“剛才看你猶豫,還以為你不想走。”

“我?”

盼蘭嗯了聲,聽了無雙方才的話,心裏壓着的那點事兒也就吐了出來:“寧做窮□□,不做富家妾。無雙,你可以找個好夫君,一輩子相敬如賓。”

話很直接,卻也沒錯。

“別說笑。”無雙抿唇,眼中輕一閃爍。

她這樣子,會有人願意娶嗎?真平等相待的夫妻。白首相攜,大概是每個女子一生中最大的期望。

離開罷,這裏給她的只有束縛。

她走到窗邊,就着外面進來的光亮打開了信紙,薄薄的紙張上是清晰的字跡,一看便知是魯安托人寫的,每一處都很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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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蘭不識字,湊在無雙身邊,好奇的看着信:“上面都寫了什麽?”

無雙唇邊一抹軟笑,透着紅潤的色澤,最先抽出下面的那封家書:“我給你念念。大哥說,銀子還差一點兒就湊齊,你的小侄兒如今有五十斤了,壯實着呢。還有……”

她瞅了眼盼蘭,眼睛彎成一雙月牙兒,明亮清淺。

“還有什麽?”盼蘭性子直,絲毫沒發現無雙眼裏的笑意。

“說啊,”無雙把信往盼蘭手裏一塞,故意高了聲調,“嫂子幫你相中了一位郎君,人品不錯,父母安好。”

“無雙,”盼蘭跺了下腳,羞赧的雙手捂住臉,小聲吶吶,“不準笑我。”

無雙笑,随後看着另一張信紙,上面寫着的說關于贖身事項。首先便是清晰的寫着,大渝律法關于脫籍的認可,奴婢若能有足夠的財力為自己贖身,可回良籍。此前,必須得到主家認可,并願意去官府證明,除去奴籍。

她一字字的看完,最後盯着“主家”二字。銀錢已經有了,就看這份主家的恩典了。

前院叮叮當當的,是匠人在修理被龔敦撞壞的門和桌椅,要鋸木板,量尺寸,成型,上漆,年節前必須趕制出來。

動靜在後罩房這邊聽得清清楚楚。

盼蘭趴在床上翻找着,沒一會兒抱着一件衫子過來,往無雙面前一送。

“怎麽了?”無雙盯着粉紫色的衣裳,摸了摸料子,挺滑的。

盼蘭将外衫抖開,直接給無雙披在身上:“給你的,我現在不能出門,你穿上,衣裳顏色鮮亮,我看着也高興。”

無雙任由盼蘭給自己套上這件新的外衫,有很久了,她沒有在人前穿這樣鮮亮的衣裳。是高興,知道了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麽走,那就朝着去。

過晌的時候,阿慶跑了一趟課鎮院。彼時,無雙正挎着籃子出來,在院門處碰到。

“雙姑娘,有人找你,我讓她等在西偏門那兒,你去看看。”阿慶十五六歲,平時裏能說會道,跑腿兒也利索。

無雙往西面看了眼,眼中泛起疑惑:“沒說是誰嗎?”

“說姓韓。”阿慶回了句。

韓家?無雙想到了韓承業。想了想,後面提着籃子往西側門走去。

西側門平時沒人進出,開春兒的時候,大多通過這裏往府裏運些花苗、肥土之類。阿慶把人安排在這裏,也是想的周到,怕紮眼處被人瞧見找麻煩。

阿慶開了門,便在不遠處等着。

無雙拉開那扇鐵門,吱嘎着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聽到動靜,原本坐在外面石階上的人當即站起來,兩步就跑到門邊。

“無雙,你怎麽才出來?”來人四五十歲,是個身材臃腫的婦人,頭上紮着根棗皮紅發巾。

無雙眉頭皺了下,萬沒想到找她的居然是克氏,那個當初将她賣掉的表姨母,眼中瞬間淡了幾分。

克氏權當沒看見無雙的冷淡,翹着腳往門內看:“我剛聽有男人和你說話,是世子嗎?”

看她那架勢,不是無雙擋在門邊,怕是人早就走了進去。

“姨母找我?”無雙淡淡問了聲。

克氏一雙賊眯眯的眼睛往無雙籃子瞅了眼,見是空的心下失望,遂雙手往袖子裏一揣:“你這丫頭上次說回去,也沒見着你人,這不家裏惦念,你姨夫并那倆表哥,都讓你回家住幾天。”

說着,擡眼打量自己這個表外甥女。這樣清透的水晶人兒,總能讓人看得移不開眼,難怪會被世子一直養在房中。

“瞧着你瘦了。”克氏的話盡是些好聽的,端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無雙無意與人糾纏,意欲轉身:“我還有事要做……”

“無雙,”克氏趕緊将人拽住,笑得擠沒了一雙三角眼,“年關了,你也知道年頭不好,咱家沒甚進項,想從你這裏拿些銀子拿回家貼補。”

無雙看她,心中覺得可笑。

“姨母哪裏話?雙兒這裏沒有你的銀子。”她嘴角淺淺張合,清淩的臉蛋兒上沒有一點情緒。

明明是克氏欠她的,反倒還厚着臉皮來要貼補,有這種道理?

克氏面色一沉,嘴角好容易維持着難看的笑:“不為別的,你二表哥明年春闱,想想看,咱不得先提前打點?”

見無雙不為所動,她的腫胖身子往前一湊,硬擠道門邊,小聲道:“他若中舉,那就是官,到時候也能幫襯到你。你安心伺候世子,世子喜歡你,将來擡成個姨娘,有了孩子,咱家還怕不被旁人高看?”

克氏心裏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字字句句兒子以後的仕途。

無雙擡眼望天,似乎她這一輩子就該吊在龔拓身上。什麽姨娘、孩子,克氏的自以為是罷了。她在伯府什麽位置,自己不清楚?

“姨母,二表哥将來出人頭地,讓人知道他是用我的銀子,怎麽着也不好聽,是吧?”無雙話語輕輕的給堵了回去,随後手推上門板,想要關門,“今日與你見面是想說清,我這裏沒有銀子給你,現下沒有,往後也沒有。”

眼見無雙想走,克氏蹭的伸手擋着門,一把攥上她的小臂:“慢着,我可知道你兄姐的下落……”

無雙動作一頓,深深看進克氏眼中,想探出她話的真假。

“別再找我。”她不客氣的抽回自己手臂,不去相信克氏,手裏利落的上了鎖。

克氏白跑一趟,氣急敗壞退開幾步,張嘴隔着門板咒罵:“以為自己能新鮮幾天?等人老珠黃了,看世子還會要你?最後不就是個最下等的粗使媽子。”

無雙腳步一頓,下颌一揚:“且放心,即便那種田地,我也不會不要臉皮的登姨母家高門。”

說罷,她再不停留,交還給阿慶鑰匙,提着籃子往小徑深處走去。

兄姐?無雙心中念着這兩字,猜測克氏說的話是真是假。

當年逃難,母親帶着他們兄妹三人,她最小,體質又弱,是一直被照顧的那個。後來母親沒撐住而去世,兄姐照顧她繼續走,結果遇到山匪亂民,慌亂中她掉進水裏被沖走,自此再不知兄姐下落。在韓家等了大半年也沒等到,便知是兇多吉少。

她深吸一氣,意識到自己離開的事,也要把韓家算在內,莫要讓他們在纏上自己。

便想着這些,無雙來到後院的牆邊,這裏有一棵老槐樹,想折一些枝條回去,熬水給盼蘭喝,讓她淤傷盡快好些。

還有些光亮,夕陽将牆頭染成橘色,風大了,搖晃着光禿的枝丫。

無雙掰下一根枝條,随後蹲去地上,拿着剪刀修剪成三寸長短,這樣的大小方便放進藥罐熬水。

她蜷起身子抱着雙膝,下颌幾乎磕上膝蓋,露出一截優美細膩的脖頸。

心中想着贖身這件事,待察覺到輕微的腳步聲,視線裏依舊出現了一方袍角,上面的紋路是她熟悉的。

她揚起臉,風吹着眼睛半彎,軟軟的唇微張。一瞬,呼吸凝住,手指被刺紮了下。

龔拓居高臨下,瞅着蹲在地上的無雙,柔柔頭發落在肩上,穿了一件好看的粉紫色衣裳,他沒見過的。

明明還是他那個溫順的寵婢,可感覺她在離開他的掌控。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你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放心,女鵝不是舉目無親。

吼吼,大膽的試探收到好多營養液,麽一個!還有小可愛空投月石77,感謝思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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