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炎夏熬過, 秋雨連綿。

今年似乎天意不錯,盡管時常下雨,但是滄江上游雨水少, 沒有發生水患。

雲娘望着外面的雨水, 從門後拿出兩把油紙傘:“嫂子前日與你說的事兒, 你想的怎麽樣?”

無雙接雨傘, 視線落在傘褶上,唇角緩緩勾起:“我沒想過要嫁人。”

這些日子, 雲娘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前日也幹脆挑明,問無雙覺得陸興賢這人如何。什麽意思她懂,可是過去的困擾纏着她。

她跟過龔拓,不再是姑娘。

“無雙,”雲娘拍上人的肩膀, 輕聲勸着, “你現在是曹霜, 過去的不管是什麽, 都忘了吧。重新開始, 找個會心疼你的人,你才雙十年華,人生很長的。”

道理,無雙都懂,知道自己該走出來。只是有些事情發生過, 那是事實,真的選擇嫁人, 夫妻間的坦誠相待, 對方問及過往, 她該如何做?

她不願意欺騙別人,也不願自己因為愧疚而去遷就對方。

“陸先生人好,該找個好娘子。”無雙笑笑。

雲娘被氣笑,心直口快:“這不你也看出他人好?還好娘子,嫂子看你就是最好的。”

“嫂子。”無雙噗嗤笑了聲,相處久了,是越發喜歡雲娘的性子。

“嫂子,嫂子的叫,那就聽嫂子一回,走一步試試,又沒什麽損失。”雲娘輕了語氣,又道,“他是年長你幾歲,往而立去的歲數,但是會疼你就好。什麽貌賽潘安才比宋玉的,那些都沒用,女人吶,要他把你放心裏最實在。”

無雙眼睛發亮,看着雲娘的樣子,就知道是想起了過世的夫君:“大哥待嫂子很好吧?”

雲娘鼻尖一酸,眼眶瞬間紅潤,遂擡起臉看去屋檐:“他笨口拙舌,不會說好聽話,但是人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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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真的好?”無雙問。

以前在伯府,所有人也說龔拓對她好,可她自己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好,更像是對她的掌控,她是衣食無憂,可也沒見有多歡喜。

“真的好?”雲娘難住了,不知道怎麽解釋,想了半天,“應該是一種感應,你心中深信他對你好,一心一意。以後你有了夫君,會知道的。”

無雙笑,沒再說話,拉着從房中出來的曹泾,撐傘走去院門:“我送泾兒去學堂。”

一大一小兩個人,沒一會兒就推了院門出去。

雲娘張開嗓門喊了聲:“跟你說的事兒,你可想想。”

街上,行人不多,雨天,擺攤兒的小販也沒有幾個。

無雙問着曹泾最近的功課,小家夥對答如流。她心道,再過兩日下去,怕是要反過來讓曹泾教她。

日子就這麽快,當初大佛寺的初見還清晰在腦海中,病弱的雲娘,幹巴瘦小的曹泾。如今熬過去,現在都好起來了。

也許像雲娘所說,她也該走一步試試。

雖然天氣陰霾,但是無雙心情不錯。還有一件事,是陸興賢出行回來,正是從鯉城那邊,她送完曹泾,會去一趟陸家茶莊,結賬上月的銀錢,也正好問問兄姐的事。

離家前雲娘所說的話,此刻又在耳邊響起。突然間挑破,心中有一種極淡的別扭感。

那麽,所謂真的好,到底是何樣的?

學堂到了,曹泾抱着書跑了進去,到了門裏,回頭對無雙喊了聲:“姑姑,回去罷。”

“嗯。”

一街之隔,學堂對面是一座酒樓,萬盛樓,修得頗為不錯。

龔拓站在萬盛樓二層的平座,半邊身形在圓柱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雨中,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雨中有一把傘,撐傘人整個上半身被傘面遮住,只能瞧見淡青色的羅裙。她是送小兒進學堂,方才傳來一聲清脆的“姑姑”,他聽見了。

他想上去,卻又躊躇,找了一年,得到的總是失望。他自認見慣生死,什麽都不怕,可如今心裏滋生出陌生的擔憂。

眼看女子撐傘轉身離開,袅娜步子與雨中慢行,缥缈輕柔。

站在牆邊的阿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街上,什麽話也說不出。

驀的,眼前影子一閃而過,他的主子風一樣往樓梯跑去,留下一串木板的踩踏聲。

雨急了些,染着秋日的涼意。

無雙轉進一條窄巷,這是近路,出去後就會看見陸家茶莊。

走了一段,忽覺身後有腳步聲,不遠不近的跟着。她霎時想起那位餘家的二公子,莫不是跟上來想要糾纏?

想到這兒,她加緊了腳步,一手提着裙裾,想着将人甩開,去了前面街上,他就不敢放肆。

然而腳步聲卻越發近,聽着只有一人。

無雙深吸一口氣,在巷中回身,嬌顏略帶愠怒:“你……”

質問之語斷在嘴邊,她整個人像被驚雷擊中,呆立在那兒。

斑駁的高牆,因潮濕而滋生的苔藓,石板路濕滑,斜風細雨。

無雙腳跟下意識後退着,看着兩丈外的男人,他淋在雨裏,正擡步往她走來。

一步,兩步……

她退到了牆根,傘面撞上牆壁,人已到了她的面前。

“無雙?”龔拓喚了聲,輕輕地,有些不确定,又夾雜着難掩的欣喜。

無雙周身發冷,如墜冰窖。誰會想到,她和他竟會在此相遇?所有那些過往,翻江倒海而來,幾欲将她吞沒。

她的眼睛忘了眨動,慌亂的心中想要生出一個辦法來,亦或是眼前的都是假的……

龔拓嘴角浮出笑意,伸手過去,手指碰上女子的臉頰,溫的、軟的,活生生的、真是的。

“無雙,你還在?”他的喉間發澀,冰冷的眼睛柔和下來。

他的觸碰像火炭般,燙得無雙猛然驚醒,身子一側,避開他的手:“公子,你認錯人了。”

她握緊傘柄,強撐着自己挪動步子,離開他的掌控。身體的記憶殘存着對這個男人的順從,她咬着後牙,堅定轉身。

腳步踩着石板路,極力想要找到鎮定。

龔拓手中一空,孤零零的擎在雨中,眼中欣喜化作空洞。

認錯人?怎麽會?她是他一手養成的,絕不會認錯。

他找了她這麽久,怎麽可能讓她走?龔拓兩步追上去,抓上無雙的手臂,和以前一樣,輕而易舉就拉來了身邊。

“你放手!”無雙大駭,手中的傘掉落,飄悠悠的在石板路上打轉。

眼中,是男人冷冽的俊臉,此刻被雨水沖洗着,幾縷發絲沾在耳邊,更添幾分陰郁。

“無雙,你怎麽了?”龔拓眸光鎖着女子的臉,一寸寸的巡視,在她的眼中看到驚駭,“我是阿郎。”

這不對,他的無雙看他時,從來都是溫柔軟和的。為什麽不認他?

無雙用力抽手,想掙脫鉗制:“我姓曹,你放開!”

從來,她的掙紮在他手裏都沒什麽作用,龔拓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無雙,你身上的香氣呢?”

他突然有些慌,才發現女子身上沒有百馥香的香氣。想到過往自己一次次的認錯人,莫非這次……

然而,很快他想起了另一個證明的方法。

龔拓握緊那截纖細的手腕,任她像魚一樣反抗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衣襟上,只要手指挑開,鎖骨處的那抹嫣紅花瓣痣……

“嗯。”還未拉開,他的手一疼,整個人僵住。

無雙張嘴咬着龔拓的手,用盡力氣,嘴裏有了血腥氣,臉上淌着的不知道是淚還是雨水。

“無雙?”龔拓臉上寫滿不可置信,不信無雙會傷他。

趁他發愣,無雙抽回自己手腕,倉皇轉身逃走,那柄油紙傘也忘了撿。

跑出一段,她忍不住回頭,卻見龔拓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澆洗。

他見她回頭,臉上驚喜劃過,嘴角一抹蒼白的笑:“無雙,快回來。”

無雙像沒聽見,繼續往巷口跑去,濕滑的石板路實在不好走,她借着牆壁穩住身形,不曾停下。

她知道,龔拓要追上她易如反掌,他是想像以前一樣,等着她的示弱,等着她主動回去。

眼看她就要跑出去,龔拓悵然若失。他想過的重逢,無雙是歡喜的,為什麽當他洪水猛獸一般?

他擡步去追,她大概知道了,腳步更加快起來,像一只雨中失重的蝴蝶。

無雙快步沖出巷口,身形不穩撞在一人身上,腳下一滑差點兒摔倒,幸而對方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曹姑娘?”陸興賢眼見扶住的人是無雙,略顯詫異,“怎麽了?”

無雙心下稍安,到了大街,龔拓必然不會再做什麽。他及其在意聲名,又是朝廷命官,伯府世子,斷不能過來明着抓她。

“滑了一跤,傘壞了。”她聲音微微發顫,帶着讓人心疼的哭音兒。

陸興賢上下打量,眼中關切:“跟我回去茶莊,我讓人去請郎中。”

無雙站穩身子,低下頭去隐藏神色:“沒有大礙,我是來給先生送賬的。”

說着話,心裏想着後面的龔拓。他必然是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可是她現在是曹霜,所有人都能證明,至少他不會當街拉她回去。

無雙已經死了,死人在官府中會消籍。她現在是正兒八經的良籍,不是奴籍。

餘光中,龔拓已經從巷中走出。不用看也知道,他如今的臉色有多難看。

“這樣,先進去說話,淋濕了身子會着涼。”陸興賢只是瞥了眼巷口的男子,随後将傘撐在無雙頭頂,自己的大半身子淋在雨中。

無雙颔首,對人的關心回以淺淺柔笑:“好。”

兩人撐傘前行,自然而熟絡的說着話,尤其男人的姿态,表現得頗為照顧女子。後方看,竟像是半擁而行。

牆下,龔拓不可思議的看着無雙離開,還是跟一個別的男人。

心中某處撕裂開,叫嚣着上去把人抓回來,她怎麽可以對着別人笑……

追上來的阿慶看到了這一切,硬着頭皮給龔拓撐傘。

“阿慶,”龔拓盯着雨簾,那裏早沒了人影,“是她吧?”

“看着像雙姑娘。”阿慶回了聲。

龔拓細長眼睛一眯,眼睫猶沾着雨水:“她竟不認我。”

這廂,無雙一步步走遠,不再回頭。大概是身旁有陸興賢,她的心裏稍顯安定。

進了茶莊,陸興賢叫了打雜的婆子過來,帶着無雙去了二樓整理清洗,自己在一層,與掌櫃商議事情。

無雙接過婆子送上的熱茶,手心暖了,喝了一口,身子也緩緩暖過來。

窗邊開着一道縫,她走過去往下看,并沒有看到龔拓的身影。誰能料到平凡的一天,她會不期然的和他重逢?

“一會兒讓馬車送你回去,”陸興賢上來,撩袍坐下,手裏賬冊往桌上一擱,“那條巷子是會省路,但是也偏僻,以後莫要走了。”

他的話是簡單的閑聊,無雙卻明白人家在提醒,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龔拓,把人當成尾随她的登徒子。

她過來坐下,半盞茶擱在桌邊:“先生一路回來,可還順利?”

陸興賢點頭,手搭在賬本上,面色和緩:“買賣的事談下了。經過水神山的時候,我打聽過十年前的事,有些人還記得。”

水神山,當初無雙與兄姐失散的地方。

那日,三人随着難民隊伍往北走,大哥照顧着兩個妹妹,明明還是個單薄的少年,一路背着無雙。彼時的無雙病得厲害,大災過後總會産生疫病,她渾身無力,蔫蔫的趴在大哥背上。停下的時候,姐姐看着她,大哥便去尋找吃的。

也就是那時候,一夥山匪出現,将幾十人的難民隊伍團團圍住。衆人像是待宰的羔羊,哭嚎着簇擁在一起,毫無反抗之力。

難民身上自然沒有錢財,可是架不住有年輕男女和孩子,這些人可以抓去賣掉。不想坐以待斃,姐姐趁人不備,拉起無雙就跑。

無雙只記得當時眼前全是晃得,兩條腿根本沒有力氣。才不到十歲的孩子,又病着,她怎麽跑得掉?

姐姐拉着她到了江邊,再沒有路走,緊緊抱着她。恰在此時,外出的大哥回來,扔下手裏的野果,拼力沖過來想護住自己的兩個妹妹。

“哥……”無雙哭着喊,拼力想跑去找大哥,尋找一點庇護。

一個山匪惡狠狠的出腳,将小小的她給踢進江水中。混濁的水不停往口鼻中灌着,她再發不出聲音。

最後看到的,就是大哥被人踩在江邊,對着江水裏的她大喊,撕心裂肺:“無雙!”

大概是她太瘦了,并沒有沉下水去,抓到一塊浮木,被江水帶到了下游。後來,她醒過來時,在一條船上,船工說是他們的主子讓人将她撈了上來。

也正好順路,船将她送到了鯉城。下船前,她遠遠看見了船頭甲板上的少年,面向江水而站,身子修正,就是這船的主人。

無雙讓船工轉達了謝意,後面便去了韓家……

回憶襲來,總能揭開塵封的傷痛。無雙有時會想,如果自己和兄姐沒有失散,現在會不會生活在一起,自己還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妹妹?

陸興賢見無雙不說話,猜到人是在想那失散的親戚,便說道:“當年,山匪為了不留下行蹤,除了帶走的人,剩下的全殺了。是以,到今日,這件事很難查。”

“找不到嗎?”無雙回神。

被抓走的人,定然是賣掉了,不是奴籍就是賤籍,去哪裏找?

陸興賢喝了口茶,又道:“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山匪後來碰上官軍,被抓走的男丁被收進了軍隊,送去了西陲。”

“邊關?”無雙越發迷茫,男丁中是否有大哥?就是說人活着的話,會在西陲?

是有這個可能,十年前北越和大渝打過幾場仗,往那邊補充過壯丁。無依無靠的難民,拿不出戶籍證明,發去西陲并不意外。

那麽姐姐呢?

聽到陸興賢帶回來的消息,無雙喜憂參半。但是心裏的希望漸漸變大,加上之前韓承業的話,她可以确定自己有親人還在。

回到家時,雨依舊不停。

無雙坐在廊下,心不在焉的繡着花。

她不知道龔拓是如何找過來的,心裏也想過要不要再逃離?心中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能離開觀州,她要等在這裏,等着兄姐回來。只要她守着父親的墳墓,他們回來時一定回去上墳,屆時就會尋到她。

至于龔拓,無雙從開始的心慌意亂,到現在也慢慢平穩下來。

結合之前的傳言,會從京中來一名官員,負責江堤之事。如今看看,必然就是龔拓了,他雖然挂着武将的官職,實則文也不輸,只不過年少成名是在戰場,這才理所當然的有了武職;要說讀書,他若考試,定然也會摘得功名。

所以,他其實是私訪而來,并不能明着身份。他有重要而私密的公務,不是伯府世子,亦或是京城都尉。

想到這兒,無雙擡臉,眼中淡淡堅定。

她現在是曹霜,不會再回去做他的寵婢。

夜色濃重,桌邊點着一盞燈。一張張的信箋,擺滿了書案的案面。

龔拓指尖一松,紙張飄飄悠悠落上紙堆,随後起身,面對高大的書架。

燈光搖着,讓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孤單,冷清。

阿慶過來,一張張的把信紙收好,大氣兒不敢出。雖然跟着龔拓一年多,可他委實摸不透這位主子的心思。

要說府裏別的公子,就很好猜,大抵嘴甜說好話,腿腳利索點,間或出一點兒馊主意,一句話,陪着玩兒就能有賞。

可這位世子,你對着他好話不敢說,賴話更不敢說,生生就得憋成一個啞巴。

“她還在槐花巷?”龔拓開口。

“是,回去就再沒出來。”阿慶咽口口水,這個問題一晚上他回了四遍了。

龔拓一動不動,身形筆直:“那種髒小的地方,真能住的下去?”

阿慶砸吧下嘴,仗着人看不見他,翻了個白眼。

“我說的不對?”龔拓輕哼一聲。

那矮小的屋子,粗糙的吃食,還要忙活什麽茶肆?哪有在他屋裏時,過得輕快舒服?就連伯府随便一間下人房,都比那裏強許多。

“沒,沒,”阿慶吓了一跳,差點兒以為人後腦勺上長眼睛,“小的覺得,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麽住的。”

真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富貴加身,多的是茫茫衆生,每日為生計奔波。世家子弟,打從生下來就比別人金貴,更遑論這位還是龔家以後的家主。

龔拓回身,掃了眼幹淨的案面:“給她送些東西過去。”

阿慶眨巴下眼睛,僵硬開口問道:“世子,你打算把無雙姑娘……”

“自然是帶她回去,”龔拓聲音輕了一分,手指敲着桌面,“回清南,就帶上她。”

阿慶瞠目結舌,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不說憋得難受,說了,就擎等着被這位擰斷脖子。

“世子,你有沒有想過,雙姑娘她,”阿慶舌頭忍不住打了個結,對上龔拓目光的時候,更是噎了下,“她可能不想回去?”

“不想?”龔拓舌間品着這兩個字。

無雙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一定是伯府裏的人容不下她,才硬将她送走。之前不就得到過風聲,宋夫人打算将無雙送走,好方便他正妻進門?

他要帶她回去,一刻也不想等。他不能見她留在外面吃苦,也見不得她與別的男人靠近。

想到這兒,龔拓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于是出了房間。

外頭雨勢不急不緩,細細的滋潤着黑夜。

他的面上還是慣常的淡漠,但是眼底躺着柔光。冰封的心底開始消融,緩緩流淌着。

以前,他擁有她的時候并沒有覺得什麽,知道只要一勾手,她就會乖巧的依偎在他身邊,任他索取。直到她消失,他徹底慌了,找遍每一處去尋她,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可他不信。

多少次,街上相似的身影,他不顧一切追上去;冷寂的夜晚,他坐在她的床邊就是一夜。

才明白,她并不只是個奴婢。

敲更的梆子聲傳來,已經到了醜時。

龔拓撐了把傘,出了客棧,走去漆黑的街上。

阿慶叫苦不疊,為難着要不要跟上?最後還是決定回去睡大覺,當初傷人家雙姑娘的又不是他,風水輪流轉,就讓這個自負的主子碰碰釘子。

不是什麽事,都會順着他的願來。

龔拓不會去猜阿慶的心思,他現在只想見到無雙。陡然變急的雨水,濕透了他的鞋履。

他走進槐花巷,站在那扇黑色的院門外,裏面漆黑一片。只有雨聲,現在正是人最為沉睡的時候。

雨水冰冷,龔拓手指觸碰上牆壁,想着大概另一側,就睡着他的無雙。她畏冷,喜歡在軟被中蜷縮着睡覺,面容美好。

真好,他找到她了。他要帶她回去,從此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一夜風雨過,秋意漸濃。

院中的桂花落了滿地,開房門,迎面的便是沁心的花香。

無雙起的晚了些,出來時,雲娘已經送曹泾去了學堂。正間方桌上,給她留了早膳,一碗馄饨,一塊酥餅。

眼看桌上擺着個茶罐,料想是雲娘走得急忘了帶。

無雙捧着茶罐,想送去茶肆中。左右沒什麽胃口,不如過去幫幫忙。

開了院門,巷中石板路幹淨而平滑。

無雙拉住門栓,一手抱着茶罐,剛邁出半步便愣在門邊。

院門外,龔拓立在巷中,身姿颀長,青色袍子濕透大半,骨節分明的手中攥着一柄油紙傘。

晨光出來,映清了他的臉,雕刻一樣完美。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他的眸光冷漠褪去,暈着些許柔和。

他一步到了她跟前,身上帶着濕氣:“無雙,跟我回去罷。”

作者有話說:

肥章章來了,跟寶貝們商量個事兒,周日本文上夾子,對文文來說很重要,所以下一更是周日晚上九點哈,放心,咱一定還是放肥章章的。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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