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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回到姥姥家,舒洛還沒來得及休息，便被老太太帶着去逛街了。

起初老太太還掩飾了一陣，叫舒洛陪着自己試了不少衣服,但等“無意”逛到了男裝品牌，舒洛便成了辛苦的模特架子。

姥姥從前目光毒辣，衣服穿在模特身上就能看出究竟适不适合自己外孫,這會兒卻硬要舒洛親自試。

一套接着一套,舒洛累倒在沙發上，姥姥倒是高高興興結賬去了。

口袋裏的手機叮叮咚咚響起來,舒洛拿起查看,才發現是茶院的小群有新消息。

一張胖橘貓的圖片被發了出來，幾人在讨論要不要帶着小貓去做驅蟲。

舒洛記得這只貓,沒有主人，時常在他們茶院外面溜達,之前還溜進來偷偷舔客人的茶杯,被舒洛拎着胖揍了一頓,之後便默許他進入茶院，讓店員喂食，後院還給他留了個一個小窩。

這會兒瞧見這張圖片,舒洛又忍不住回想起了當初在茶院中的時光。

說不出是懷念還是不舍。

他現在回去倒是也可以，但是路從安一直都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說會親自來找他,等忙完外面的事情回來,肯定就會跑荷嶺來。

到時候……之前經歷過的事情說不定又給他找到機會再來一次。

舒洛光是想着,臉色就變得委屈下來。

而且一年沒有見到姥姥了,他也的确很思念。

老人家上了年紀，身體變化也很大,他能夠明顯感覺出來，姥姥現在的身體不比一年前了，時常會露出疲憊的表情。

“買完衣服，咱們去樓上吃點好吃的。”

他正這麽想着，姥姥已經結完賬回來了，示意他拎着包。

舒洛提着包起身，跟着她一起出門，忍不住小聲問：“姥姥，路從安這一年都沒回來過嗎？”

姥姥挽着他的手臂，輕笑道：“他忙啊，庭越每次來還要提起他，說他寧願自己出去創業，也不願意回家裏幫忙。”

她說的簡單，但舒洛很清楚，舒庭越說的話只會更加過分。

“他們兩個也經常來嗎？”

舒洛記得從前，舒庭越和舒錦每年只來一兩次。

“去年來的勤了些。”姥姥說着，捏了捏他的手臂，“庭越他雖然嘴上不說，但看着還是關心你的。”

舒洛才不會信，這會兒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

但沒想到的是，在兩人用餐時，姥姥忽然接起一個電話，對面不知說了些什麽，她便朝着舒洛的方向看了過來，眸底帶了幾分思忖。

“好，我知道了，路上小心些。”

“嗯。”

“……”

舒洛聽着她的話，隐約猜到了什麽，可又不敢确定，只能舉着叉子看過去。

姥姥将手機放在一邊，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們消息還真是快，都知道你回來了，庭越和小錦說明天晚上到。”

心底的猜測被證實，舒洛的心情說不上來有什麽變化，只愣愣地點了下頭。

老太太關切地看着他，輕聲說：“要是不想見到他們，明天我讓馮阿姨帶你出去玩？”

她的語氣很是柔和，看向舒洛的目光中滿是關切，仿佛還将他當做一個頑皮怕生的孩子。

舒洛的心軟了一瞬，還是搖搖頭：“沒關系，我也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雖然在他心裏，舒庭越和舒錦都不是什麽值得信賴的人，但陪着姥姥見一面也沒關系。

不過路從安不在，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發毛的。

-

舒庭越他們時間卡的正好，次日傍晚天黑還沒多久，院子外就傳來了車聲。

馮阿姨剛準備好一大桌子菜，聽見聲音忙将手擦幹，快步去外頭開門迎接了。

舒洛盤腿坐在沙發上，懷中還抱着一碟子洗過的葡萄，聽見聲音仰起頭就對上了舒錦進門時投來的視線。

一年未見，舒錦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進門時态度平淡，只是在觸見了舒洛的瞬間，眼底情緒變得更為鋒利了些。

但只是一瞬，舒錦便露出了笑容，仿佛是在為看見了許久未見的弟弟而高興。

“小洛。”

他換了鞋大步進來，從沙發後面攬住了舒洛的肩膀拍了拍。

“好久不見，怎麽感覺還瘦了。”

舒洛偏了一下肩膀，想把他的手給甩下去，但是沒能成功。

舒錦捏着他一側肩膀，又擡起頭沖着邊上的老太太笑：“姥姥。”

老太太見狀也連忙起身：“到了就好，正好飯也做好了，吃飯吧。”

她說着，後面進門的舒庭越也沖着她打招呼，兩人便朝着餐廳走去，寒暄些近況。

舒洛準備起身，舒錦卻始終壓着他的肩，湊近輕笑：“怎麽忽然就從山溝溝裏跑出來了？錢花光了，要不要哥哥給你點？”

他現在這是不準備在舒洛面前裝了。

舒洛掙紮不開，索性又坐回沙發上，偏頭瞥他一眼。

“行啊，先給十個億吧。”

“……”

舒錦輕笑，捏着他單薄的肩頭，若有所思：“路從安把你給抓出來，有和你說什麽嗎？”

舒洛就知道他要提這個名字，這會兒已經是半句話都不想和他說了。

起身要走，舒錦手下卻又用力，沉聲問：“他讓你幫忙？給你介紹誰了？”

他說的話奇奇怪怪的，舒洛聽不太明白，也懶得再跟他多廢話。

“你有話怎麽不直接去問他？是不敢嗎？”

舒錦臉色微沉，但舒洛這次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見他依舊不松手，索性松了手。

盛放葡萄的碟子被打翻在地上，葡萄骨碌碌滾了一地。

“哎喲。”馮阿姨聽見聲音過來，看見碟子落在地毯外摔碎了，忙去取東西，“你們小心些，小洛別踩到玻璃了。”

馮阿姨照看舒洛這麽多年，知道他有個毛病，就是愛赤着腳走路。

雖然回來以後沒見他再這麽做過，但還是下意識囑咐出口。

老太太和舒庭越的注意力都被牽扯過來，舒錦不得不松開手，插兜直起身，臉色有些陰沉。

舒洛看也沒看他一眼，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低聲道：“大哥真是毛手毛腳，你想吃葡萄跟我說就是了，搶什麽？跟沒吃過似的。”

舒錦：“……”

“水果冰箱裏多着呢，吃完飯再吃。”姥姥不明所以，發話讓他們過來吃飯。

一行人上了桌，姥姥坐在主位，舒洛坐在她身邊，對面是舒庭越和舒錦。

吃飯的時候，舒洛能夠感覺到舒庭越的目光頻頻落在他的臉上，似乎是想要說什麽。

聯想到方才舒錦說的那些話，他心底已經隐約能猜到是什麽事情了。

都過去這麽久了，譚斯都踩縫紉機一年了，他們居然還在打自己的主意，虧他曾經還覺得舒庭越至少在事業上值得崇敬，現在這麽一看，還是他想多了。

這父子兩沒一個好東西。

桌上客套好一陣，吃過飯舒洛就打算上樓休息，卻被舒庭越給喊住了。

“小洛，明天我們去一趟墓地，你也一起吧。”

舒洛頓了頓，既然是去見母親，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得答應。

可回到房間，他卻越想越煩。

姥姥是不去的，明天舒庭越肯定要和他扯一堆有的沒的。

被丢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開始嗡嗡震動，他順手摸了過來，猜測又是茶院的人給他打電話，便随手接了起來，放在腦袋邊上，自己依舊趴着。

“幹嘛？”

他沒掩飾自己的情緒，語氣裏帶了點不耐煩。

對面安靜一秒，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

“誰惹你不高興了？”

聽見這聲音的瞬間，舒洛身體一僵，從臂彎中擡起頭，看見屏幕上的備注。

【升級版土包子】

“……”

沒聽見他說話，路從安又說：“舒錦和你說的話別信，不想跟他們待在一起的話，讓馮阿姨帶你出去玩。”

這話和姥姥說的大差不差，可舒洛對他可沒這麽好态度。

“玩什麽玩？你以為我是小學生嗎？還要家長帶着出去郊游。”

路從安聽了他的話很輕地笑了一下，像是心情很好。

“你想去郊游也不是不行。”

舒洛沒心思跟他開這種玩笑，冷哼一聲将手機丢開，重新趴回了床上。

窸窸窣窣的聲音可能傳到了路從安那邊，于是他又提醒：“剛吃過飯別趴着，對腸胃不好。”

舒洛沒搭理他，舒舒服服趴着，順帶着把鞋子也給踢開。

像是猜到了他這邊的情況，路從安無奈嘆口氣，轉移了話題：“我過兩天回去，要給你帶點什麽嗎？”

舒洛心說我才不要你的東西，可聽見這問題以後，卻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後腦子裏全是吃的喝的，什麽也想不到。

他不說話，路從安也沒讓他安靜，低聲說着自己抵達後發生的事情。

“我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室友也是留學生，這裏做飯不是很方便，但是他也不會，最開始連水都燒不好，那時候總是覺得他像你……”

舒洛迷迷糊糊地聽着，下意識反駁：“我才沒這麽笨。”

燒水他還是會的。

“我知道，你比他聰明多了，”路從安輕笑，又說：“他父母經常來看他，之後我才知道他家庭條件很好，家裏人都把他當成寶貝，之後還給他專門請了廚師。”

從前舒洛幾乎沒有聽過路從安這麽絮絮叨叨地說過話，最開始他聽着還有點煩，想要讓路從安閉嘴，可是聽到後面，卻逐漸感覺放松下來，甚至覺得這聲音有些助眠。

腦子昏昏沉沉的，但沒多久對面忽然息了聲，舒洛一下子清醒了點，下意識問：“那你呢？”

“嗯？”路從安聲音溫和，“我能照顧好自己，不太需要，只是經常會想你，所以才讓人去拍幾張你的照片，想你的時候就看看，心裏就沒這麽難受了。”

舒洛沒想到他會忽然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莫名感覺臉頰泛起了細密的熱度，忍不住又将臉往微涼的手臂上湊了湊。

“那你還對我這麽壞。”

他小聲嘟囔一句，心裏的委屈又重新翻湧了上來。

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聽着手機對面微弱的背景聲，腦袋一陣陣犯困。

或許是因為知道對面有自己值得信賴的人，他心底竟然也沒有多少對于即将到來的夢境産生的畏懼感。

四下寂靜，腦袋在臂彎輕輕轉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而在千裏之遙的陌生城市中，路從安沉默了兩秒，緩緩嘆了口氣。

良久後，他才低聲開口，問：“對你好，那你能不走嗎？”

“……”

可他問的太遲，手機這邊的人已經埋着臉迷糊睡了過去，只有輕緩勻長的呼吸聲順着聽筒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