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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吃過飯,路從安主動提出出去散步，舒庭越也欣然同意。

舒洛猜測他們有話要說，本來準備直接回房間的,但看見舒錦朝着樓上走去時還扭頭過來看他，便意識到一會兒樓上要只剩下他們兩人。

按照舒錦的性格，他很有可能會忽然來找舒洛“聊天”,所以走到一半,舒洛便改變了想法，轉身朝着大門外走去。

舒庭越和路從安早就離開,這會兒外面的花園很安靜,但為了避免舒錦直接出來找人，舒洛索性出了院子,準備去附近散散步。

循着院子繞了一圈，沒多久他被隔壁院子種的花吸引,墊着腳尖站在欄杆外朝着裏頭張望,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些許往事。

而還未等他多想什麽,上空便忽然傳來了窗戶被推開的聲音。

察覺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舒洛下意識擡頭，看清楚二樓陽臺那有些眼熟的面容。

整棟屋子都沒開燈,裏面居然有人在。

林烨然穿着單薄的長衛衣和休閑褲，頭發垂在額前,是剛洗漱過的居家模樣。

看見舒洛以後,他臉上浮現出幾分詫異,接着卻是開口發問：“要進來坐坐嗎？”

舒洛微微蹙眉,本想拒絕,林烨然卻只丢下一句給他開門，接着便消失在了陽臺上。

沒辦法,他又掃了眼別墅外圍，扭頭時隐約間看見姥姥家大門外立着一道身影，心中的猶豫煙消雲散，在院子鐵門打開時便閃身鑽了進去。

他進去時林烨然正站在院子門口，一出現視線便緊緊黏在他的身上，目光中滿是審視。

舒洛并不在意他的打量，自顧自将院子外的花掃了一遍，又覺得種在茶院不是很合适，索性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真沒想到，你忽然回來了。”

見他不說話，林烨然索性主動開口了。

舒洛哼笑一聲，總算将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你很在乎我嗎？”

這話本身只是開玩笑，但是他說完以後，林烨然卻并沒有否認，盯着他的眼神中反而透出點讓他感到奇怪的情緒來。

這氣氛……真古怪。

腳步微微一頓，舒洛甚至想直接轉身離開了。

但顯然這種舉動會顯得太局促，他做不出來，最後還是在林烨然的邀請下進入了屋子。

從進入玄關後，越來越多花裏胡哨的小東西就出現在了舒洛的面前，看得出來很多都是景點的紀念品，有的堆在角落裏似乎還沒整理過，偌大的客廳居然有些亂糟糟的。

不過，也很有人氣。

舒洛在心中做完點評，坐在了沙發上。

“咖啡嗎？還是果汁？”林烨然很有禮貌，朝着水臺走去，“我這裏目前只有這兩樣。”

“果汁吧。”舒洛随口道。

一分鐘後，一杯常溫的橙汁被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幾上。

“謝謝。”

舒洛将果汁拿起喝了一口，有些訝異與自己的禮貌。

客廳的主燈沒有打開，但卻并不顯得昏暗，而林烨然給他倒完水以後，便安安靜靜坐在單人沙發上盯着他，目不轉睛。

舒洛被他看的很不自在，索性也回看過去。

“你要看多久？”

這人還有沒有禮貌了？

林烨然沒有笑，眼神很淡，說：“太久沒見了，你好像有點變了。”

自從舒洛回來以後，似乎每個人都只做出了他瘦的評價，而林烨然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舒洛一下子來了興趣，将玻璃杯放下，慢悠悠靠在沙發背上，問：“哪變了？”

“我也說不出來。”林烨然總算将視線給挪開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說話的時候看着比之前成熟很多，一說話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舒洛：“……”

他不想說話了。

可林烨然自己沉默了好一會兒，卻又自己發問：“路從安沒跟你一起嗎？”

這似乎是個套話的好時機。

舒洛心底一動，故作無意：“他在哪，你不比我更清楚嗎？”

他被路從安找到的那天，林烨然就在荷嶺。

要說這兩人到現在沒有任何關系，他還真不相信，畢竟在他之前要離開的時候，這兩人就一副馬上就要黏在一起的樣子。

更別提林烨然當時對路從安不加掩飾的喜歡，路從安真能把持得住？

舒洛腦子裏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可下一秒，林烨然卻忽然嗤笑出聲。

“我怎麽會知道他的行蹤？”

舒洛微微挑眉，有點好奇。

林烨然面上的笑意轉瞬即逝，臉色隐約蒼白。

“我和他上一次說話，還是在一年前。”

這次舒洛是真驚訝了，他能夠看出來，林烨然并不是在開玩笑。

似乎也并不需要人詢問，林烨然放松身體躺進沙發，語氣很平靜：“那天我還在睡覺呢，就被門鈴聲吵醒，路從安說你不見了，差點把我這翻過來找人。”

舒洛聽着他的話，只覺得不太真實。

他記憶裏的路從安，似乎并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我那時候還以為是你為了刺激我做的手段，還怨恨了你好一陣，之後才知道你是真跑了。”林烨然說着，忽然又笑了起來，投向舒洛的目光中滿是不滿，“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家這麽有錢，家裏人還對你這麽好，你究竟在鬧什麽，你都不知道別人有多羨慕你，明明是個冒牌貨，可還能過這麽好的日子。”

最後的一句話，他說的很輕，如果不是因為別墅內過分安靜，或許舒洛也聽不見。

可奇怪的是，他聽見這些話心裏也并沒有多少生氣，原先有些緊繃的神經反而在此時松懈下來。

“你還真關注我的生活。”舒洛說。

似乎是覺得已經将話說出了，再過分點也沒什麽關系，林烨然索性也不裝了。

“我最開始是有點高興的，又有點嫉妒你，覺得你不知好歹，但之後發現路從安刻意避着我，到了公共場合竟然選擇性無視我，才知道你走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舒洛聽着他這麽說，心裏面卻并沒有想象中的舒暢。

“你們之前不是合作關系嗎？現在又沒關系了？”

林烨然嗤笑：“你沒關注過他的事業吧，雖然我還是品牌代言人，但他現在已經不親自管了，我平時連他的面都很難見到。”

舒洛微微蹙眉，越發覺得劇情走向不受控制。

真是奇怪，難道是因為他在中間橫插一腳，所以才讓劇情發生了改變？

看來對于路從安來說，他魅力還挺大的。

雖然從開始做那些夢以後，他便一直對這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深信不疑，可如今親自改變了，卻也不覺得心虛和內疚。

人各有命。

即使中途發生了變化，也會有新的未來。

更何況林烨然如今事業蒸蒸日上，擁有一段圓滿的愛情，對他來說也并不是困難的事情。

舒洛想着，反應過來後卻覺得自己想法有些奇怪。

他這麽在意這些做什麽？本來他和路從安現在也沒什麽關系，而且……

“不過現在想起來也沒什麽遺憾了，我至少在事業上做得很好，不用跟以前一樣，買一件衣服都挑上半個月舍不得。”

林烨然說起這個，臉上也露出了點笑容，接着又看向了舒洛。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很羨慕，你身上穿的都是名牌，看起來就是被家裏人照顧很好的人，那時候……我還真的以為你是路從安的弟弟。”

舒洛撇撇嘴，扯了下身上一百多塊錢一件的T恤，不甚在意道：“名牌又不能當飯吃，你現在身上不也穿名牌嗎？”

林烨然唇角微微勾起，滿足地擡頭看了一圈自己的屋子。

“最開始這座別墅只是我租的，兩個月前我把這裏買下，成了我的家。”

舒洛掃了眼，有點羨慕：“有自己的家，感覺的确不一樣。”

他這話多是帶着感慨的。

先前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會在荷嶺待多久的時間，所以一直都是住在民宿，雖然老板對有這麽個長期顧客很滿意，不會輕易趕他走，但對于他來說，還是缺少了一種歸屬感。

有這樣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是他一直想的事情。

似乎察覺出了他的情緒，林烨然忽然問：“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知道。”舒洛垂眸掩下情緒，端起杯子将裏頭的果汁一飲而盡，繼而放下玻璃杯起身，“我該回去了。”

林烨然也跟着起來，随他朝着大門走去。

“你們家人真多。”

大門敞開，不遠處能看見隔壁花園裏頭立着兩道身影，屋檐上的燈微微亮着，他們正在夜風中說話。

舒洛盯着看了兩秒，總算扭頭看向林烨然：“你要是覺得孤單，大可以把家人和朋友接過來，總說這話，總不可能是想讓我可憐你吧？”

他并不覺得林烨然回事這種随時随刻示弱的人。

林烨然聞言一愣，接着便笑了起來。

“你說的有道理，我現在擁有的東西也不比你少很多了。”

舒洛搖搖頭，沒辦法理解他的想法。

利索換了鞋出門，被外頭的冷風一吹，他也沒心思再說什麽，背對着人招下手，便大步離開了。

他能夠感受到有一束目光始終黏在身後，直到他推開了姥姥家的院門，再扭頭時，才看見林烨然終于将家門給關上了。

“去哪了？”

舒庭越的聲音将他注意力吸引回來。

擡眸看見他和路從安立在檐下，舒洛面色如常：“出去散了步，有點冷。”

他不想說太多，借口要休息轉身進了門。

不過幾秒後，他便聽見身後有腳步不緊不慢跟上來，顯然是路從安。

進房間時舒洛加快速度，但還是被外頭的人給擋住了。

肩膀抵在門上，舒洛悶聲道：“我要睡覺了。”

他沒心情跟路從安說話，可外頭的人卻問：“我睡哪？”

“……”舒洛滿臉黑線，“關我什麽事？”

而且他記得路從安明明就有自己的房間，還在這說這些。

“聽話，開門。”

路從安跟座山一樣擋在外面，讓他的門根本關不上。

最後察覺到這種僵持很傻，舒洛還是卸了力氣，自顧自去衣櫃裏頭收拾衣服，準備去洗澡。

身後傳來房門被關上的聲音，路從安直直朝着他走來，立在了他身後。

“和林烨然說什麽了？”

聽見這麽一聲，舒洛瞬間頭都要炸了。

“你這麽緊張幹嘛？”

實際他根本沒從路從安的語氣裏聽出情緒來。

路從安只是摸摸他的腦袋，動作十足輕柔，說：“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直接問我，不用聽別人的。”

舒洛抱着衣服一扭頭走了，“你也太自信了，我對你的事情一點都不在意。”

等他洗完澡出來，路從安已經自己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膝蓋上放着一本書，正敞開着。

舒洛用毛巾擦擦頭發，本來沒想理會，可匆匆一眼掃過去，卻發現那封皮的顏色有些熟悉。

下一刻臉色微變，他快步過去将書抽走。

合上一看，果然是他之前在荷嶺買的書。

是有關于茶葉的科普，是他在鎮子上書店買的，當時圖新鮮，但是買回來就只翻了幾頁，接着便丢在茶幾下面積灰了。

路從安這是從哪找出來的？

“裏面專業知識不少，後面還有故事，你看了嗎？挺有意思的。”路從安還安安靜靜坐着。

舒洛将書丢在茶幾上：“沒看過，但這是我的書，你不會把我的東西全部搬過來了吧？”

他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一點。

路從安總不可能讓人單單把這本書給帶了過來。

想到這裏，他有些生氣了。

“誰讓你随便動我東西的？那民宿是我租的，我沒給你進去的權力。”

路從安靜靜坐着，深沉眸底閃動着舒洛讀不明白的情緒。

“你還打算回去嗎？”

這個問題他說的很輕，舒洛聽後卻是忍不住有些想笑：“你問我嗎？那你不也還得回去上學嗎？難道還能一直在這耗着？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其實對于茶院，他雖然傾注了自己的心血，實際上管理的時間也并不多。

只要茶院不倒閉，對他來說就像是自己終于做成了一件事的象征。

房間內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舒洛緩緩吐出一口氣，将擦頭發的毛巾随手丢在邊上，一屁股在床沿坐下想要開口。

下一秒路從安卻站起身，俯身取了吹風機，站在他身邊。

頭頂被熱烘烘的風吹過，但路從安的距離和移動速度掌握的正正好，所以舒洛也沒感覺到不舒服，只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而在這時，路從安低沉的聲音卻夾雜着風聲竄入他耳中。

“荷嶺偏僻無趣，不是你喜歡的地方，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國玩？”

最後面的半句話，他是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口的。

舒洛盤腿坐在床邊上，耳廓微微發紅：“我才不去，我要去也自己去。”

修長溫暖的手掌在他頭頂輕輕掃過，時而捏着一簇發絲磋磨。

“待在國內，舒錦肯定會經常煩你。”

“至少他不會來荷嶺煩我。”

咔噠一聲，吹風機被關上。

路從安俯身将其放在茶幾上，再回來時立在舒洛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

這個高度，舒洛得微微仰着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可這會兒偏偏又不想去看，索性一扭身趴在床上，伸手去摸手機。

他的睡衣寬松，伸長手臂衣服下擺向上扯，露出一截單薄白皙的腰。

路從安的視線在那微微凹陷的弧度上流連片刻，等人要回頭了才若無其事将目光移開。

“我要睡覺了，你出去吧。”

舒洛握着手機翻過身來，扯過被子蓋在身上，順帶着将腳也收了回去。

本以為路從安會乖乖轉身離開，畢竟他今天都沒說什麽好話，誰知他話音剛落，路從安卻伸手脫了單薄的外套，說：“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舒洛瞬間變了臉色：“我同意了嗎？你就在這自作主張。”

“我最近失眠很嚴重，和你一起才能睡着。”路從安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什麽事實，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舒洛瞪圓眼睛坐起身來，看着他從衣櫃裏找出睡衣，忍不住道：“我不會治病。”

“我知道。”路從安回頭看他一眼，“是我需要你。”

“……”

他說完這話便進了浴室，只留下舒洛在外頭獨自淩亂。

半小時後，舒洛蜷縮側躺着，隐約間能聽見身後傳來的窸窣聲，不禁在心底嘆氣。

事情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他忍不住去想林烨然今晚和他說的那些話，都是毫不掩飾的羨慕。

既然他都會這麽想，那路從安呢？

他們初見的時候，他就是那樣耀武揚威的姿态。

想着，舒洛忍不住将手機拍在了枕頭邊上，卻怎麽也想象不到路從安嫉妒自己的樣子。

他看起來就不會管別人的事情。

“在想什麽？”

忽然聽見路從安的聲音，舒洛卻并沒有被吓一跳。

他想了想索性轉過身，發現路從安也已經放下了手機，這會兒正半躺着看他，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将目光挪開。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舒洛問完，回想起他這段時間嘴邊挂着的甜言蜜語，又下意識補充，“說實話。”

路從安順着他的話，露出了認真思考的表情。

“我之前說的也是實話，你的确很可愛，又很漂亮，很難讓人不喜歡。”

舒洛微微眯眼睛：“你不覺得我特別裝嗎？脾氣還特別大，別人都說我難相處，你倒是反着來。”

他幾乎能确定，路從安這麽說就只是單純為了哄他高興而已。

“有脾氣是好事，逆來順受自己遭罪。”路從安說。

舒洛覺得他的話過于中聽，心底別扭兩下，還是硬着頭皮問：“你該不會就是喜歡我脾氣大吧？”

有的時候他覺得路從安很奇怪，看見他無理取鬧的時候都不會有半點厭煩，反而很有耐心，這種被包容的感覺對于他來說是陌生的。

在姥姥的面前，他向來是聽話孝順的，很少會流露出這樣的一面，而舒庭越和舒錦并不在，有心思時哄兩句，但更多的時候不會做任何回應。

舒洛自己也很清楚，他的性格是不讨喜的。

“你做什麽我都很喜歡。”路從安語氣真摯，“只要不接觸原則性問題。”

“什麽是原則性問題？”舒洛不解。

路從安眸中透出冷意，緩緩道：“出軌。”

“……”

舒洛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意思後忍不住翻個白眼。

就出！明天他就去夜店點二十個鴨子！

正這麽得意地想着，他忽然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為什麽他已經默認自己和路從安在一起了。

可他轉身要去反駁，卻見路從安戴上眼鏡拿起閱讀器，已經投入進書籍的世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