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十三

沒想到，被衛俨拿住了短處。大福本來就不想讓大家擔心，況且也才跟趙永平說回來了，趙永平還問起她和衛俨吵架的事，就怕要來當面“了解情況”。

敏感時刻還是低調點吧。

于是，大福乖乖地跟衛俨去了商場。

職業的特殊性加上各種波折，讓他們幾乎沒幹過正常情侶該幹的事。偶然有這麽一次機會感受熱鬧繁華，吃喝玩樂，先前的事很快抛開了。

“左邊左邊，哎呀你抓呀，反應遲鈍啊你！”

“好了好了，這次肯定行！”

“你不行，什麽辣雞！”

一排娃娃機前，兩人正激烈戰鬥。大福行動不便，就站在旁邊指揮，衛俨毫無經驗，已經浪費很多游戲幣了。最後一個游戲幣用完，還是一無所獲。

“沒意思，這麽簡單都不會！”大福有點失望，而相鄰的一對學生情侶，女生懷裏的娃娃都抱不下了，“唉，人比人啊！”

衛俨只有尴尬陪笑，沒想到看着挺簡單的，實際操作起來跟智障沒區別，“又又，別生氣，我給你買娃娃，買個大的，剛才飾品店裏我看見了，比這些好多了。”

其實大福未必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抓娃娃就是重在過程中刺激，可惜衛俨實在是個千年直男。“你執勤的時候遇到拘捕的，也去買個人交差嗎？”

衛俨噗嗤一聲笑出來，“又又，你再教教我？”

大福倒不像想收他為徒的意思，并且表情忽然凝住了，目光越過他看着後頭。

“又又？”衛俨沒明白，循着小姑娘的目光轉身，所見卻是他認識的人，“你們認識？”他問小姑娘。

這個人是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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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裏見過面。”她于是上前，打了聲招呼，但不太自然，“這麽巧，你也來逛街啊。”

衛俨沒覺察什麽，就笑着致意，“這是我女朋友。”

田歡從看見大福起就愣着，現在比大福更不自然，眼神閃爍，不知着落，“哦，挺巧的。沒想到衛隊也會玩娃娃機。”

“我不會，我女朋友喜歡。”衛俨說着就攬起了小姑娘，笑意也灑在她臉上，“我一個都沒抓上來。”

田歡的臉色沉了不少，目光更顯出一絲慌促，都被大福看到眼底，“我想喝奶茶，焦糖布丁，你去買。”

“又喝？你已經喝了兩種了，肚子是雜貨鋪嗎？”衛俨向來不太贊成小姑娘吃垃圾食品，自然也就別提什麽言下之意了，“換果汁好不好？”

“随便随便，你快去，我們倆都要，買大杯！”大福只是推着衛俨快走，眼睛瞥向埋着頭的田歡。

衛俨沒辦法，只要遵命，臨轉身還不忘交代小姑娘站邊上些，別被人撞到傷口。

無微不至，卻有些“過”了。

“你上次為什麽不說你跟衛隊的關系呢？我真的以為你跟那個吸毒的女孩是一起的，因為我看到你跟趙所進去，就以為是家屬。”衛俨走遠之後，田歡就緩過來了。

“上次不知道怎麽說，我就是去辦事的。”大福其實那時候已經在介意田歡的态度了，但時過境遷，她也不想點破：

“趙所和我還有高瑩以前就認識，說來話長了。我還好奇你怎麽記住我的呢。我問了趙所，你叫田歡吧？我的名字是齊大福，以前在所裏做過輔警。”

“哦，那你就是那時候跟衛隊在一起的吧？我今年剛到所裏，只知道衛隊已經跟之前的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對不起啊，你不要介意。”

大福一笑搖頭：“沒關系，我們是分手過，後來才複合。”

田歡擡起頭，正視的目光帶着些許意外，“謝謝，你真大方。”

……

衛俨提着兩杯果汁回來的時候，娃娃機前只剩了小姑娘一個，“田歡走了？東西還沒給她呢。”

“她朋友叫她就先走了。”大福看了眼果汁标簽，兩杯都是牛油果雪梨香蕉，“幹嘛買一樣的？”

“你說随便的，這個最貴了。”衛俨說着戳好了吸管遞過去一杯，“少喝點，吃撐了睡覺難受。”

“雖然沒說，但女朋友和女同事是不是該有所區分？”大福吸着果汁，眼珠一轉，突然想逗逗衛俨，“這還要我說？”

衛俨沒防備，一愣，“又又，你想哪兒去了？要不是剛才遇到，我在所裏都什麽機會跟她說話。”

“那你想有機會嗎？”大福忍笑，歪着頭看他。

衛俨這次沒急着回，像是陷入思考，忽然眉頭一皺：“又又，你那晚吵架，說什麽我身邊的現成的女孩，不會就指她吧？”

大福沒想暴露田歡，這一下倒是自己坑自己。衛俨的缜密思維還是不能輕易挑戰。她默默轉過了臉。

衛俨拿她沒辦法，舒了口氣，心想那時情緒失控，多半就是因為這句沒來由的“罪名”。“又又，以後不要亂想好嗎？”

“我就是看她很崇拜你，很維護你，吵架的時候誰想別的啊。”大福也自愧，實際既不怪衛俨，也不讨厭田歡，都是自己生氣亂加的成分。

衛俨嘴角揚起一絲笑，“她比不上你，你是宇宙崇拜衛俨第一人，都追到我眼皮底下來了！”

“你還得意了？”雖然是實話，卻有種被人揭短的羞澀，她不服氣，“我可以追來，也能走！哼！”

“你敢！”衛俨抱緊了她，頭一低，吸了口她的果汁，“挺好喝的，但還是你更甜。”

……

休假養傷的這幾天，大福都是睡到自然醒。衛俨白天照常上班，存在感都在微信上。

“又又，醒了也多休息，家裏等我回來收拾。別出去亂跑，更不許亂吃東西，叫了午飯拍照給我看。”

摸着手機睜開眼，衛俨的留言讓她一下笑出來，這簡直就是老母親的做派，操心個沒完。她腦子一轉，先找了張小龍蝦的圖片發過去，然後才加字：

我無法無天！

衛俨沒有秒回，但過了十多分鐘，直接發來了視頻通話。大福還躺在枕頭上，按了接通，卻擋住了攝像孔：

“不許擋！不是無法無天嗎？”

衛俨的臉就怼在鏡頭前，仿佛能鑽出來似的，“就是無法無天才擋！你有本事來抓我啊？”

“我告訴你啊，我就在所裏呢，趙所今天不算忙，我擡腳就過去了，你再吃試試看。”

大福還以為衛俨在路上執勤呢，原本也是玩笑，一聽又沒意思了，挪開了遮擋的手指，“你就會威脅我，都不核實一下真假！沒有證據就想立案吶？”

衛俨笑了，小姑娘一副剛睡醒的模樣，臉還有點腫，“你乖一點，今天要是結束早，我們還去逛街好不好？”

大福卻沒什麽興趣，抿着唇若有所思，先斷了視頻。

“生氣啦？就那麽想吃小龍蝦？”衛俨随之而來的語透着明顯的懇求，也猶豫了，“那，等下次換了藥，少吃一點。”

大福卻并不是任性，一笑，揉了揉眼睛，打了幾個字過去：不是，我生理期。

……

衛俨不僅沒有結束得早，而且回來的時候已經将近十點了。客廳和卧室的燈都開着，但家裏靜悄悄，大福看着視頻睡着了。

他輕輕走到床前，一點點拿走了小姑娘的手機，然後把空調溫度上調了一度。他的目光再未挪開，轉而又無聲一嘆。這一嘆裏有心疼，也有愧疚，成分複雜。

昨晚從商場回來的路上，大福也是這樣安靜地睡着了。他把人抱上樓，進門瞥見沙發旁邊的體重秤，就上去稱了稱。兩個人一共123公斤，而他常年維持在75上下。

就是說，小姑娘滿打滿算也才過九十五斤。

正想到深處，口袋裏的手機忽一震動，衛俨以極快的速度，在第二聲鈴聲響起之前出了大門。家裏面積小，晚上又安靜，正常的聲音會被放大。

“媽，怎麽了？”是鄭春陽。

“我上回聽你說，小齊家是在永安小區五棟吧？你下班沒有？”

“是永安小區啊，我剛回，又又都睡了。什麽事啊？”

“那我馬上就到了，你到電梯間拿下東西。”

十分鐘後。

五棟單元樓外，母子倆碰了頭。鄭春陽提了兩個保溫包交到衛俨手裏，一邊囑咐：

“大的裏面是鴿子湯，沒放鹽，不屬于發物，營養價值很高的。小的裏面都是蔬菜做的清淡家常菜，你讓小齊多吃點。”

衛俨只是下午咨詢了一下媽媽，除了海鮮魚蝦，還要避開哪些發物。網上衆說紛纭的，他搞不明白。可沒想到，這麽晚了媽媽還親自做了送過來。

“我知道了，媽，謝謝。”戀愛是衛俨人生中最讓父母操心的事情，沒有之一，他有點愧疚，“我送您回家吧？”

鄭春陽一笑，“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呢，用得着你送？晚上開車快，一會兒就到家了。”

“那您也別開太快，到家跟我說一下。”

鄭春陽點點頭，不免還要多說兩句，“小齊好點了嗎？你會不會照顧人家啊？有些事知道分寸啊，別莽撞。”

分寸是鄭春陽的老生常談了。

“好是好點了，但她這次出去，我還是，”衛俨欲言又止，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媽，你以前老是為我爸提心吊膽的，有沒有什麽經驗傳授給我啊？”

“沒有，就是熬。”鄭春陽卻很幹脆，“我上輩子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所以這輩子罰我掉進警察窩，熬完了你爸，緊接着是你們倆，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衛俨還是只有笑笑，心想，熬吧。

……

送媽媽到車裏之後，衛俨加速返回，出電梯正準備掏鑰匙開門，一擡頭卻見大福就在門外徘徊，早就在等的樣子。

“醒了？是不是我聲音太大了？”衛俨說着騰開一只手攬住小姑娘，一起進了門，“是我媽來了。”

大福一點都不意外，并且，“我剛才……看到了，但，我不知道說什麽，就沒打擾你們。”

原來，她還跟下了樓，“沒關系。”小姑娘低着頭，把羞愧都寫在臉上，“既然醒了，吃不吃夜宵？”衛俨舉起了保溫包。

也不是頭一回吃鄭春陽做的飯了，那個“外賣”飯盒還在廚房的櫃子裏放着。“衛俨哥哥，我們吵架沒去你家，你爸媽不介意嗎？他們知道嗎？”

豈止是知道。

“知道，還罵我了。”衛俨一層層拆開飯菜，嘴角隐着笑，“又又，你多吃點就是幫我贖罪了。”

衛俨爸媽自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這很明顯，似乎多此一問了，“嗯，我們得全部吃完，因為沒有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