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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裕野星慈還是荒川凜生又或者是某某毒蘑菇，都無關緊要。

你只要知道你這個人，在你和你未婚妻提出分手的三個半月後，終于被上流社會的男男女女和你的前同事們從牙縫裏剔了出去。

這段時間，你的前任付汐留和你的朋友天月輪流陪你做康複訓練。

你不記得你前任，也不記得你人生裏很多很多的悲慘的事。但你奇跡般地記得東京灣邊的百年老鋪雞湯面，百合海鷗線上的汐留站，還有公園的秋千和恐龍。

你前任于是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當時和誰一起吃面，和誰一起談論汐留車站，又和誰一起蕩秋千、騎恐龍。

你說，那個人在你的腦子深處，呼之欲出，你努力地想，卻模模糊糊的，想不起來。

你前任寬宏大量，她沒責怪你，而是告訴你既然你都和她提了分手，說明你對她用心太少，甚至沒有用過心，所以想不起來才是應該的。

你笑着說，既然她聲稱你們以前是情侶關系，那麽你對她有沒有心，她自己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末了，你将信将疑地問，“付汐留，我們以前真的是戀人嗎？ ”

你前任翻了個白眼作為回答，随後她想到你根本看不見，她又用她一貫的刻薄口氣反問你，不然呢？

她有那麽幾秒鐘是想搬出證據，比如幾個月來她給你砸了海量人力物力財力以挽救你的小命，還有你都是個看不見的純純殘疾人了，她還沒有離你而去。

但話到嘴邊，她又覺得沒必要。要不是她有錢有資源，你現在十有八九已經投胎成貧民區的野狗了。她不過是日行一善，生意人都講究這些，她不能免俗。

時間已晚，濃橙色的餘晖像潮水一樣湧進房間，将你們全泡了進去。你前任問你要不要陪她一起去吃晚飯。

你說可以，但是吃什麽？

你前任：雞湯面？

你們又來到了百年老鋪雞湯面，老板還是那個老板，今年七十歲了。

你記得他和他做的面，老板也記得你。

看見你臉上戴着墨鏡、手裏拿着導盲杖的樣子，老板有點愣，繼而很抱歉地給你前任遞了個眼神。

你前任面無波瀾，一如往常地要了兩碗雞湯面。

經過反複的康複訓練，你已經可以一個人吃飯了，所以你不用麻煩你前任照顧你，而你也應該知道你前任根本不會照顧人。

雞湯面和你記憶裏的口感與味道一模一樣，你依稀能夠回想起你兩年前夏日淩晨，海風裹挾的涼意和濕潤。

老板許久不見你和你前任，十分感懷，忍不住說起以前。

他從十八歲起繼承家業，在這裏的時間比你前任家的公司還要久。他親眼看着付汐留小姐從剛畢業背着百元店帆布袋的外國小女孩成長為用愛馬仕喜馬拉雅當垃圾袋的企業家。他說，這一路上有多少人希望和付小姐交往，但她前任眼裏只有事業。而你，是在她身邊最久的人了。付小姐一定是看重你的。

你低頭喝湯，不知如何作答。

你前任笑笑說，看重嗎？倒也說不上，你只是從不評判她而已，她在你面前可以為所欲為，你既不奉承她，也不暗貶她，讓她有種不被任何人凝視的絕對的自由。

你跟着笑，向前推了推你的碗，說了聲你吃好了。

你前任和你一并出去，她提出要不要一起在海邊散步。

她還是那麽喜歡散步。

你的眼前是深邃的黑夜，但你能聞到海水的鹹味，聽見跑車轟鳴的引擎聲。

你前任握着你的手腕引導你走路，忽然和你說，你的腫瘤無法根除，如果它再複發，說不定你會死。

你問她如果你死了她打算怎樣。

她回答，當然是把你揚進東京灣，這可是以前你自己和她說的。她助人為樂，自然是要幫你幫到底的。

你一本正經地糾正她，付汐留，在東京灣亂丢雜物是犯罪行為，你為了不讓她為了你而犯罪，決定在她死之前，你都不會死。

付汐留頓了片刻，握緊你因為生病而瘦削的手腕，問你這算告白嗎？

你用低沉的聲音說，如果你們之前真的在吵架鬧分手，那現在你應該是在嘗試複合，請她充分理解你的意思。

你前任逗你，她對你那樣惡劣，你對她也不怎麽樣，這件事不會因為你記不清你們的過去就發生性質的改變，你叫她理解你的意思，那麽你自己又理解嗎？

你說得了吧付汐留，整座城市都再也找不出比你們兩個更臭味相投的人了。就算沒有心、沒有愛，也不耽誤你們永遠厮混在一起。

你前任停下腳步轉到你面前，拽下了你的墨鏡。

你沒法用你的眼睛聚焦她，但是她出神地望着你眼睛裏倒映出來的她自己。

她确認自己眼眶有點紅，在心裏慶幸你看不見。

她問你，可以親你嗎？

你閉上眼睛微微垂頭。你們以前經常親吻，你知道你要低頭多少度才能正好讓她親到你的嘴唇。

你的腦子記不得，但你的身體從未忘記。

付汐留輕輕地親親你的鼻尖和唇角，你臉上有濕潤的液體滑過去，你想分辨到底是誰的眼淚，付汐留已經飛快地抹掉了它，然後拉着你繼續往前面走。

你懇請她描述一下你們現在走到哪兒了，東京塔今天也是紅白的燈光嗎。

付汐留擡眸看向四周，用她從未用過的溫柔而又輕緩的語調和你說，你們在彩虹散步道的正中央，橋的制高點。城市高樓鱗次栉比，燈光璀璨而又盛大，從海灣上遠望，好像連綿的群山。至于你的巨型生日蠟燭，是的，那堆來自朝鮮的廢鐵，今天也是紅白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