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活路

活路

斯默看出了埃菲倫亞的疑問。

轉過頭凝望遙遠的天際，那是“家”的方向。

“人魚族群的王，我為什麽說他是神。”

“因為他是殺死了阻擋在他面前十幾條擁有魔法的人魚才得以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斯默呆呆的抱着尾巴，“擁有魔法的人魚都有着奇異，獨一無二的顏色，通體一色，就像我是白色，王是黑色。”

“異色的尾鳍，神奇的魔法，我們這種人魚在族群裏地位極高。我和王一起長大，我們互相守護，相互依靠，直到他發現了魔法的漏洞。”

“魔法，它是可以被掠奪走的，我們出生以來自帶的法力，只要死亡就會被奪走。王打敗了欺負我的人魚，砍下了他的頭顱，獲得了那個人魚的魔法。”斯默将頭深深埋入手臂彎處。

“王，他從那以後就瘋了，瘋狂的掠奪其他異色人魚的魔法，他自身的魔法不斷增強，還有了其他人魚的魔法，很輕易的就統治了整片海域。”

“他的寶座之下都是人魚的骸骨，甚至，我們的兄弟姐妹，有些人魚邪惡窮極殺掉他們不足為惜，但是他殺了很多無辜的人魚，只是為了更多的力量，魔法。”  埃菲倫亞握住斯默顫抖的肩，感受到肩頭溫熱有力的手掌，斯默擡起頭。

眼底悲傷與痛苦，恨意交織在一起。

“他瘋了，徹底瘋了，開始以有異心的借口試探族人，通不過他的考驗，王就會有【合理的】理由殺掉他們，搶奪魔法。”

斯默輕輕撫摸埃菲倫亞手臂上的一處陳年傷疤，手指劃過的一瞬，那傷疤就消失了，埃菲倫亞摸着那處光潔的皮膚，滿心複雜。

“因為我沒有能威脅到王的力量，甚至沒有接受他考驗，我極力隐瞞【我的治愈之光】具有攻擊力的事實，但，不滿他殘忍殺戮的行為的族人刺殺了王，我暴露了。”

埃菲倫亞睫毛一顫。

“王他沒有感激我救了他，要我主動向他表示忠誠。”

“主動獻上自己的魔法。”

斯默閉眼，又回到那深海，看到昔日摯友冷漠的眼睛。

身邊是刺殺的人魚屍骨，那人魚身上被斯默炸破一大片魚鱗，都散落在地。

而斯默閉眼慘白的跪坐在大殿中心接受審判。

面前，高處寶座之上，那黑色發亮尾鳍的主人垂眸審視着他。

“simor，陪伴我數百年的摯友，我會不懷疑你的忠心，但要你主動向我表達忠誠。”

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盯着斯默，那粗而有力鋒利如刃的尾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讓斯默直視着自己，肅殺冷漠的王這才發現，斯默早已淚流滿面。

“王，你變了。”斯默哽咽出聲。

冷血的人魚帝王一瞬間的怔愣，面前白光乍現，全場的人魚都睜不開眼，斯默消失了。

黑色的影子要沖出宮殿，衆族人驚呼，一個人魚拼死攔住了人魚王，抱着他的尾巴祈求。

“王！請您放過斯默，王！他救了您啊！他對您絕無二心！請您放過——”

這可憐善良的人魚腦袋落了地，如同夜煞化身的王周身環繞着電光，黑絲散開，沒有人魚再敢出聲。

他掃過一個個瑟瑟發抖的族人，緩緩開口。

“阿塞蒂尼的誓言不容背叛。”

随即融入黑色的海水，追随着白光離去。

通體白色的斯默不好隐藏，他只好躲到過去和朋友一起捉迷藏的洞穴中。

昔日的景象不變，友人卻早已不在，斯默捂臉痛哭，他的摯友，族群的王，不該是殺戮的暴君，不該是人人懼怕的魔鬼。

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你在哭泣麽，我忠誠的朋友。”鬼魅一樣的聲音從身後竄過來。

斯默反射性的朝旁邊逃，只慢了一秒，就被拽着尾鳍甩了出去，無殺傷力白紗一般的背鳍直撞上岩石，斯默痛呼出聲。

惡魔就在眼前。

“夜帝斯！你瘋了！你徹底的瘋了！”

他再也不想忍受了，看着好友的雙手沾滿了同伴的血液，斯默再也無法借口幫他逃避罪責，力量不夠嗎？不足以守護他們嗎？

夜帝斯的殺戮不再是為了守護，只是為了滿足他無底線的追求，極致的魔法，極致的力量，處在極致的高位俯視衆生。

“斯默，是我太寵着你了嗎？縱容你到敢直呼王的姓名？”

夜帝斯眯眼看着坐在地上，尾巴上臉上滿是髒污淤泥的人魚，他仍舊是那麽純潔，白色沒有因為污泥侵染半分。

“夜帝斯！你所作所為不是一個族群的王！領袖！該做的！”斯默聲聲悲泣。

是他太沒用，讓夜帝斯陷入不斷追求極致力量的漩渦，是他，都是因為他，沒有他就不會有一開始，夜帝斯不會發現魔法的漏洞！

夜帝斯沒有什麽表情，額上的青筋卻展示了主人隐忍的怒氣，矯健有力的手臂猛的向斯默發難，白色的身影被高高舉起，脖子被死死扼住，他臉白的吓人，與夜帝斯黑色的肌膚對比鮮明。

“斯默，向我表示你的忠誠，主動奉上你的力量，你不會死！我不會殺掉你！”

“絕！不！”

“啊——————”急促強烈的電流讓斯默渾身抽搐，背鳍直接化為焦灰。

斯默感受到鱗片因為肉被烤焦而脫落，痛，太痛了。

電光一下下，照亮了那片故地。

斯默的慘叫聲越來越小，越來越無力。美麗的白色尾巴殘缺不齊，鱗片散落在地，被電光不斷反射出光芒。

看到那電光閃爍，還沒感受到疼痛，他要先顫抖一陣，但始終不願妥協。

“要向我表示你的忠誠嗎？”

“不。”

電光纏繞着他。

“要向我奉獻你的力量嗎？”

“不，絕對不！”

電光再次閃耀！

“要嗎？！”

“不——”

……

夜帝斯像是累了，把斯默放了下來，摟進懷裏，安撫似的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焦傷一片的背。

斯默在他的頸窩處窩着，抽搐，小聲地啜泣。

夜帝斯憐惜的摸着他柔順的白色長發，一手摟住斯默勁瘦的腰，像是雄性在安撫自己受驚的雌性，摸到斯默腰下部被電光打禿了一片鱗片的地方，還十分無奈寵溺的嘆息。

“夜帝斯……”斯默小聲叫道。

“我在。”

“一直以來你只知道我的【治愈之光】能迅速，治愈傷痛，今天，你還知道了它具有攻擊性，你恨我隐瞞你，但，其實它還有一個你不知道的秘密。”

斯默姿勢不變，頭依舊窩在他寬闊的肩膀處。

夜帝斯撫摸他頭發的手止住，等待着斯默的下一句話。

“我可以控制他不斷修複我的身體，十分精細的，不修複我的外表只修複內裏”

在他說完的那一刻，夜帝斯感覺到脖頸噴出一陣滾燙，眼前殷紅的血液像綻放絢麗的花，浸染了潔淨的雪。

斯默手中白色的骨刀揮出致命一擊，他此前所有的虛弱，都是騙象。

夜帝斯手中凝聚出的黑刃只來得及削斷背叛者的長發。

在意識陷入昏暗的前一刻，那潔白的身影飛上海面。

而夜帝斯沉入了

黑色的深淵。

埃菲倫亞握住斯默冰冷的手，阻止他繼續回憶。

“我不問了，斯默，不要想了。”

人魚反握緊小人類的手，“我不喜歡進食，不喜歡無辜的殺戮，我救人類，都是因為他——”

“我已經在他身邊見到太多的死亡了——”

沒能說完他就落進滾燙的懷抱，幹燥的氣息讓他冷靜下來了，斯默回抱埃菲倫亞，聲音啞啞，“我只有離開大海，斷絕氣息，讓他以為我死了，我不敢賭他有沒有找到我的能力，我不敢也不能拿更多的生命去賭。”

“或許我應該死在那裏，讓他發現不了逃出冰山的辦法，永遠困在那片海，但我太懦弱了，我逃跑了。”

埃菲倫亞輕輕拍着斯默的背，“不怪你，不怪你，你只是想活下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

沒能說完他就落進滾燙的懷抱，幹燥的氣息讓他冷靜下來了，斯默回抱埃菲倫亞，聲音啞啞，“我只有離開大海，斷絕氣息，讓他以為我死了，我不敢賭他有沒有找到我的能力，我不敢也不能拿更多的生命去賭。”

“或許我應該死在那裏，讓他發現不了逃出冰山的辦法，永遠困在那片海，但我太懦弱了，我逃跑了。”

埃菲倫亞輕輕拍着斯默的背，“不怪你，不怪你的，斯默，你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對啊，我只是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