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故地
故地
那糾纏了他幾個日夜的夢魇已經讓他對那段記憶無比熟悉,在倉皇逃離之時,沙缪清楚地記得珀瑞家族的老宅已經被大火吞噬了。可是眼前這個地方,也确實和他更遙遠的記憶一模一樣。
沙缪從那恍惚一般的狀态之中清醒過來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走了進來,他正站在這走廊裏,無論是微風還是陽光都是那麽的真實。
“小少爺,當心點,我可是來來回回用抹布擦了好幾遍的。”
瑪吉瑪娜抱怨的聲音讓他徹底從昔日回憶中抽身出來。沙缪偏過頭,瑪吉瑪娜已經提着一雙鞋子過來了:“你的鞋子上太多泥了,快換一雙。”
但是看樣子現實不比回憶真實多少。沙缪木着臉換了鞋,看着瑪吉瑪娜已經拎着他的舊鞋一邊嘟哝着一邊繞去了洗浴室。
“在外界裏,這裏已經是不可靠近的詛咒之地了,不過這也方便我可以放心的讓瑪吉瑪娜來好好打掃一番。”忒瑞亞在他身後,他的鞋底不會有任何灰塵。
“?那是!”朋澤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非常激動,終于在瑪吉瑪娜離開後按捺不住了,“你見過有完整皮肉的嗎?別開玩笑了!”
但在最後他還是不小心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現在連個類惡魔都比我強大了......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忒瑞亞?”
惡魔優雅地轉過身,朝前走去,他正在驗收瑪吉瑪娜的勞動成果:“我太不贊同惡魔血統論呢,況且倘若你想要力量,應該懇求的對象不是我。”
“拜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朋澤罵罵咧咧,直到忒瑞亞已經走到了可能聽不見的地方。
他非常沮喪,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還有一個人在這裏聽着呢,還是唯一能讓他巴結的人,他立馬改了臉色,語氣谄媚:“噢我親愛的主人,你看,能夠時刻在您身邊幫助您的還是只有我。”
“他沒有實體,或者說他能觸碰的東西很有限。”
沙缪卻是答非所問。
“他不能離開我很遠,能觸碰的東西應該也只有我身邊一定範圍或者特定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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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澤終于明白了他在碎碎念些什麽。
“看似無所不能的惡魔,其實同樣也受到了許多限制,我不太了解地獄,但我想這些應該沒錯,對吧?”
朋澤只覺得背脊有些發涼,倘若他有的話。如果沙缪的靈魂也去了地獄,有幸被同化為了惡魔,朋澤有預感那将會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惡魔。
不過只要針對對象不是他他就非常樂意提供幫助,朋澤立馬把那寒意抛之腦後,樂呵呵地向他介紹:“噢我親愛的主人,你得知道惡魔是不可能随意來到人間的,越是強大受到的限制越多,甚至有傳言,那幾位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被完全禁止離開地獄了,畢竟那比天啓四騎士可怕多了。”
沙缪卻轉而問起了他:“那你呢?你之前擁有實體嗎?”
朋澤老實作答:“我想所有的靈魂商人都不會有的。”
沙缪:“你想要我的心髒,是為什麽?”
朋澤:“......”
畢竟現在寄人籬下,他真的很怕沙缪突然翻舊賬。
“......除了靈魂,心髒是最适合刻下咒印的東西了,某些巫師也喜歡用它作為施法的介質,總之是個好東西,更何況你還是珀瑞家族的人,噢,珀瑞家族的人全身上下都是寶呢。其實你們珀瑞家族在我們惡魔那也挺出名的,畢竟很難想象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和■■■做交易。”
那應該是名字的部分被雜音取代,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麽,沙缪有些疑惑:“誰?”
朋澤略顯無辜:“這可不是我不告訴您,他們的名字已經禁止在人間提起。”
珀瑞家族的餐廳很大,長長的餐桌是用一整塊大理石打造的,可以容納五十多位成員一同用餐,但是大多數時候只會有十幾人坐在一起。忒瑞亞坐在最中間,欣賞着對面牆上巨大的壁畫,描繪着一位天使将十字架釘入惡魔胸膛的場景,是驅魔師家族會喜歡的畫作。
瑪吉瑪娜推着餐車從廚房裏出來,上面只有一盤菜,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蓋子被揭開,裏面是一塊烹饪得恰當好處的瘦肉,還擺了些綠色蔬菜作為裝飾。瑪吉瑪娜端起碟子,像是供奉什麽祭品一樣呈了上去。
但是這次用餐并不在忒瑞亞的計劃裏,他擡頭看向瑪吉瑪娜,對方忸怩了半天,終于還是滿懷着激動說了出來:“忒瑞亞大人,這是最新長出來的,我從手臂上切下來的,一定會很新鮮的。”
對于受傷的惡魔,進食同類确實是最快恢複的方法,類惡魔也可以湊合,對于沒有靈體的而言,腐肉即是本體。
忒瑞亞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了起來,他很少會有這種表情,察覺到了他的不高興,瑪吉瑪娜有些惶恐地收回了碟子,下意識地想要擋去上面的東西:“對不起......我只是想讓您快點恢複。”
如果不是忒瑞亞的原因,她的本體應該還是一團分不清四肢的腐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人有食欲了,瑪吉瑪娜意識到這一點,自覺卑微。
她低着頭自責的樣子實在是可憐兮兮,忒瑞亞的眉頭漸漸舒展了,他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間:“我不需要進食任何惡魔或者類惡魔......給我一點紅酒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經被拿走了恐懼和悲傷,重回故地的沙缪并沒有太多的感想。瑪吉瑪娜已經将整個宅子打理得幹幹淨淨,破損的地方也做了修補,大火燒去了一些木質結構,但是石質結構還在,也能恢複得七七八八,甚至花園裏也種上了新的花。
沙缪看着瑪吉瑪娜哼着歌澆着花,現實荒謬得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真想不到前不久他和這個還在以命相搏。
“瑪吉瑪娜。”他叫住了這個,對方回過了頭。
“黛兒和蓋文神父,還好嗎?”
瑪吉瑪娜歪了歪頭,從她那記憶裏刨出了這兩個人,然後揚起了笑臉:“那個神父不會有事,至于那個女孩,你得感謝我,小少爺,那個女孩本來該死的,她原本是另一個人的獵物。”
他以為的兇手在洋洋得意自己救了受害者,沙缪忽然想起了什麽:“吸血鬼?”
“那天晚上,她本來該去吸血鬼的巢穴,那種東西最擅長用愛情做誘餌了。我在橋上看見了她,她一定是偷跑出來的,還特意打扮了一番,雖然還不算熟練,但是情窦初開的少女就已經夠甜美了。”
瑪吉瑪娜垂下頭,伸手摘了一朵花,輕輕轉動着:“真讓人懷念呢。”
沙缪沒讓她繼續沉溺在回憶裏:“所以?你還是打算殺死她。”
瑪吉瑪娜将花朵別在了頭上,表情別有意味:“她都是要死的,将這個機會讓給我不好嗎?我一定會珍惜的,就像現在這樣,你無法想象屈身在沼澤是什麽感受,你的身上只有腐爛的肉塊,散發着難聞的氣息,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活着。”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放棄了說服沙缪,反正眼前這個人注定會堕入可怕的地獄。
“你會明白的。”她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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