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飛袂拂雲雨
第33章飛袂拂雲雨
比死更怕的是想死的人死後活人依舊要面對的世界,眼下,他們要面對的是怎麽都死不了的怪物。
面對重塑好的怪物,析問寒不用再捅進去便知不用再試了,此招對它無用。
一旁,幾人微微有了些優勢,源源不斷的怪物快殺到了盡頭,狄飛章的面色有些難看,人也站了起來,他顯然是沒想到這幾個小輩的武功均是如此不俗。看來這些年是他失誤了沒有培養妙芙的武功,只縱容她習舞了。想到此,狄飛章用手拍動的節奏又快了些,奇詭的節奏點。
陶,陶瓷,析問寒心下有了想法,若是用火燒呢?何處有火種?他知道幾人身上都沒有帶火折子。看過去,小安的鞭子都快磨得沒了頭,他見煙爾安一鞭甩在地上,心想若是這地不是沙地或許就能起火花了。
有了!析問寒看好時機,喊道:“小安!鞭子甩過來!”
煙爾安一鞭子越過重重的怪物抽向析問寒,析問寒用劍身來滑擋,果真鐵鞭滑過劍身激蕩起一片火花,析問寒将劍揮向怪物,火苗順着劍尖跳躍到怪物臉上,燒起一片。一束順着臉往下掉,燒到身上,燒得陶瓷泛紅。
有用,就是溫度不夠。
六節看明白析問寒的設想,若要在室外燒起能融化瓷器的烈火唯有南海真火能做到。南海真火的火苗他有,只是未随身攜帶,應當是在紙部的身上。六節看着源源不斷的小怪物,盤算着要如何幫析問寒燒起這場大火。可惜了此處的地面全是沙,要起火真是比在別處難上不少。難道這就是天要人絕?一旁,怪物也随着狄飛章的鼓點朝着析問寒猛地攻擊起來。析問寒武藝雖高強但人不比器物,人是會累的。
析問寒不與這怪物用劍,用了也是白用,他繞着這怪物跑,怪物也就跟着他跑。他試圖在找怪物的缺陷,跑之中塵土飛揚,他腳所過之處黃土下陷。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析問寒的腦海裏構建,沙子是阻燃物,若遇明火可用沙堆阻燃。但若将溫度燒至夠高沙子便可成助燃物!他心下明白,要燒化這怪物只能靠南海真火,他身上有南海真火,但只有一縷,藏在他的劍柄裏。他雖不曾建立自己的部下,這些年總歸也為自己為胞弟留了不少後路與活路,他于十歲那年的生辰禮上得了母親贈他的北疆冰玉,又于十四那年得了南海真火,從那時起這火便存在冰玉裏,而冰玉成了他的劍柄。
他只有一次機會将怪物埋進沙坑裏再引南海真火入內,一擊必中。
析問寒站立在怪物前,不再帶着它繞圈,他站在它跟前,直視它。怪物當然不會停下來直視人,它只會繼續攻擊他。這一刻就夠了,析問寒在心中算出了他需要的沙坑大小。六節見他停了,甩開小怪物飛身到他身邊速問:“你要什麽?”
“沙坑,埋它。火燒。”
“好。我帶人挖,你把它引過來。”
沒有問你有南海真火嗎這樣的問題,六節又走,他幹碎了一只怪物的肚子,飛身踩到一只的頭上。這怪物怎會如此源源不斷,狄飛章若是從暮西變換來的,暮西主城怕是被他殺了一半了。若是他就在西域就地取材,怕是西域也已是空城。
遠處有人聲,六節站得高眺望過去一眼就看見石榴幾人跟在紙部紙五等人身後。六節用密音喚動紙五,紙五飛身前來:“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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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人挖坑,坑要有那中間站着的怪物那麽大。”
“是。”
紙五立即領命前行,紙部只來了幾人,縱是各個身強力壯武藝過人在挖沙坑這樣人人平等的活前,也只能用劍用刀一鏟一鏟挖,挖了幾下效果甚微。旁邊石榴公西麗雅和丁蘭見狀跪下用手幫忙刨坑,姑娘們嬌嫩的手掌被粗糙的砂礫磨得通紅,她們顧不得這些一捧一捧地往外挖沙。
“紙五!”
“六皇子。”
六節低聲道:“你幾人身上可有南海真火。”
“有。”
“放到坑底,護好火源。一會聽大玉儲君指揮。”
“是。”
狄飛章猜出了衆人想毀了妙芙的用意,雖想嘲諷他們不自量力,他這陶可是用了不知多少火日夜燒出來的,又隐隐怕節外生枝。狄飛章放下手,一聲哨音喚來兩只新怪,這兩只比妙芙弱些又比尋常小怪強,對付那幾人挖坑的還是綽綽有餘。兩只怪跟着他的指揮沖向地上跪着的幾人,一只怪手要落下削去石榴半個背,關鍵時刻紙部幾人與兩只怪物對打起來,被公西麗雅眼疾手快踹翻了躲過一難的石榴滾到一旁被丁蘭捂住腦袋扶起。
石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兩個怪物,她都認識,一張臉屬于暮西的舞姬,一張臉屬于大玉的舞姬。前不久她們還聚在一起讨論是否要參與進四方舞會上的潑水舞救下更多的人,結果一朝出亂四方舞會辦不成了大家各自奔逃,再見就是現在。
她實在有些難以接受成日在一起排舞的人也變成了這怪誕的模樣。卻沒有時間悲傷了,石榴半跑半爬地滾回那個挖了一半的沙坑旁,死命用手接着往下刨,現在不只是手紅了,眼睛也紅了。
小月,尋秦,小月,尋秦.......小月,尋秦!
石榴緊緊咬牙閉着嘴,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心裏實在是難受,她的指尖已經被自己因過于用力刨沙磨出了血來。旁邊的兩個姑娘面上雖表現的沒有石榴明顯,心裏卻也不好受,三人的用了最快的速度刨出了沙坑,坑之深,甚至丁蘭爬上來時還需要公西麗雅站在上面拉她一把。
石榴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六皇子!我們好了!”
六節聽見了,手上忙着要一對幾的打便沒回,析問寒聽見就成了。誰知見六節沒吱聲,場上忽然傳來一聲極大聲的:
“儲君!”
公西麗雅和石榴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丁蘭,是第一次聽見丁蘭發出這麽大的聲音,她平日裏的聲音太小讓人都有些記不住她的音色。
大聲的好處是析問寒立刻就回了:“來了!”
析問寒瞄好點,幾個飛身側身踹上旁邊的屋子,用反力将自己送向怪物的頸側從天而降給了怪物一腳,将怪物踹得要往前摔。
不好!狄飛章見局勢逆轉大怒,要親自下場給這幫小輩點顏色,不想人還沒走近身上卻狠狠一痛。起初痛感還不是很明顯,等痛感強烈起來,他就看見合慶同煙爾安擋在他身前。煙爾安手上握着鞭子,想來就是這鞭子抽了他。
狄飛章很是不爽:“你們二人當真是沒規矩。”
“規矩?”煙爾安氣得發笑,“這天底下哪條規矩教你這個變态可以把親生的女兒都獻祭了!爾等狗彘鼠蟲之輩!【1】”
狄飛章使了把劍:“即你們父母沒教過,便由我來。”當年六大家裏,他的劍舞無人能敵,而今他不信還會輸給兩個小輩!他一出手便與合慶陷入苦戰,因煙爾安使得是鞭有些怕傷到自己人只得站在一邊看着。煙爾安越看越惱火:“析合慶,你什麽毛病,下死手不會?”合慶本質上和他哥是一類人,畢竟是一個家裏長出來的,他哥迄今做不到管狄飛章叫全名,他做不到對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下死手。
“析合慶!他是看着你長大的,那狄妙芙呢!你一口一個妙芙姐姐!從小到大狄妙芙就只不欺負你,你想想你承她的情是不是比這死變态要多多了!你看看 他把人變成什麽樣了!”
這邊煙爾安痛罵析合慶,不遠處析問寒幾個連踢将怪物踹得半跪眼見怪物又要起,析問寒下了死手一劍穿過怪物的腦顱又是一腳,怪物終于面朝下摔進了坑底。
坑底早有紙五布好的南海真火,怪物摔進去,燒起來,析問寒的劍柄碎了裏面的火苗跑出來混進大火裏。他的真火竟與六節得到的不同,析問寒的火看着火光不大,卻是藍光,六節的火要更紅些,紅火有了藍色火苗的助力猛地燒起竄天的火光來,怪物死得差不多了,還在咿呀掙紮着。
它畢竟頂着狄妙芙的臉,扭曲的樣子讓衆人有些不忍直視。析問寒定定地看了幾秒,竄天的火光映在他眼裏照的他的面容冷的詭異。
他終是為了家人,為着自己沾上了一身血。衣袍上一道血,是他剛剛捅穿了人腦顱灑出來的東西。
狄妙芙,若人世間還有來世,下一世我定全力與你比試一場,抱歉。
析問寒沒了劍沒了武器,手無寸鐵地往合慶與小安的方向走去。狄飛章殺得正酣劍舞得越來越像在起舞,好不得意,忽地被人從背後拎起來甩到地上,登時就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
合慶從未見過他阿兄這樣,喊了句阿兄被煙爾安一大聲哥哥掩蓋過去。
析問寒冷道:“合慶,動手。”
“阿兄?”
“動手,我不可能永遠都在你身邊。”保護着你,總有一天我會老會死,你要有自保的能力與魄力。近日之事猛然點醒了他。
合慶聽到這句話更不願動手了。
析問寒的臉更沉了:“析合慶。”
析合慶長這麽大三天兩頭的就被煙爾安全名全姓的指着鼻子罵按理說早就罵習慣了,忽得被他阿兄叫了全名,心下終于壓不住這些天從得知阿兄是煙爾安親哥而不是自己親兄的惶恐與委屈。他扔了劍就不幹了,壓着自己的酸意,克制着不要在煙爾安面前哭出來:“我做不到。阿兄失望就找個做得到的弟弟妹妹。”說罷直接走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後頭直接用輕功飛了起來。
素來愛損他的煙爾安這次也不好說些什麽,悠悠嘆了口氣:“哥哥,你好歹保護了這傻子十幾年,他早就離不開你了。你忽得要他接受往後他兄長都不愛他了,這不是要他的命麽。”
析問寒輕聲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可落在這傻子顯然是這麽想的。算了,先不提他,狄飛章你這個變态給我償命!狄飛章?”甩出去的狄飛章哪還在原地,他正往外爬。析問寒那一手摔得極狠,他疑心是摔斷了他哪截骨頭,現在下半身都動不了。
爬出去,只要他爬出去活下去就要希望翻盤,這麽多年不都是這樣。他硬是熬死了所有對手,這天下馬上就是他的了!今天失利算不得什麽,明日太陽升起時,又是變化萬千的新篇章。狄飛章爬出去沒多遠就被煙爾安幾步追上,煙爾安蹲在他身邊有心惡心他:“好可憐啊狄叔,看來往後你就算是活着也只能活一半了。讓你欺辱人,瞧吧,報應。”
“呵,丫頭片子。我且告訴你,要論報應,你母親樂蘭!啊——!”
狄飛章話未落人就摔進了深坑,大地忽然劇烈晃動起來,層層溝壑斷開,地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幾人會武功尚且還能穩住身體,不會武的幾個舞姬也被紙部衆人一手一個拎着防止下墜。眼看就要結束了,忽地,大地開始上下動,終于晃得幾人摔來倒去,撞得都暈了。
“那日之後我們也不知暈了幾日,等我們醒來,朝東的援軍就差不多到了。”
煙爾安講。
扶尋冬聽到一處微微有些訝異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又不好現在提出來。她安靜着不講話,倒是析問寒貼過來:“怎麽了?”
“嗯?”她竭力裝傻。
“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再裝也不好,扶尋冬錯了措辭:“你們是,兄妹?”
原來是這事,煙爾安搶在她哥前頭大聲道:“是啊。”現在輪到合慶憤憤不平:“煙爾安你有毛病吧,這麽大聲。”煙爾安怎麽可能輸給他,嘴上被占了便宜,手就直接擰上合慶的耳朵,算起來她同析問寒一母同胎自然也是大合慶幾歲:“你再給我說一遍呢?析合慶?”
析問寒溫溫和和對扶尋冬解釋道:“是,小安同我是一個生母,是西域的樂蘭公主所生。”怕合慶傷心,又講道,“合慶與我是一個母親,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
“聽見了沒有!”合慶想挺直腰板奈何耳朵還在煙爾安手裏,人一直耳朵更疼,只好直起來又彎下去,“誰比誰高貴似的煙爾安。”少不了又是被煙爾安一頓教訓。
蹉綠見着這一幕深感欣慰,公主的一雙兒女都長得很好,是很好的人呢。
一路上都不太說話的小狼緊閉着嘴,不知在想什麽。蹉綠低頭看他,有話要問,結果被不知情的扶尋冬先一步說下了話頭。扶尋冬問:“那,狄......還活着,石榴她們呢?還有多俊薄簡華婉。大玉還好嗎,我。”我阿母呢。
“都活着。他還沒打到大玉去,六節說你家同南雁家一切都好。多俊袁華婉一行人在暮西清點各家的傷亡,保護沒走的舞姬,也防着狄飛章再回去給我們報信。石榴她們,想來你馬上就能見到了。”
果真,地道走到盡頭,析問寒敲了三聲,又敲兩下,停一下,最後敲一下。前頭忽然被人挪開了石板一大束光湧進來,丁蘭的臉先出來恭敬地叫了聲儲君。接着是石榴極其激動地攙着扶尋冬出來,然後猛地抱住扶尋冬勒得很緊。
石榴想起死去的姐妹鼻子酸了:“小姐。你還活着,小姐。”
公西麗雅也過來了,她同丁蘭一起抱了進來,四人抱在一起,見着許久未見的太陽,實在不願分開。
【1】來自網上搜索古代人如何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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