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山風吹過陣旗獵獵作響, 周圍的弟子都在暗暗看李蘭修,小聲地竊竊私語,“黑蛟真君要娶李蘭修!我沒聽錯吧!”
“我剛才看得清楚, 黑蛟真君指的就是李蘭修,這妖魔瘋了吧?李蘭修是個男子啊!”
“是啊!李師弟不會被強娶吧?!”
李蘭修握着鐵扇的手一頓, 想娶他?白日做夢呢, 他微微擡起下颚,“你也配?”
楚越盯着黑霧裏的黑蛟真君, 咬緊的下颌繃得極緊, 一只手輕輕摁在他的肩頭。
他側過頭,李蘭修的手指柔白修長,不徐不疾地拍了拍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黑蛟真君目光放肆地掃量他的身段, 眼裏的血色翻騰, 忽然大笑道:“本君配不上你?”
李蘭修輕輕哧笑,衆人雖看不見他的臉,卻聽他笑得嘲弄, 仿佛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 他懶洋洋地道:“嗯,配不上, 癞哈蟆想吃天鵝肉。”
黑蛟真君雖是妖魔, 但可是雄踞一方的大妖魔, 掌控一界之域,化身為人頗為俊美,在妖界擇偶領域稱得上炙手可熱, 到了李蘭修的嘴裏卻變成異想天開的癞哈蟆。
黑蛟真君笑容一滞,怒極反而又笑起來, “若本君配不上你,那這天下誰又配得上你?”
此刻重玄宗的浮島上,衆長老與峰主面色凝重。
方才黑蛟真君那句猖狂言語一出口,白瀛猛然起身,臉色陰沉晦暗不明,盯着鏡子裏的黑蛟真君。
李延壁氣得破口大罵:“無恥淫賊!竟敢輕薄吾兒!”
薛悟究心裏暗驚,這李蘭修哪兒來的這麽大魅力,那黑蛟真君竟也為他折服,他臉色不善,心中怒號一句:“逆徒!”
方才那麽好的機會,江九思為何不趁亂殺了李蘭修,現如今李蘭修萬衆矚目,再也沒有動手的機會了。
Advertisement
沈長老看着巨鏡裏的場面,好像明白了什麽,走到白瀛身邊問:“白真傳,難不成是李蘭修引發了黑蛟真君的發——”
白瀛置之不理,他專心致志地盯着巨鏡,聽聞黑蛟真君的問句,他神情微微一頓,眼神微妙閃着光。
巨鏡中,李蘭修歪過頭思索幾秒,不以為然地笑着說:“反正不是你。”
他講話慢悠悠的,尾音還有點黏,像是瞧不起人的高傲,又似是撒嬌的嗔怒,黑蛟真君怒火被他弄得化成了欲/火,沒見到他的臉,就已經心癢難耐想要入洞房了,“哦?難不成是他?”
黑蛟真君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玄衣少年,少年一雙幽深的眼睛像鋒銳的尖刀,仿佛要釘在他的肉裏。
楚越微怔,便聽到李蘭修說道:“是他又如何?你敢不敢和他較量?”
楚越轉向李蘭修,眉尖挑起,眼裏有意味不明的幽光閃爍。
黑蛟真君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彌漫的黑霧迅速地翻滾,他指着楚越不屑問道:“就他?他是你的人?本君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李蘭修不答話,眼裏含笑瞧着他。
目光觸碰到他潤濕黑亮的眼眸,黑蛟真君更是心癢難耐,很狡猾地問道:“本君贏了你便嫁給我?絕不反悔?”
“好啊。”李蘭修爽快地答應。
楚越來不及制止,低聲凝重問道:“我若輸了,你真要嫁給這老魔?”
李蘭修氣定神閑地瞥他眼,擡手摸摸他的臉,“你不會輸。”
他比楚越自己還相信楚越。
方才楚越已見識過黑蛟真君的實力,在其面前,他毫無勝算。
他眼神複雜地盯着李蘭修,沉聲說道:“謝謝公子如此信任我。”
黑蛟真君面露欣喜,端詳楚越一遍,他吃過許多道宗修士,隐約能感覺到楚越異于常人,與那些平常的修士不同。
不過,他可是五百年修行的大妖魔的,任他天賦異禀也不放在眼裏,“來啊,小孩,讓本君看看你的手段!”
李蘭修側頭湊到楚越耳邊,密語傳音道一句。
楚越瞳孔微睜,怔了好幾秒才道:“好。”
說罷,他轉過臉,眼神堅毅冷冽,抽出刀踏着黑霧躍起,向着黑蛟真君沖過去!
長刀劃破彌漫的黑霧,烏黑的刀在霧氣裏透出幾絲鮮豔的赤色。
黑蛟真君透過霧氣見他眉眼冷峻深邃,抿着的嘴角兇戾,顯然怒火中燒,要一刀取他性命。
他急着拜天地入洞房,沒心思與楚越纏鬥,操縱黑霧化成一只大手,向着楚越抓去。
可這位他瞧不起眼的“小孩”,身形在黑霧裏如同鬼魅閃動,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冷不丁地在背後給他一刀。
黑蛟真君有鱗片護身,修士的刀劍無法傷他,可楚越的刀卻在他堅不可摧的身體留下一道血痕。
這樣被戲弄了幾次,他很快被磨得沒耐心了。
本就是大妖魔,又處在暴躁嗜血的發/情期,他眼中的血色大盛,臉頰漆黑鱗片若隐若現,黑霧中高大威武的身形一振,忽然迅速地向上拔高。
衆人仰着頭,只見霧氣裏透出波光粼粼的漆黑鱗片,龐大的蛟身如一座通天巨塔矗立。
楚越在其面前,不抵其血紅豎瞳大小,若一粒渺小的塵埃。
真就如同黑蛟真君方才所言,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這是……他的原形!”
有人驚呼道。
弟子們仰着頭,震驚望着如此巨大無比的妖魔,不少人遍體生寒,腿軟跪倒在地。
漆黑蛟尾猛然一掃,地動山搖,整個山谷都在他的威壓下顫抖。
掀起的狂風大作,石屑如冰雹雨般墜落,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弟子們紛紛抱頭尖叫着四下逃竄。
這誰打得過啊?
衆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宗門竟派如此艱難的任務,這世上真有人能打敗黑蛟真君?
你自求多福吧!李蘭修!
“不要慌!布陣!”仙師大聲喊道,試圖穩定局面,聲音在狂風裏無力渺小。
通天蛟身猛然俯沖下來,向着楚越迅速奔襲,楚越仿佛也被吓到了,突然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擡着臉,盯着一張深淵巨口在他面前逐漸張大,眼前遮天蔽日般漆黑。
猩紅粗長的舌頭襲來時,楚越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黑蛟真君舌頭一卷,竟然直接将楚吞入腹中!
“楚師弟!”
衆弟子驚呼,見此情形,弟子們士氣大減,紛紛像無頭蒼蠅一般逃竄。
黑霧之中那雙赤紅雙眼盯上了李蘭修,邪氣的瞳孔縮緊,模樣如同地獄裏的阿修羅。
李蘭修微擡着頭,鎮定自若直視這頭巨蛟。
黑蛟急速地穿過山谷裏的人群,不顧一切向着他沖過來,弟子們吓得驚聲尖叫,但随着越來越近,巨大無比蛟身迅速地變小。
到李蘭修眼前不遠時,他再次化成人形,黑金的衫袍俊逸潇灑,模樣俊美無雙,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離他前幾步遠,真君定住腳步,笑吟吟地說道:“本君父母雙亡,未曾娶妻,亦無妾室,我們何時拜堂成親?”
李蘭修眼波掃量他一遍,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麽。
黑蛟真君靠近他,嗅到他身上好聞的氣味,忍不住再向前幾步,湊到他雪白細膩的頸窩裏深深嗅了嗅,“嗯……”
李蘭修睨他一眼,微微側過臉避開,“你真要娶我?”
“當然。”
黑蛟真君勾着笑,瞧他修長玉潤的頸,再瞧那淺紅的傷痕,越看越心癢癢,湊到他白皙的耳畔說:“本君恨不得現在就跟你入洞房。”
剛說完這句,“啪”的一聲響亮,震驚周圍所有人。
一記耳光落在黑蛟真君臉頰,扇得他臉偏了一邊,半邊臉浮出鮮紅的指印。
李蘭抽完他耳光,握着手帕慢條斯理地擦着手,好似剛才碰過什麽髒東西。
黑蛟真君活了五百年,遭遇刀砍劍劈無數次,但從未挨過耳光,不會有人敢扇大妖魔的耳刮子。
他微微一怔,再定睛一瞧,李蘭修那雙手可真美,皮膚似白玉的細膩瑩潤,微凸的指節沁着桃花般的粉,手指細長纖柔。
擦拭手掌的動作露出手心,手心亦是白瑩潤白淨,細細的紋路如精致花紋雕刻在美玉,因為方才打了他一耳光,掌心微微泛着紅。
瞧着這只手,他臉上的刺痛變得癢癢麻麻的,隐約還有點舒爽,忍不住湊近李蘭修,調侃地笑道:“你脾氣可真夠烈的,說句入洞房你就扇我耳光,若我說要與你交尾——”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記耳光落在他臉上,這次他本可以躲,稍思一瞬沒有躲,挨得結結實實。
李蘭修冷冰冰睨着他,見他愠怒,輕輕哧笑說道:“你敢在我面前露出來你那玩意,我會閹了你。”
黑蛟真君知道他潑辣,卻沒想到那麽潑辣,他為了防止再被打,拉開距離後戲谑地說:“正好呀,本君有兩個,若少一個,你還能少受些苦。”
李蘭修眼波掃他一遍,似乎是探究又是好奇,眼神還有那麽點譏嘲,他輕輕地勾勾手指。
黑蛟真君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湊過去又要挨一耳光,可他鬼使神差地靠過去,伴随着“啪”的一聲響。
這巴掌挨在他臉上,又痛又爽。
衆弟子們躲在遠處,聽不清他們說什麽,李蘭修打黑蛟真君第一耳光時,所有人都吓得遍體生寒了。
黑蛟真君這種喜怒無常的妖魔,誰會覺得他真心實意想娶李蘭修,這衆目睽睽之下挨一記耳光,那不得李蘭修給剮了烤着吃?
可沒承想什麽都沒發生,黑蛟真君甘之若饴地挨了第二下,再把臉湊過去挨了第三下。
重玄宗的浮島上,長老們與峰主臉色複雜,彼此交換眼神。
問道廣場方才氣氛慷慨激昂,堂堂道宗弟子,竟被妖魔當衆調戲,口出狂言說要娶他,又一口吞了衆人的同宗弟子,豈不是逼人太甚?!
此等嚣張跋扈的大妖魔,決不能輕饒!
弟子們紛紛叫嚷着要報名參加試煉,再次出征,消滅這個大妖魔,為宗門狠狠出一口惡氣!
此刻的氣氛卻突然很微妙,衆人寂靜無聲,直到有人說:“呃……我怎麽覺得黑蛟真君挺享受被李師弟扇耳光的?”
“李師弟的手确實漂亮,手心都扇得通紅了,這黑蛟真君實乃可惡!”
“他豈止是手漂亮啊,眼睛又濕又潤,下颚與嘴唇都好看……”
白瀛輕微勾起嘴角,本來他擔心李蘭修被強迫,如今放下心了,不過黑蛟這種下賤東西,被人扇耳光就這麽舒爽?
打完左臉,送上右臉,真是下賤到妄為妖族。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陣激昂的樂聲,吹鑼打鼓,黑蛟真君的屬下擡着一頂花轎緩緩而來。
花轎通體漆黑,四角懸挂着紅色燈籠,搖曳的燭光散發紅光。
擡轎的是四個身披黑袍的白猿,他們步伐整齊,臉上畫着兩坨圓圓的紅暈,嘴角的笑一直咧到耳根子。
花轎後面跟着一隊妖兵,身披黑甲,手持長矛,嘴角吃完人的血肉還未幹淨,毛發裏沾着肉末。
“好吓人!”有弟子低聲驚呼。
另一個不滿地咬着牙,“李師弟為什麽要嫁給這種妖魔!”
江九思立在人群裏,臉色蒼白如紙,失魂落魄般道:“李師弟是為了我們。”
衆人突然安靜,若不是他們的降妖陣法失敗,李蘭修身為道宗弟子,又怎會嫁給妖魔?
以前在宗門裏,內門弟子都不太喜歡仗勢欺人的李公子,可如今他們卻要靠李公子的保護才能活命……
花轎停在黑蛟真君和李蘭修的面前,黑蛟真君俯身挑起轎簾,似笑非笑地道:“請夫人上轎!”
“且慢!”
李蘭修正要彎腰鑽進轎子裏,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處玄手裏緊緊地攥着劍,笑吟吟瞧着黑蛟真君說:“我是蘭修的師兄,大喜日子,真君不請我喝杯喜酒?”
“原來是師兄,請。”黑蛟真君袖子一拂,示意他随後。
李蘭修坐進轎子裏,轎簾落下,又聽着一道聲音說:“真君,我也是他的師兄,可否去喝杯喜酒?”
轎子外,江九思略一拱手,含笑說道。
黑蛟真君掃過他和處玄,點頭應允,跟妖兵和轎夫道:“這兩位是賓客不是吃食,切勿把他們吃了。”
……
李蘭修直接被送進黑蛟真君的寝宮,內室裝點奢華,地面鋪着不知是什麽妖物皮毛的毯子,擺着各式風雅的桌椅床榻。
小妖忙忙碌碌進出,為房間裏懸挂喜慶的紅綢,鏡面貼上鮮豔的喜字,搞得像模像樣。
引路的小妖将他帶進寝宮一側的房間,裏面乳白溫泉池子冒着霧氣。
有個小妖端着托盤到他面前,微微躬身,托盤裏放着一件鮮紅的綢緞喜服。
“夫人,真君昨日令蠶娘做的,夫人看看喜歡麽?”
說完,小妖的鼻子動了動,癡迷地看着他。
李蘭修雙手扯開腰帶,略微地掃一眼,走向溫泉池子邊寬衣。
小妖取出喜服展開,喜服用極細的絲綢制成,輕薄得幾乎透明,紅色的衣料在光線下泛着柔和光澤。
衣料修身合體,沒有多餘的裝飾,唯獨腰間一條皮制帶子,帶子很窄,柔軟紅牛皮制成,綴着細小金鈴,系緊時能勾勒出腰身曲線。
小妖取出一雙紅色繡鞋,鞋頭微翹,鈎織得很精致。
“您可以摘了面具,這是為您準備的面紗。”
另只小妖拿起托盤裏剩下的面紗,紅色的紗薄如蟬翼。
說完幾人将喜服鞋子面紗擺在花幾,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沒過多久,黑蛟真君回到寝宮裏,他在妖中還算君子,沒有硬闖進去一飽眼福。
可他心癢難耐,走到湯池房外高聲問:“夫人,可否一見?”
房內安靜半晌,李蘭修說:“好。”
黑蛟真君推開門走進去,門口一道百花琉璃屏風豎立,屏風後霧氣彌漫,潺潺的泉水聲流淌不息。
李蘭修背身站在池邊,濕透黑玉色長發挽得随意,幾縷發絲垂在鏡頭,他雙手正在系喜服的腰帶,“什麽事?”
微濕的絲綢妥帖在他修長勻稱的身段,那條細牛皮腰帶收束恰到好處,勾勒他纖細而緊實的腰部線條。
黑蛟真君盯得挪不開眼,紅色喜服襯得他頸後一小塊皮膚白得泛光,再往下一瞧,窄腰下的臀部弧度圓潤挺翹,看得妖血脈偾張。
他嗅着空氣裏潮濕的香氣,喉嚨不斷地滾動,一種奇異的饑餓感從腹部竄起,好似是幾天沒吃過人,“本君來問問夫人,何時拜堂成親?”
李蘭修側過頭看他,黑蛟真君才發現他沒有戴鬼面具,戴的是面紗。
薄薄的紅紗襯着清瘦雪白的臉,視覺刺激鮮明強烈,臉頰的線條纖麗,微微側着頭更顯得精致清冷,仿佛是雪玉雕琢的美人。
黑蛟真君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走去,伸手要掀起面紗看個清楚。
李蘭修向後退一步避開,瞥過他說:“三日後。”
到時候入洞房就能看個清楚?黑蛟真君怦然心動,三天他倒也能等,再多他可等不了。
李蘭修再睨他一眼,擦過他身邊走出門。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湯池房裏李蘭修身上香澤的氣息逐漸稀釋。
黑蛟真君心裏還在回憶方才驚魂一瞥,他屈身跪在浴池邊,伸手劃過李蘭修沐浴過的溫熱泉水,就像是在劃過李蘭修的皮膚。
他眼裏的紅色翻湧,彎下腰臉埋進溫泉池,仿佛是饑渴已久,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溫泉水。
直到輕微的笑聲響起。
黑蛟真君從溫泉水擡起頭,李蘭修站在身後,歪過頭哧笑問道:“好喝嗎?”
黑蛟真君抹了抹嘴,幽幽盯着他道,“你的洗澡水,比本君喝過的瓊漿玉液都好喝!”
“哦?那想不想喝?”
李蘭修靠近他,彎下腰雙眼凝視着他,眼神戲谑輕漫,像頑劣的惡童抓到了好玩的玩具。
黑蛟真君不由自主地向他湊近,“想。”
李蘭修瞥向旁邊的花幾,伸手拿過玉碗,舀一碗溫泉水澆在他臉上。
真君還沒來得及張嘴,下一碗水又潑到臉上,眼睛和鼻子進了水,嗆得他連連咳嗽,卻甘之若饴,邊笑邊咳。
一潑一潑的水接連不停,李蘭修根本不是要喂他喝水,而是在玩折磨人的水刑。
黑蛟真君仿佛從這種折磨中得出樂趣,盯着神情漫不經心的李蘭修,嘴角高高揚起,笑得不行。
李蘭修玩膩了,撂下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狼狽的他,“喜歡麽?”
“喜歡。”黑蛟真君肆無忌憚盯着他,笑着點頭。
李蘭修折回來本想拿回他的衣裳,沒想到撞見這一幕,妖怪都那麽變态麽?
三日後。
大殿裏擺着幾桌宴席,金銀器皿閃着珠光寶氣,盤子裏端着血糊糊的肉塊,尚在蠕動的心髒……酒壺裏倒出的血酒腥氣刺鼻。
處玄與江九思坐在一群妖魔中間,周圍坐着一圈崎岖長毛的腦袋,一支支長着尖銳指甲的手伸進盤子抓起肉塞進嘴裏,一邊嚼巴,一邊垂涎欲滴地盯着他們二人。
黑蛟真君坐在主位,吃相全然沒有平時的優雅,他這幾日肚子裏總有種奇異的饑餓,仿佛是許久沒吃過東西。
他日夜不分,筷不離手不停地吃,才能暫緩抓心撓肝般的饑餓感。
江九思與處玄的護心鏡都沒摘,重玄宗觀戰的弟子們看到大殿內恐怖的場景,止不住地反胃,紛紛低聲讨論着。
“黑蛟真君為什麽對李蘭修有興趣……非要娶他不可?”
“因為李蘭修長得很好看?妖怪也有好色之徒啊。”
“他長得好看嗎?不都說他長得跟面具一樣,妖魔的審美能跟人一樣?”
衆長老與峰主面色凝重,彼此交換憂慮的目光。
李延壁鐵青着臉,手指緊緊握着劍柄,仿佛随時準備沖入鏡中。
薛悟究冷哼一聲,“今日若是讓黑蛟真君得逞,我們重玄宗顏面何存?”
外門長老點頭附和,“是啊,絕不能讓妖魔輕辱我宗門弟子。”
李延壁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沈長老立即起身制止,低聲跟他說道:“仙師已經重整鎖妖陣,與處玄江九思裏應外合,勢必會救出蘭修的。”
白瀛單手撐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瞧着鏡子。
大殿裏,虎妖給黑蛟真君敬酒,大笑說道:“真君一會就要入洞房了,我們還未曾見過嫂夫人……”
“是啊!能讓真君如此上心的,必然是絕色美人啊!”
“能不能讓我們見見嫂夫人?”
妖魔們紛紛說道。
江九思忽然坐直身體,直勾勾地盯着黑蛟真君。
黑蛟真君半醉半醒,抓住旁邊的小妖,吩咐道:“去請夫人來。”
處玄轉頭盯向門口,過了沒多久,大殿門檻埋進一只紅色的繡鞋,鞋裏的腳白淨細膩,腳背青綠的血脈淺淺的,再往上瞧是紅豔豔的裙子,削瘦緊致的腰身只束着腰帶,随着他走動腰間的銀鈴輕輕地響。
江九思眯起眼睛瞧着朦朦胧胧的面紗,如同霧裏看花,水中賞月,他不由得問道:“黑蛟真君還有一位夫人?”
旁邊的妖魔也從未見過如此美人,癡癡地盯着好一陣,喃喃地道:“沒見過啊,這是哪位狐仙?”
處玄從小看着李蘭修長大,他認得出來,一時還是看得入迷,他早知師弟美,卻不知他穿裙衫能如此的美豔。
重玄宗廣場上萬籁俱寂,衆弟子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盯着鏡中的美人。
“這是什麽妖仙?真是好看……竟比蘇師妹還要好看!”
“是妖還是人?還有如此美貌的妖魔麽若是“她”挖我心肝我一百個願意!”
“不管是妖還是人,快用留影石錄下來,賣給七星樓的弟子,他們不是最愛搞美人排名麽?”
“還是你機智,只可惜他戴着面紗,看得不夠真切。”
峰主和長老們活了幾百歲,也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美人,連沈長老都不由得道:“這黑蛟真君,真是好大的福氣!”
白瀛忽然坐直身體,他認得出來這是李蘭修,腰身他曾經撫過,修長的脖頸他舔過,非常的熟悉。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光幽深地盯着。
這黑蛟真君,真是好大的福氣!
李蘭修走到黑蛟真君身前,垂着眼冷睨一眼,一點都不給面子。
黑蛟真君見了李蘭修,心裏哪還有這些個妖魔,他躬身單手抄過李蘭修的膝蓋,将人打橫抱起來,“好了!讓你們見了!!”
他抱着李蘭修大步地往殿外走,走幾步突然膝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旁邊的妖魔趕緊扶住他。
黑蛟真君站起身來,蹙着眉頭疑惑,以他的妖力,幾杯酒還不至于醉成這樣。
瞧見懷裏漂亮的美人,他的疑惑抛之腦後,哈哈大笑着向寝宮而去。
“這是……李蘭修。”
江九思一瞬不瞬盯着從眼前掠過人影,認出了他腳踝的金環。
黑蛟真君抱着李蘭修入了洞房,大殿到寝宮并不遠,短短一段路,他走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他将人一放到床榻,便迫不及待地湊上去要掀開面紗,一睹真容。
李蘭修拍開他的手,身子軟綿綿地向後仰倒,姿容慵懶地躺在床上,仿佛是一池春水。
黑蛟真君喉頭發緊,向他身上撲去,忽然胸口一重,李蘭修擡起一條腿踩在他胸膛,腳上還穿着繡鞋。
他踩得不輕不重,不用多少力氣就能壓下去,黑蛟真君頗為享受,他攥住那纖細清瘦的腳腕,撫摸着柔白細膩的皮膚,金環順着腳踝滑到漂亮圓潤的小腿。
李蘭修略使了幾分力氣踹他,眼皮微微上挑,有那麽點挑釁意味。
黑蛟真君脫了他的鞋,順着他的腳踝向上緩緩地撫摸,柔膩絲滑的皮膚像綢緞,“你真是美……”
李蘭修猝不及防又一腳踹在他胸口,竟将黑蛟真君踹得後退幾步,猛然打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黑蛟真君微微愠怒,但見他躺在床上咯咯笑得身子發抖,怒火煙消雲散,他向前一步,展開手臂要撲上去,将這個惡毒的美人“就地正法”——
忽然,他的身子頓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在地毯,強烈的頭暈目眩感襲來,喉嚨裏像有毛茸茸的東西在往上鑽。
他低頭猛地一咳,“噗”一聲響,雪白的虎皮地毯赤紅一大片,咳出鮮血裏裹着一塊塊模糊碎肉,還有幾塊白色骨頭渣子。
李蘭修坐起身來,悠悠地垂下腿,居高臨下地瞧着他。
黑蛟真君腹部劇痛無比,仿佛是正在經歷千刀萬剮,他身子直直倒下去,像孩童似地在地上來回地翻滾,滿頭大汗,面目猙獰,似乎痛苦得無以複加。
他的臉頰滲出漆黑的鱗片,如同潮水像脖頸蔓延,扭動的身體逐漸柔軟,越來越像蛇的姿态。
他忽然擡起眼,血紅的眼睛豎瞳緊縮,狼狽地四肢并用爬向床邊,抓住李蘭修的腳踝,喉嚨裏“咕哝咕哝”地試圖要問他什麽。
李蘭修輕輕地踹開他的手,腳踝的金環碰到床底叮叮當當地響,輕笑柔懶的嗓音回答:“癞哈蟆想吃天鵝肉。”
黑蛟真君呲目欲裂,猛然晃動化出的蛟尾,他的身形不斷地膨脹變大,頃刻間變成一頭巨蛟,腦袋幾乎頂穿房梁,龐大的身體盤繞在寝殿裏。
蛟身在極端痛苦中瘋狂地扭動着,突然,從他的腹部傳來撕裂的劇痛。
黑蛟真君嘶吼一聲,蛟軀猛然收縮,又猛然張開。
“噗——”
一道鮮紅的血光從蛟龍腹部噴出,裏面伸出一支血污的手臂,掌中還握着一塊血糊糊的肉。
緊接着像胎兒從肚子裏生出來似的,黑蛟真君腹部的裂口鑽出一顆腦袋,血淋淋的臉在殿內燭光下仿佛是剛從惡鬼道裏爬出來。
這張臉英挺冷峻,輪廓線條硬實,可幾條纖細的紅線從面頰延伸到眉心,彙聚成一個彎曲詭異的符文。
他眼睫毛沾着一層血,漆黑的雙眸毫無靈動,仿佛是畜生的眼睛,只顧着機械地吃手裏抓着的肉。
黑蛟真君震驚暴怒,從來只有他吃修士,他念動道咒聚集靈力,凝聚成兩道黑霧氣化成的巨手,扒開腹部裂口兩側,他要将楚越抓出來捏死。
“啊!!”可當腹部的傷口袒露出來,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巨大身子轟然倒下,砸在寝宮內的桌椅家具,那些木制精致脆弱的家具,如今竟然能穩穩承托住他的身體。
燭光照在腹部裂開的傷口,裏面如同無底的深淵空蕩蕩。
李蘭修瞧了一眼,微微別過頭,畫面實在令人不适。
楚越正在盯着他看,緩緩地扭過僵硬的脖頸,他一只手握着不知道什麽東西往嘴裏塞,腿腳掙動着從蛟腹裏爬出來,一步一步走向李蘭修。
他身上的衣衫被血染透,露出的皮膚皆是血色,頭發裏一滴一滴血砸在地板,場面詭異恐怖。
快走到李蘭修身前幾步,他撂下了正在啃食的肉,喉結清晰地滾動,猛烈吞咽着口水。
就在此時,寝宮的門忽然從外打開,黑蛟真君方才的慘叫引來了他的下屬妖魔,見到寝宮裏情形,妖魔們震得愣在原地。
膽子大的妖魔走進來,略看一眼黑蛟真君腹內空空如也的屍體,震驚地指着楚越問道:“你把他給吃了?”
李蘭修看到眼前的楚越猛地飛起身,幾步躍到那妖魔頭上,從背後騎住肩膀,低頭一口咬在妖魔的臉上。
“啊!”那妖魔慘叫一聲,只覺心口發涼,只見一只手從心口掏出個血糊糊的東西。
一蹦一蹦還在跳躍。
旁邊的妖魔們吓得腿軟,後退幾步,魂不附體地争相逃跑,可楚越比他們更快,像鬼魅般頃刻間在幾個妖身上跳躍,将他們全部殺死。
李蘭修靜靜坐在寝宮的床上,稍息之後楚越回來了,手裏捏着一顆新鮮的心髒,啃了一口,血汁四射濺在他臉上。
他全然不覺不适,側頭吐了嘴裏的肉,盯着李蘭修,仿佛是野獸到了更美味的獵物,再次一步一走到面前。
李蘭修微微閉一下眼睛,輕輕呼吸一口氣,再次睜開,楚越毫無靈光的眼睛在打量他,似乎是在想從什麽地方開始吃,他的目光落到赤/裸的腳上。
那只細白的腳踏着地面,皮膚晶瑩剔透,細膩光滑,清瘦的腳背映着一顆淡褐色的痣。
楚越緩緩地跪地,染滿血污的手握住他雪白的腳踝,撈起來鼻子湊過去聞聞他的腳背,只覺得很香,他喉嚨劇烈地滾動着,嘴裏不斷地分泌口水,張開嘴猛地咬住白玉般的腳趾——
就在即将咬下去的時刻,一只手在輕輕撫摸他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撫暴怒的寵物。
楚越擡起頭,那只手摸到他臉上,輕盈得仿佛蝴蝶翅膀撫過,一道很沉靜慵懶的聲音說道:“楚越,冷靜。”
他耳尖動了動,空空的腦子裏似乎在想什麽,慢慢從嘴裏吐出來,舌尖舔舔足背那顆小痣。
李蘭修再次撫摸他的頭發,仿佛是在給獎勵,“好,很乖,把手伸出來。”
楚越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擡起手,攤開手掌。
李蘭修輕輕握住他的手,低下頭瞧着他說:“真乖,你做得很好,現在回想你是誰。”
楚越雙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蹙緊的眉尖似有困惑。
李蘭修握着他的手傳遞安全感,另只手繼續撫摸他的頭發,楚越無神的雙眼逐漸恢複幾絲清明,呼吸緊跟着急促,微啞的嗓音一字一頓地說:“楚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