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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床榻邊立着一盞燈, 薄紙燈籠勾畫一支綻開的鮮豔桃花,暗紅的花影投到李蘭修白皙的頸邊,他被親過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阖着眼睛,呼吸溫熱綿長。

楚越品味着舌尖的甘甜, 絲絲的甜延伸到喉嚨裏, 他的氣息驟然絮亂,眼裏騰起灼熱深沉的火苗, 低下頭再一次吻上去。

他吻得很急, 鼻梁撞到面具的邊沿刺痛,不管不顧地探出舌頭舔李蘭修的嘴唇,仿佛是饑渴的人遇到甘露。

那溫軟香滑的唇瓣被他來回地猛力舔舐,渡上一層濕淋淋的水光, 泛着腫的紅唇透出幾分情色。

楚越的呼吸急促發重, 胸口劇烈地一起一伏,他驀然一口含住渴望已久的嘴唇,軟軟濕滑的嘴唇叼在鋒銳的牙齒間, 幾乎克制不住地想咬下去。

咬破李蘭修的嘴唇, 品嘗他血的味道,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讓他記住不準跟別人眉來眼去……

李蘭修眼皮輕微地顫顫, 睡得不太安穩, 緩緩睜開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楚越盯着他濕潤微茫的雙眸,稍稍拉開一截距離道:“公子,我來伺候你更衣。”

李蘭修沒什麽力氣地手推一把他的臉, 翻過身平躺在床榻,阖着眼睛繼續休息。

楚越站起身一手扶住他的後頸, 褪下他的外袍,搭在床榻邊的衣架。

他轉到床尾,雙手鋪平被李蘭修蹬得淩亂起伏的床榻。

然後,他單膝點地跪在床尾,緩緩低頭,嘴唇輕輕觸碰李蘭修腳背那顆淺褐的小痣,清寒乳香彌漫到口中,仿佛沁入人心的甘甜。

楚越面前的足,清秀瘦削,纖細骨骼泛着柔潤瑩光,有種玉骨冰肌的質感,那腳趾尖尖紅紅的,像塗勻的胭脂似的誘人。

他盯着微阖雙目的李蘭修,薄唇沿着腳背輕柔滑動,感受每一寸肌膚的潤澤,帶着專注虔誠,仿佛是信徒在膜拜他的神明般的儀式。

這一切,李蘭修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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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蘭修從床上坐起來,側過身踏着足承,眯着眼想一陣,昨夜舞姬圍在他身邊,一個個輪番灌酒。

他并非貪杯,沉迷酒色,只是……那個老翁的死狀太震撼了,空蕩蕩的頭顱如此清晰真實。

他天生冷血,當初為救楚越殺那幫黑衣人,扇子一揮便是十幾條人命,沒有任何的不适感。

自願坐上賭桌的人,生死都是自己的選擇。

但昨夜的慘狀讓他意識到,普通人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些無辜百姓被卷入紛争中,命運漂泊,生死皆由他人決定。

他來到夢仙城的想法很簡單,剔除紅教埋藏在這座城的危機,保住這一城人的命,讓紅教去別的城撒野。

昨夜李蘭修一想到那種死狀就想吐,只有借酒暫消,來緩解心中的惡心不适。

現在酒醒,他的腦子異常清醒,這個世界,現在只有他有能力,有辦法阻止紅教繼續殺人。

他可以坐視不管,等到西昭、東岳兩國死傷過半,到時天命之子會肩負重任,為拯救天下蒼生而出手。

但是,如果他有能力,有辦法,卻什麽都不做,他心裏會不舒服。

這事他得管,不管沒人管了。

李蘭修思索一會,起身穿好衣衫,出門去見許城主。

若想阻止紅教再殺人,首先必須得弄明白,紅教到底在做什麽,如今見過紅教的人都死了,他只能去問鬼。

這個世界人鬼殊途,原書裏能與鬼溝通的人不多,鬼道修士明長生算一個,作為楚越的好兄弟,明長生在後期出場,配合一起與顧正行作戰。

明長生原本就是東岳國人,出生在陰年陰月陰時的雙生子,一出生就吓得穩婆暈死過去。

雙生子本是喜事,但明長生與他的親兄弟是連體人,哥哥弟弟共用同一個後背,模樣跟怪胎似的,見過的人都吓得夠嗆。

明長生的弟弟一出生就死了,兄弟血脈相連,弟弟雖死身體不腐,魂魄不散,以鬼的形式寄生在哥哥身上。

雙生子本就感官相通,陰陽天生一體,修煉馭鬼之術如有神助,明長生天生就是修鬼道的奇才。

不過如今,明長生應當還是個初入鬼道的菜雞,不清楚他的資質有多麽的無敵。

許城主正在亭中與楚越交談,他見到李蘭修匆匆地迎上來,“李仙長!”

楚越站起身,瞧着他問:“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李蘭修點點頭,走進亭中落座,單刀直入說:“許城主,請幫我找一個人。”

“公子想找什麽人?”楚越很順手挽一縷他衣領裏的墨發,用指梳理得整齊。

許城主鄭重其事地說:“仙長盡管說,不論多難,許某都會盡力而為。”

李蘭修取出寒鐵扇揮開,輕輕一笑道:“很容易找到,他是一個背着棺材的男子。”

幾日之後,夢仙城的一條小街,米面糧油的鋪子一字排開,因為紅教的事鬧得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整條街一度冷清。

自從翻雲覆雨的仙人出現,城中百姓惶惶的心定住,小街又恢複往日的熱鬧。

沿街的小販擔着熱氣騰騰的包子叫賣,香味撲鼻,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孩子歡快地跑來跑去,手裏捧着剛買的糖人,叽叽喳喳地喊叫着。

一個容貌端正清俊的青年從街角走來,玩鬧的孩童紛紛避開,來不及避開的,爹娘一手摟起來,抱着孩子避得遠遠。

旁邊的小販指着他大罵道:“要死啦!你大白天出來,晦不晦氣啊!”

青年衣着樸素,洗得發白的長袍打着補丁,身後背着一副漆黑的烏木棺材,這棺材高大寬闊,上面刻着繁複符篆,用幾根結實的帶子綁在他身上。

“棺材子!你出殡也得挑日子,我們剛開門做生意,財運都被你給晦氣沒了!”

“瞧瞧這副衰樣,聽說你還學人畫符呢,你要降妖除魔不如先降降你自己!”

明長生習以為常,置之不理走進一家米鋪,掏出布袋和幾塊銅板,遞給米鋪的夥計。

夥計從櫃臺下翻出一個夾子,隔得遠遠的,夾過他的銅板和布袋,“你就買這麽點米?”

明長生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那夥計嫌棄地把銅板扔進抽屜,夾着布袋去給他裝米。

米店外面突然又熱鬧起來,一青一少出現在街道,正是在巡查的李玄貞與江琢,他們二人一出現,周圍的百姓立即圍上去問候。

“仙長仙長,您就是翻雲覆雨的仙長嗎?”

“你認錯了,我聽說那位仙長戴着面具,這是那位仙長的同伴。”

“仙長,這是我娘子親手包的包子,皮薄餡大,勞煩您帶給翻雲覆雨的仙長。”

一個小販把紙包着的包子塞到李玄貞面前,滿臉希冀地說。

“這是我家的糖人……”

“我家的芝麻餅也是一絕,勞煩仙長……”

李玄貞深吸一口氣,微笑着說:“我已辟谷,不食煙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保衛蒼生本是我們的責任,不必感謝我。”

說完,他袖子一拂,圍着百姓只感覺一股推力,被推到街道兩邊,被動讓開一條路。

江琢眉頭微蹙,跟在他身後說道:“玄貞道兄,這些百姓只是想給李蘭修表達謝意,何必如此呢?”

李玄貞負着雙手大步走在前面,淡然地說:“我們來此是為尋找紅教蹤跡,更好地保護城中百姓,他們此舉耽誤我們的任務,若不如此,不知要被耽誤多少時間。”

提起任務,江琢正色道:“我們在城中巡查幾日,都未見到紅教蹤跡,該不會他們不在夢仙城?”

“紅教善于僞裝,他們存在必然隐蔽,豈能被我們輕易發現?”

李玄貞邊說邊向前走,恰好撞見從米鋪裏出來的明長生,他微微一擡手,察覺棺材裏一股寒涼的陰氣,低聲說:“此人有問題。”

江琢打量一遍明長生,同樣感覺到一股森森的鬼氣,“嗯,修煉馭鬼道的修士。”

道宗的修士也分三六九等,修煉馭鬼的修士很少,屬于最不入流的旁門左道。

李玄貞稍作思索,“馭鬼為何要背着棺材?我看他棺材裏裝的東西不簡單。”

“玄貞道兄的意思是?”江琢挑起眉頭問道。

李玄貞幾步走向明長生,含笑落落大方地說道:“這位道友請留步,我是淩雲劍宗弟子,奉命守護此城安全,方才察覺道友背後的棺材有異樣,可否打開令我們一觀?”

明長生搖搖頭拒絕,悶不作聲地向前走。

“道友。”李玄貞一個跨步,飛身到他身前攔住去路,斂笑說道:“請道友開棺令我們一觀。”

江琢走上前,打量一遍明長生後說:“請開棺一觀。”

明長生神色一頓,終于開口說緩緩道:“我跟紅教毫無關系,這棺裏是我的秘寶。”

旁邊路過的街坊鄰居,紛紛說道:“什麽秘寶?你身上窮得叮當響,哪來的秘寶?”

“仙長,他來我們這好幾年,一直背着這副棺材,誰問都不說裏面是什麽,我也看這裏有問題。”

“這棺材裏肯定有問題,否則為什麽不敢開棺見人?”

李玄貞神色冷漠,盯着明長生說道:“請開棺一觀,”

明長生後退一步,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難堪神色,低聲解釋道:“這棺中之物不便見人,請道友諒解。”

“我們道宗弟子,并非那茍且的紅教,有什麽不方便見人的?”李玄貞咄咄逼人地走近他,步步緊逼,“請道友開棺。”

明長生後退幾步,江琢擋住了他的退路,抱着手臂立在他身後,“讓我們一觀,若是誤會,我們向你道歉。”

“……不行。”明長握緊身上棺材綁帶,搖頭堅決拒絕,“不能開館。”

李玄貞察覺到他是築基期的修士,在淩雲劍宗弟子面前不堪一擊,忽然屈指一彈,“道友,得罪了。”

衆人只聽“砰”一聲響,明長生背後的棺材蓋應聲落地,棺中躺着一具與明長生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棺材底挖空一截,那後背與明長生緊緊相連,竟是連體雙生!

江琢一怔,別過臉輕聲道句:“抱歉。”

明長生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急匆匆托起地上的棺材蓋,可棺材綁定在他身上,若想蓋回棺材蓋得有人助力。

他兩手托着棺材蓋,倉皇失措地試了幾次,那棺材蓋一次一次砸在地上,砰—砰—砰的響聲,就像是命運對他的重拳。

明長生試了幾次,那棺材如何都蓋不回去,他幹脆雙膝跪到地上,舉起棺材蓋向着身後推,嘴裏輕聲地念道:“弟弟,別怕,哥在這陪着你呢。”

周圍的咒罵聲如浪潮般襲來,耳邊充斥着刺耳的叫喊:

“你快走!看見你真是晦氣死了!”

“難怪整日背着棺材,原來是個怪胎,紅教是不是就是你招來的?”

“滾啊滾啊!快滾啊!”

明長生雙膝跪地,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握着棺材蓋,微阖眼睛,專心致志地将棺材蓋向身後運作,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雙手托住棺材蓋,輕而易舉地蓋了回去。

明長生睜開眼睛,擡起頭,周圍的百姓不知何時讓開一條路。

一道修長秀挺的身影站在他面前,那人彎下腰來,伸出一只削直白淨的手,如美玉琥珀般無暇,悅耳的聲音輕柔地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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