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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 14
二八大杠上,意氣風昂的少年載着青澀迷懵的少女,穿越在清晨無人且空荒的街巷,連衣角掀起的微風都是自由和快樂的味道。那時候的他們還不懂何為抉擇,何為舍棄,不懂人世間為何會有生離,為何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無法相伴終老。
在學校門口與妹妹分別之際,李崟再三叮囑她無需在意旁人的閑話,認真讀書便好。李岫輕輕點了點頭,然而那緩慢走向教學樓的背影,還是出賣了她內心裏的忐忑。
換作以前,李岫忽然剪去長發,必定會有一些女生在背後議論紛紛。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當下的李岫,有了尹夢嬌這個靠山,那些愛滋事的女生都不敢輕易再招惹她。
課間的時候,尹夢嬌風風火火地湊到李岫座位邊,屁股一擡,直接坐到桌面上,把她那本厚重的英文詞典不小心擠落下去。李岫彎腰去撿,尹夢嬌趁機摸上她的短發,扯着大嗓門爽朗地誇贊道:“你剪短頭發還挺好看的啊!”
聽見尹夢嬌如是說,其他幾個平日裏的刺頭也趕忙跟着附和着說好看。
李岫的心情撿起詞典放在桌角,心情瞬間豁然開朗起來,滿臉期待地問向尹夢嬌:“你知道廣末涼子是誰嗎?”尹夢嬌茫然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後排那個出了名“不學無術”的男生吳建拍着籃球湊了過來,一臉嬉皮笑臉地對着兩個女生說道:“靠,廣末涼子可是我的夢中情人!李岫,你現在這短頭發,還真有點像廣末涼子啊……”
“滾滾滾,哪都有你!”尹夢嬌“嗖”地一下從桌子上跳下來,擡起大長腿照着吳建的屁股狠狠踢去。吳建敏捷地一閃身,抱着籃球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你問廣末涼子幹什麽呀?是想買她的專輯嗎?”尹夢嬌好奇地問道。
李岫白剝剝的小臉上突然暈起一片桃花般的紅,她慌亂地搖了搖頭,連忙矢口否認,只是抿嘴笑着說了句:“沒什麽,就是問問。”
聊着聊着,其它人就都散了,只剩李岫和尹夢嬌兩個在座位上繼續閑談。聊到昨晚的風波時,李岫的臉色驀地暗了下來,眼神裏透着惶惶不安,憋了老半天,才嗫嚅着開口問道:“尹夢嬌,我媽……她不會有什麽麻煩吧?那個五哥……”
尹夢嬌雙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一臉得意地咧嘴笑道:“沒事喲,怕什麽嘛。他是我幹哥哥,怎麽說都得給我幾分面子的。放心好啦,我會幫你去說情的,妥妥的,沒事喲。”
其實那麻老五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壓根兒就不講什麽情分。別說是幹妹妹了,就算是親妹妹,他也絕不會給半點兒面子。尹夢嬌這般瞎吹牛皮,不過是因為知道麻老五前陣子犯了事兒,篤定他最近不敢得瑟。要不然,昨晚單憑一嗓子“警察來了”,哪能把他們吓得屁滾尿流了呢。尹夢嬌向來愛逞威風,如今又惦記上了李崟,自然多多少少想在人家妹妹面前樹立一下個人形象。
自那晚的風波過後,父親一直沒有回家。他給了李崟一千塊錢,讓他自己拿兩百花,剩下的交給母親。還托人把要進的貨開着三輪車送了回來,除此之外,再沒任何消息,諸如離婚那檔子事更是只字未提。母親将貨收好,也沒向送貨的人打聽父親的情況。大概她覺得這麽問會讓旁人多想,然後又要被暗地裏亂嚼舌根吧。也可能認為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其實還是害怕父親會當真與她離婚。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生活還跟以前一樣,好像沒什麽不同。只是李岫慢慢适應了自己的短發,還因為哥哥那句“你很像廣末涼子”,而漸漸喜歡上了這個發型。
這段時間,李崟也是相當低調。他謹遵父親和崎堂哥的勸誡,老老實實的在小飯館上班,對老板的話唯命是從,絲毫不敢表露出丁點兒的不滿,唯恐惹出什麽亂子。
這天,打完烊已将近晚上十點,李崟鎖好店門準備回家的時候,猝不及防感覺有人從背後蒙住了他的眼睛。他本能地想要掙脫,可忽覺對方的動作輕柔綿軟,明顯是個女孩子的手,他的第一反應以為是妹妹,也就沒有強烈的反抗,而是轉身将那人猛地抱了起來。
這一抱并不輕微,李崟立刻察覺到所抱之人與妹妹迥然不同,體型和分量都不對勁。他心中随之一震,慌忙将對方放下,定睛一看,才認出那人正是尹夢嬌。
尹夢嬌笑得如風中亂顫的花枝,那顆酒窩在笑聲裏時隐時現,兩頰在路燈的輝光映照下泛着令人心醉的紅暈。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李崟,調笑道:“喲,你的力氣可真大呀。”
“怎……怎麽是你啊?”李崟尴尬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黝黑的臉瞬間漲得紫紅。
“你以為是誰呀?你女朋友?瞧你這抱人的架勢,跟抱女朋友似的。”尹夢嬌本是随口開個玩笑,卻不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崟當即惱怒起來,兩條粗眉皺在一起,肌肉緊繃着,臉色陰沉得吓人,冷冷地朝尹夢嬌丢了一句:“我沒女朋友。”
尹夢嬌見他動怒,只當他為人剛正不阿且心思單純,反倒愈發覺得他人品好,與麻老五那一竿人截然不同,卻不知這裏頭另有隐情。“沒有就沒有呗,生什麽氣呀?好了好了,算我講錯話了,行不?”她笑着抓起李崟的胳膊撒嬌般的輕晃起來,小嘴裏還嗲嗲地賠着不是。
李崟一把扒拉開她的手,冷冰冰的說:“我沒生氣。”可話一出口,他也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畢竟尹夢嬌是妹妹的同班同學,如此對待她,不光顯得無禮,還會讓妹妹處境尴尬。想到這兒,他的語氣不覺緩和下來,連忙和顏悅色地解釋道:“真沒生氣,對了,你怎麽在這兒啊?這麽晚了,剛放學嗎?李岫呢?”
“李岫回家了啊。”尹夢嬌用手輕輕卷着衣角,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說道,“我特意來看看你啊,不行啊?”
“大晚上的,看什麽啊?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李崟眉頭緊蹙,臉上寫滿了無奈。
“我送你回去啊。”尹夢嬌急切地說道,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啊?”李崟驚得嘴巴大張。向來只有男孩送女孩回家的道理,這女孩送男孩回家,聽着就怪誕。雖說尹夢嬌身形高大,可自己也是一米八幾的壯實小夥,這着實不合常理。
“我……我順路。”尹夢嬌到底還是女孩家,察覺到自己不太矜持後,臉上瞬間掠過一抹尴尬的嬌羞,忙不疊地解釋起來。“我要去我三姨家,正好經過你家,沒別的意思。你愣着幹什麽?走啊。”話音剛落,她利落地扶起旁邊停着的一輛天藍色自行車,身子一歪,大長腿一邁,就穩穩地騎了上去。
李崟無奈至極,尋思着也就是在一條馬路上各自騎着車,沒什麽大不了的,于是也就騎上自己那輛二八大杠,與尹夢嬌并排前行,一路往家的方向趕。
路上尹夢嬌一直叽叽喳喳問個不停,他都漫不經心地應付着。李崟好歹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女孩的心思,他大致能猜出個七八分。只是他知曉尹夢嬌和麻老五之間的關系,不想去招惹她。他對這姑娘沒什麽好感,倒不是因為麻老五,而是他壓根就不喜歡這種類型。
通常情況下,從小飯館騎回家,怎麽都要十七八分鐘。可是今天李崟騎得飛快,不到十五分鐘就到了家附近的岔路口。他不想讓尹夢嬌跟到家門口,唯恐母親瞧見後又要責罵。自己挨罵倒沒什麽,反正他早就習以為常。他滿心所想的是絕不能牽連妹妹,更不願讓妹妹看到他和尹夢嬌有所往來。
他停下車子,回頭朝落在後頭兩米多遠的尹夢嬌擺了擺手,喊了一聲“拜拜。”後便欲繼續往家裏騎。
尹夢嬌那一肚子的話還沒講完,哪裏肯讓李崟就這麽走掉,于是扯着嗓子喊道:“等一下,我還有事。”
李崟心頭湧起一陣不耐煩,但礙于情面還是停了下來,板着臉問道:“啥事?”
這時,尹夢嬌騎到了李崟跟前,喘着粗氣跳下車子,将身體湊得與他極近,那上下起伏的胸脯險些就貼上了李崟的身體。“周日上午我們不上課,一起去看電影啊。聽說你十一點才上班呢,我們看十一點以前的場次,來得及。”
“我不去,我不愛看電影。”李崟想都沒想,直接生硬的拒絕了尹夢嬌的熱情邀請。
“你不去,我就跟李岫兩個去了啊,反正她答應我了。我們兩個女孩,路上要是再碰上什麽張老五,趙老五的……你放心嗎?”尹夢嬌斜着眼珠,一臉的狡黠,故意拿話刺激李崟。
實際上,李岫根本就沒答應尹夢嬌。上次的事發生之後,她就不想再對母親撒謊,所以白天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明确表示了拒絕。
看出李崟眼中的遲疑,尹夢嬌馬上又添了一把火,說道:“周傑倫演的……《頭文字 D》,你不喜歡周傑倫嗎?李岫說她最喜歡的偶像就是周傑倫了。”
這下,李崟對尹夢嬌的話再無半分懷疑。他呆立在原地,沉默停頓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應下了。尹夢嬌一瞧李崟答應了,興奮得直跳腳,還趁着李崟沒留神的當口,迅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吧嗒。
在這空寂的夜裏,那吻聲顯得格外清脆。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息之間激起層層漣漪。
李崟瞬間懵了,慌忙騎上自行車,倉皇失措地逃回了家。
這一幕恰好被李岫看見了。
這幾天她和李崟的時間總是時間對不上,一直沒機會好好聊聊天。正巧今天放學早,就想着出去迎迎哥哥。哪知道還沒走到岔路口,就遠遠瞅見尹夢嬌和哥哥在親熱。
尹夢嬌那一吻落在李崟臉上的時候,李岫吓得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回了房間。甩了拖鞋縮到床上,像只受了驚的小獸,一聲不吭。
這次的感覺與上次不小心撞見尹夢嬌和別的男生在樓梯轉角親嘴完全不一樣。雖說心髒都猛跳了一陣,但這次很快就平複下來,而後,一股悲涼就如夜的潮水般慢慢湧了上來。
她躺在床上,仿佛整個人,一下,被掏空了。窗外暮色蒼茫,葫蘆燈漸漸模糊了,小山也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心口中慢慢湮沒成一大塌的悲傷,無邊的泛爛開來,将她徹底掩覆。
女孩之間的友誼,似乎不那麽堅固。更何況李岫與尹夢嬌的關系,從來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友誼。她們走向割裂,是必然的結局,無可避免。只不過,李岫怎麽也沒有想到,最終的導火索竟是“嫂子”這兩個字。
昨夜偷窺到尹夢嬌與哥哥之間發生親密關系之後,李岫對這個閨蜜就再難産生好感。下了早自習,她沒有主動找尹夢嬌一起上廁所,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繼續默寫英文單詞。
誰成想,後排那幾個調皮的男生和尹夢嬌素日裏關系不錯的幾個女生,竟也沒有出去玩,蜂擁着圍到李岫座位邊,嬉鬧着要她喊尹夢嬌嫂子。
李岫佯裝不懂他們的意思,繼續拿着語文課本翻,也不知到底是要翻到哪一頁,找到哪篇文章。
“尹夢嬌都跟你哥親嘴了,還不是你嫂子?”吳建還是拍着籃球,嬉皮笑臉的繼續打趣。
尹夢嬌這時也湊了過來,臉蛋紅通通的,挂着春風得意的嬌羞。啪的一聲,她結結實實捶了吳建一個實心拳。吳建疼得呲牙咧嘴,伸手去夠後背那塊痛地,奈何手臂不夠長,疼得原地跳腳,也沒能夠着。
“別瞎說,煩人。”尹夢嬌抿着嘴笑嗔,一屁股擠上李岫的座位,險些把她擠到地上。而後又将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揚着頭煞有介事的向周遭這幾個家夥訓誡道:“我跟了李岫的哥哥了,以後她就是我妹妹,誰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小心我廢了他。”說着,她把李岫摟得更緊了。
這是李岫做夢都想擁有的一天,至高無上的權力,哪怕這權力源自他人的庇護。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周遭同學的笑臉,竟是那麽虛僞、猙獰,令她難受。而尹夢嬌搭在她肩上的手,也讓她覺得極度不适。她開始不太喜歡她身上的味道,那種花露水卷着煙草和廁所裏的消毒水味道。
那些家夥點頭哈腰的允諾,保證絕對不會欺負李岫。尹夢嬌愈發得意,笑着翹起了二郎腿。李岫以為鬧成這樣也該散了,沒成想他們不依不饒,将尹夢嬌和李岫圍了個水洩不通,嘴裏喊號子一般齊聲高叫起來:“嫂子,嫂子,嫂子!”那架勢,仿佛李岫今天不喊出這聲“嫂子”,他們誓不罷休一樣。
尹夢嬌眼角噙着笑,目光卻似刀子一般死死鎖住李岫的嘴唇,仿佛在逼迫她乖乖就範。李岫的鼓膜被吵得陣陣發疼,腦袋裏猶如一群蜜蜂在嗡嗡亂撞,無奈之下,只得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了那兩個字。
“嫂子。”這兩個字幾乎細不可聞。說完,李岫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差點就要将早上喝的牛奶吐出來。在衆人的哄笑中,她慌亂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捂着嘴急匆匆跑出了教室。
周日上午,學校放了半天假。李岫的心灰透了,陰沉着臉,一大早就出了門。這幾天她都打不起精神,滿心認定哥哥被尹夢嬌給搶走了。按理說哥哥談戀愛是件很正常的事,可她就是沒法接受,還一股腦兒地把怨憤記在李崟身上,這幾天都沒搭理他。
李崟那叫一個莫名其妙,起初還以為是母親下了禁令不許妹妹跟自己說話。可後來母親不在跟前的時候,妹妹照樣對他冷若冰霜,這可把他給弄迷糊了,絞盡腦汁地回想自己究竟是哪兒得罪了這小祖宗,卻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這個糊塗蛋,竟然還滿心歡喜地等着今天上午跟李岫一起去看電影。奈何,李岫根本不知道李崟答應了尹夢嬌去看電影,而李崟也壓根兒不知道妹妹不會去。
昨天晚上母親就吩咐李岫,趁着上午休息的半天時間去給小姨送酸豆角。小姨喜酸,早上吃米粉的時候每每都要放上好幾調羹的陳醋和酸豆角。
外公外婆去世的早,家中沒有男人,母親就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地将兩個妹妹撫養長大。陶家的外貌基因确是優質,三個女兒都生得漂亮。可除了母親以外,其它兩個丫頭卻着實不讓人省心。
李岫的二姨是個典型的戀愛腦,但凡有男人在她耳邊說些好聽的話,她就開始神魂颠倒,恨不得把命都給了人家。早幾年的時候她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商販,母親根本不同意這樁婚事,奈何二姨這丫頭執着,偷了戶口本,背着母親與那個後生登了記。母親氣得大病了一場,還揚言要跟她斷絕姊妹關系。然而,還沒等母親跟二姨做個了斷,那丫頭就跟着小丈夫跑去了新疆,只是聽人說好像在那邊做起了藥材生意,別的就無從而知了。這麽多年,她都沒跟家裏人聯系過,母親也沒再提及二姨。
小姨今年三十多了,算是超大齡剩女,在清岩啤酒廠當質檢員。她比母親小了十歲,是三姊妹裏生得最好看的那個,李岫跟她很是相像。身材都清瘦,臉蛋白剝剝的,陽光一照,白得透亮。她與二姨剛好相反,極度抵觸婚姻。她覺得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生活,惬意的很,何必跳進婚姻的火坑,自取滅亡。
母親常常嘆氣,說小姨大抵是受了西方思想的毒害,所以才不想結婚。她家裏的牆壁上盡挂着些光屁股的外國女人,錄音機裏也沒日沒夜的放着一些洋鬼子的歌。母親一勸她,她嘴巴裏就烏拉烏拉講些自由民主的東西,一副義憤填膺的亢奮表情,滔滔不絕。母親不愛聽,也聽不懂,更加難以反駁。
小姨是唯一能讓母親語塞的人,母親不想跟她硬碰硬,因而才派了李岫借送酸豆角之名刺探軍情。前陣子母親拖人給小姨介紹了個相親對象,當兵複員回來的,在部隊裏是副連級,一米八的大個兒,母親很是喜歡。這次派李岫前去,主要是想打探一下小姨與相親對象的進展情況。
小姨住在啤酒廠的家屬樓,這樓是啤酒廠分給職工的,離廠子很近,樓裏樓外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麥芽發酵的味道。
到了單元門口,李岫擡頭确認了一下那塊擋在鐵門上的大石頭,而後拖着沉重的腳步,一階一階地往上走。到了四樓,直接擡手敲響了東邊那扇門。
小姨在裏頭問了一聲:“誰啊?”
李岫應道:“小姨,是我,李岫。”
聽到是李岫的聲音,小姨高聲喊了一聲:“等會兒啊。”
這一等,可真是漫長,許久之後,門才緩緩打開。
小姨開了門,身上穿着一件輕薄的白色綢子吊帶睡衣,那睡衣的領口低開,近乎到了肚臍的位置,若隐若現地露出她迷人的鎖骨和大片雪白的肌膚。兩條如藕節般纖長的胳膊在睡衣的襯托下更顯白皙嬌嫩。不過哪怕胸口的位置再低,小姨那平坦的胸脯,也沒現出一絲溝壑。她咽了咽口水,神色間透着幾分慌張,似乎對李岫的突然到訪很是吃驚。
“小姨,我媽讓我給你送酸豆角來啦。”李岫悶聲說道。
“哦哦,快進來快進來。”小姨忙把李岫讓進屋裏。
屋裏的布置簡陋又陳舊,牆上門上胡亂貼着好些個衣着暴露的外國女星海報。李岫哪敢擡眼去瞅,耷拉着腦袋就坐在了沙發上。
小姨把酸豆角往冰箱裏放的時候,李岫無意中瞥見陽臺的曬衣繩上挂着一條深藍色男人內褲,臉一下子就紅透了,趕緊把目光拉回到沙發這邊。可剛低下頭,又在茶幾下面瞅見了一粒紐扣,黑色的襯衫紐扣。她撿起來遞給小姨,誰想到小姨一瞅見那粒紐扣,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慌裏慌張地把紐扣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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