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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蘇郢餓不了一會兒,拉着蘇融融跑去便利店買吃的。
車上一下子安靜下來,而陳宿西也仿佛被點了穴,原地定住了。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手忙腳亂,購物袋被他丢到袁青梨腿上,他手裏還捧着熱水,似乎不知道該放哪兒去。袁青梨往他臉上看一眼,冷不丁開口:“你緊張什麽?”
他像一只無頭蒼蠅,茫然得找不到方向,于是幹脆連翅膀也不撲了,模樣看着慌亂又好笑。袁青梨朝他伸手,陳宿西才後知後覺,手上的水杯還在散發熱度,他連忙遞給她。袁青梨接過抿了一口,又聽得他說:“......袋子裏有紅糖片。”
他這時候才關上車門坐下,從她腿上拿起購物袋,把紅糖片取出來。袁青梨捧着水杯又喝了兩口熱水,這麽折騰一陣,她身上的痛感有所緩解,眼神都沒那麽渙散了。她懶懶地窩在座椅裏,聲音還是沒什麽活力:“不要。”
仿佛得了重感冒,甕聲甕氣的。
袁青梨一直不愛吃甜的,好比麥當勞菜單裏唯一不吃的就是聖代,但今天情況特殊,陳宿西沒聽她的,自顧自把包裝撕開。
“說了不要。”這句聲音大了些,她雙手捧着水杯,樣子像極了不聽勸告的叛逆少女。
陳宿西回她:“我買的。”
意思是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袁青梨不再說話,眼看着他将手上那磚塊似的固體紅糖折出一小半,遞到她面前。
他的手很大,手腕處還套着一枚熟悉的黑色發圈,手掌寬而薄,甚至還有一層繭,因為膚色太白不易看出,但袁青梨是感受過的。向下是他修長的手指,那塊紅糖在他手裏尤其不搭,可又透着一種诙諧的和諧——
因為類似的畫面她似乎也經歷過。
高中時期她時常戲稱眼前的人為“少爺”,但少爺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也為她做過很多。比如兩人去麥當勞寫作業,他點單後主動端的盤子,比如放學回家路上落到他手上的背包,比如輪到她值日時總是在他手裏的黑板擦,甚至是那個莫名其妙在一起的夏天,他在事後笨手笨腳給她洗過的頭發。
這雙手比記憶中的還要寬大,這是他從少年變為男人的見證,不變的是依然笨拙。袁青梨不知道是不是肌膚相親過的人會在對方身上擁有更敏銳的感知力,但這一刻,她突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任由他把那小塊紅糖丢進水杯中。
他克制着力道,固體在水杯中蕩起,卻沒濺出來,純淨的液體被染紅。袁青梨眼看着杯中的變化,突然開口:“你這些年沒談過別的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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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宿西愣住。
陳宿西向來不是照顧人的角色。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都很自在,稱得上是衆星捧月,父母寵愛朋友成群,生活中幾乎沒有什麽是需要他去“照顧”的,除了基本的禮貌和素養,他對照顧人這事兒毫無經驗。
所以在這時候才顯得他笨拙。
他談過不少潦草的戀愛,是真的潦草,他甚至回憶不起來多少細節。尚未算得上遠去的年少記憶中,成群結隊的朋友占了多數,關于戀愛陳宿西只能簡單概括為緊跟潮流和随波逐流。上大學後很多事情都比談戀愛有意思得多,他精力無限,結識到志同道合的人,日子在摸索中前進。
這麽算下來,他這些年的感情經歷确實乏善可陳。但此時此刻面對袁青梨,不知是因為兩人關系的特殊,還是他心裏那點莫名其妙的勝負欲在作祟,他居然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你又談過幾段?”
答非所問。袁青梨并沒有非要聽他的答案,更不會和他比較這種事情,她不作答,低下頭把手裏還溫熱的紅糖水喝了。
那倆在哪裏都能樂呵,從車上的視角看去,便利店裏的兩道身影搜刮了一堆零食和飲料,已經吃了起來。陳宿西問她:“要不要吃點熱的?”
“送我回去吧。”袁青梨心裏記挂着自家妹妹。
“你急什麽呢?”陳宿西這樣說着,還是發動了車子,同時給蘇郢發去信息。
袁青梨恢複了一半的戰鬥力,語氣涼飕飕地回道:“家裏有人。”
陳宿西:“......”
晚高峰的擁堵持續不了很久,車很快開到公寓樓下。
袁青梨剛從車上下來,便看見獨自在樓下散步的袁青禾。袁青梨車門都沒來得及關,袁青禾已經朝她撲過來,有模有樣地教訓她:“袁青梨,你被人拐走啦?”
姐妹兩人同住的這段時間,袁青梨幾乎每天都踩着點到家,前後的時間差不會超過五分鐘,今天已經遲了兩個小時。
也不知道誰才是未成年,袁青梨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回答,思維活躍的女高中生卻已經注意到她身後車上的陳宿西。
嘭——
袁青梨手一揮,把車門給甩上。
已經晚了,袁青禾目光流轉幾回,确定自己沒看錯:“诶,這是不是那個......”
袁青梨裝聾作啞,一手拎着陳司機買的一袋子東西,一手摟着袁青禾往回走。
拎着購物袋的手往上揚了揚,算是和身後的人告別了。
直到進了電梯,袁青禾還覺得不對勁,皺着眉頭沉思。事實證明女高中生的記憶力還是好,袁青禾腦子轉了一圈,想起那張即使沒有這個發色也出色出衆的臉。她終于松開眉頭,擺出一副偵探破案的神情,語出驚人道:“那是你高中的前男友吧,袁青梨。你們複合啦?”
袁青禾見過陳宿西不止一次兩次。她年紀小,但機靈又敏銳,雖然知道袁青梨不愛呆在家裏,可一旦比平常時更晚回家,袁青禾還是忍不住擔心。她偶爾會站在窗邊,一邊背書一邊等着看熟悉的身影什麽時候出現在樓下。
因而她時常能看到與袁青梨如影随形的另一個人,他們沒有親密的舉動,常常是把袁青梨安全送到樓下,兩人再見也不說一聲就各自轉身走了。家裏住的樓層太高,袁青禾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記得是個子很高皮膚很白的清瘦男生。
袁青禾唯一一次和陳宿西正面碰上,是在袁青梨高考後的暑假。那天袁青禾去圖書館借書,碰上下雨沒帶傘,雨停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她背着書包,快走到家樓下的時候,面前出現的那對身影讓她止住了腳步。
小區周圍住的老人多,入夜後總是靜得過分,所以那兩人格外放肆。
袁青禾親眼目睹自家姐姐踮起腳,勾着男生的後頸,湊臉親了上去。那男生個子太高,袁青梨即使踮着腳也覺得吃力,但過了一會兒,男生就配合地彎下了腰。
盛夏的蟬鳴能掩蓋住很多別的聲音,但不包括袁青禾因緊張過度而失去重心的打滑聲。
“......”
袁青梨對這件事情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她談戀愛從來沒想避着袁青禾,所以她只糾正一件事:“現在也是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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