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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顧牧塵頭皮發麻,身體已經率先做出反應,擡腿就踹。

而那個少年幾乎就在瞬間向右偏頭躲過,以驚人的速度撲向後方那個看好戲的男人。

壞了的路燈下飛蛾缭繞,顧牧塵暗罵了一聲,沒來由的火氣上來,伴着兀自加速的心跳,用腳狠狠地踩上被壓着的男人的手指。

随着聲凄厲的嚎叫,路燈徹底滅了。

-

“完全想不到呢,”賀頌臉上已經沒了傷感,酒吧藍色調襯着他紅腫的眼,“多少年沒見過小塵跟人動手了,媽呀真刺激。”

司徒靜擰着碘酒的蓋子:“成了啊,你也少說兩句。”

他把擦拭過傷口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轉頭看向沙發,顧牧塵和那個少年一左一右地坐着,顴骨上都有些輕微的青紫,手背上帶着擦破的傷,已經簡單處理過了。

“如果拿了管制刀具,說什麽也得進去,”顧牧塵氣定神閑,“算了,剩下的你處理吧。”

司徒靜才脫去了調酒師的制服,露出滿胳膊的紋身,正掀開眼皮想說點什麽,餘光瞥到那個抱着書包的少年,又默默把外套披上,擋住了自己的花臂。

那眼神太稚氣了。

小狗似的,形狀很圓,長睫毛下是水洗般的眸子,清澈又安靜。

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着,總有點不好意思,怕把人給教壞了。

“給你們添麻煩了。”少年站起來,很笨拙地鞠了個躬,再擡起頭時,已經紅了臉。

顧牧塵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沒關系,他對這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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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靜也是他打小就認識的鐵哥們,天生長相兇神惡煞,自帶生人勿近氣場,但相處下來就知道這人脾氣,淡然得像個出家人,頭像是朵粉蓮花,昵稱平平淡淡才是真,沒事就打坐徒步抄經書,邊調酒邊把核桃盤得油水光滑。

這也不能怪司徒靜,主要他家比較奇葩,他那有錢的爹是個不婚主義者,可也沒耽誤在外面處處留情,五個孩子三個媽,互相鬥得跟養蠱似的,司徒靜身為長子卻吃了不少暗虧,直接清心寡欲諸事不争,實在是煩了那些彎彎繞繞。

“沒你熟,一把年紀還跟人動手。”司徒靜靠在沙發上,“幸好我感覺不對勁,出去看了眼。”

而這場糾紛也差不多搞明白了。

那家藏污納垢的酒吧大概有潛規則,說是賣酒提成,實則有皮肉交易,這少年滿臉青澀模樣,應該也是被忽悠過來,原本想着兼職能掙筆錢,卻遭到心懷鬼胎的無賴,在老板的默認下,差點被人欺辱了。

賀頌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躍躍欲試地看着旁邊的少年:“寶貝你叫什麽呀?幾歲了,今晚怎麽回事呀?”

“葉舟……”少年聲音越來越小,“大三了。”

他語氣羞澀,說完後就歪着頭笑了下,露出個單側的小梨渦。

“我看你有點面熟,”賀頌湊得越來越近,“是旁邊的大學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司徒靜也在盯着葉舟看,若有所思:“是有點熟悉的感覺。”

“別搭理他們,”顧牧塵挑了枚草莓吃,“要喝點東西,還是這會就走?”

草莓熟透了,從上到下豔紅得沒有一點白,葉舟的目光從小而薄的綠萼移到顧牧塵紅潤的唇上,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我等夜班公交吧……”

“不過,我能去後面那坐嗎?”他很不好意思地張口,“這邊燈光有點暗,我、我還有點事。”

顧牧塵簡單“嗯”了一聲,繼續吃草莓。

他嘴挑,瞅了一圈果盤裏的姹紫嫣紅,覺得就這小東西還能吃……算了,講心裏話,是他這會不好意思擡頭。

太尴尬了。

心裏也明白對方是受人所迫,但那個畫面太過刺激,弄得他這會耳朵尖還是緋紅。

“對了哥哥,”葉舟踟蹰了下,“能給我個聯系方式嗎,有機會的話想再謝謝你。”

顧牧塵掏出張紙巾擦嘴:“不必,我也就順手的事。”

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顧牧塵其實也就二十七歲,但由于畢業早加上直接開始工作,對于還在讀書的學生總覺得跟自己不是一個年代的,都是傻乎乎的小屁孩。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眼神裏是清澈的愚蠢。

葉舟的眼睛是很清澈,這得益于那稍微有點淺的瞳色,更多的還是種懵懂的稚氣,幸好有英挺濃黑的眉壓住,就中和了那點青澀,怎麽看,都是一個很俊朗的年輕男孩。

紙巾被捏在手裏,顧牧塵不動聲色地側過臉,心裏還是有種微妙感。

如果葉舟沒有順從地半跪下來,張開帶傷的嘴……

反正就跟小貓爪似的,撓了那麽一下。

仿佛在提醒顧牧塵,這并不是一個白紙板的弟弟,而是個比自己還要高一點的成年男人。

葉舟沒再堅持,乖巧地抱着書包從座位上站起來,又深深鞠了個躬,就順着走廊往側面那處角落過去了,其實離他們也就兩個桌子的距離,但那兒燈光更亮,從上面打下來,照得葉舟的側臉籠了層朦胧的光暈,簡直眉目如畫。

賀頌抱着司徒靜的胳膊嗷嗷:“年輕真好,我感覺自己又行了!”

“你咋不跟人留個聯系方式呢,”賀頌繼續道,“這可是男大啊,比鑽石都……”

在虎狼之詞即将脫口而出時,顧牧塵眼疾手快地又往賀頌嘴裏塞了個葡萄:“打住。”

司徒靜淡然地點頭:“是啊,你看塵兒對于那些搭讪的,什麽時候給過好臉色?”

賀頌不服氣:“人家葉舟又不是搭讪的!”

“那也說不定呢,”見識過豐富宅鬥素材的司徒靜抿了口酒,“有些就是布個局好搭上線,誰知道真實身份……我草?”

他目瞪口呆地舉着杯子,虎目瞪得很大。

顧牧塵也順着看過去。

酒吧的暖氣熏騰中,葉舟膝上攤開本書,一手舉着手機,另一只手在書本上圈點勾畫,環境嘈雜燈光變換,幾乎無人注意到這裏有個少年,安靜地在角落裏看書。

顧牧塵有點發愣。

他心裏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個身影,似乎和現在垂眸的葉舟所重疊,紛亂吵鬧的集市上,顧牧塵也曾見過一個少年捧着本書,專注得完全忽略了他的視線。

甚至臉上都帶着傷。

“有點過了吧,”剛還在犯花癡的賀頌揉了揉腫眼,“我這輩子第一次見有人在酒吧看書,不行我得拍個照發朋友圈。”

司徒靜往沙發上一靠,笑着脫下手腕上盤着的菩提手串:“我真沒見過大學生在這種地方,還惦記着看書的,講真,有點假。”

“難道是看上咱小塵,故意來接近的……”

賀頌話還沒說完,就見顧牧塵猛地一拍桌子。

“聲音都給我小點,沒見人家正學習啊!”

他動靜不算大,但喧鬧的酒吧衆人還是愣了下,周圍頓時都有些尴尬的沉默。

賀頌無語地捂住臉:“塵啊,你特麽有病啊。”

顧牧塵才反應過來似的眨眨眼,掩飾性地哼了一下,就側過泛紅的臉頰,不吭聲了。

環境重新變得吵鬧,司徒靜把自己腕上的手串取下來轉:“喂,你真不覺得這個葉舟眼熟嗎?”

草莓似乎有些泛酸,顧牧塵面無表情地抽出濕巾擦手,不搭理他。

司徒靜也沒在意,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來今晚徹底醉一場……話說塵兒,你偶爾也放縱下呀,天天家裏公司來回跑,早上六點要晨練,淩晨還在改方案,能不能別這麽工作狂啊。”

賀頌插話:“就是!”

顧牧塵還是沒吭聲。

司徒靜繼續:“得沾點地氣呀顧總,沒事談個小戀愛啥的,不然真感覺你這人都沒啥七情六欲。”

賀頌點頭:“沒錯!”

侍者端來兩杯長島冰茶,顧牧塵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酒杯,神色淡淡:“賀頌失戀就失戀,扯我幹什麽?”

“因為我納悶呀,”司徒靜抿了口酒,“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放不下?”

“太像了,然後你就腦子發熱,直接沖上去了吧。”

司徒靜把杯子放下,溫柔地看過來。

旋轉的燈光掃過顧牧塵的側臉,只短暫地照亮一瞬那輕輕顫抖的眼睫。

“其實也不是長得像,”顧牧塵終于開口,“就是,我見不得學生被人堵在巷子裏欺負,別的沒什麽。”

顧牧塵是曾經有着豐富的鬥毆經驗,但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懂得分寸。

能打,能打贏。

但沒必要。

尤其面對這種明顯不講理的地痞流氓,完全不配把時間和精力放在上面。

雖然今晚那人拿的是道具來吓唬人,但顧牧塵是真的炸了毛,直接動了手。

幸好司徒靜帶人來得及時,才制止了這場糾紛,只在臉上留下了點小傷,別的沒什麽大礙。

“所以,你看見這個葉舟,就想起那個人了吧,”司徒靜斟酌着用詞,“我也不勸你,就是……”

其實顧牧塵這麽多年沒談戀愛,除了他自己一身臭毛病的原因外,就是心裏到底有個芥蒂,如果非要概括的話,用“白月光”來形容也蠻合适。

而兩人有緣無分,到底還是生生錯過了。

更添遺憾。

“哎呀你們啰嗦什麽,”賀頌不耐煩地叉着腰,“先喝着,我過去看看!”

顧牧塵擡眸:“別沒事找事,就是偶遇随手幫個忙的事,你們都想到哪兒去了?”

“一聲姐妹大過天,”賀頌語重心長地看着顧牧塵,冷哼道,“如果這人對你有意思,是故意安排的今晚局面,說什麽我也要揪出他的狐貍尾巴。”

顧牧塵:“……”

賀頌一捋袖子站了起來,扭着身子就往葉舟那裏走,心裏想着好啊我又不是沒見過大學生,怎麽會有人在酒吧裏看視頻學習的,這等釣凱子的伎倆老娘都懶得用了,今天要揭開你這個小白蓮的真面目,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葉舟才發現他的到來,怔忪着擡起頭,手機上的視頻清晰地暴露出來。

賀頌一挑眉,凝神細看。

……青年大學習。

哦,那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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