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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顧牧塵覺得自己的确是腦子抽風。

好好地幹嘛突然關了燈,吓唬人家葉舟。

好巧不巧,屋內陷入黑暗的瞬間天上亮個大閃電,轟隆隆的一陣雷還沒過來呢,葉舟就兔子一樣噌地蹿過來,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腰。

顧牧塵連着後退兩步,差點沒摔着,可一口氣幾乎上不來,他知道這小子胳膊箍得緊,能給人勒得生疼,沒料到這個時候能青出于藍,憋得他用兩手去拍葉舟的肩:“行了行了,我去開燈……”

沉悶的的雷聲在夜幕中炸起,葉舟腦袋埋在顧牧塵懷裏,硬是充耳不聞,誓死不放手的英勇模樣。

“我開燈……”顧牧塵又去拍對方弓起的背,“你先放手……”

手機在剛剛的身體相撞中摔在柔軟的地毯上,沒發出一點聲音,顧牧塵上一次被這樣撲了個滿懷,還是見到司機路露家的那只大金毛——其實不僅是小貓,狗子也不怎麽待見他,連金毛這種馳名的狗中暖男,最多就對他敷衍地搖搖尾巴,可這也足夠顧總小鹿亂撞,因此在有次聽說他們養狗的主人,會約着時間一起去狗狗公園玩時,略帶忐忑地跟着湊了熱鬧。

那天陽光明媚得過分,春天鳥語花香,剛進那碧綠的大草坪,就見到個拿着飛盤的姑娘,以及一只累壞了的薩摩耶,姑娘精神抖擻額上全是汗,眼瞅着就是跟狗玩瘋了,果不其然那薩摩累得癱倒在地一動不動,任憑旁邊有兩只泰迪沖它狂吠,眼皮都不掀。

于是顧牧塵趁狗之危,上前使勁兒摸了個爽。

也可能那薩摩耶脾氣好,沒跟他計較。

總而言之就是姑娘帶着狗剛走,路露才拽着金毛姍姍來遲,人跟狗都連呼帶喘地跑過來,說大清早起晚了。

可還沒等顧總矜持地表示沒事時,那金毛突然繞着顧牧塵的褲腳轉了一圈,使勁兒嗅了嗅就瘋狂地搖起尾巴,整個屁股和毛茸茸的尾巴硬是搖出個小風車,然後嗷嗷兩嗓子,直接撲到顧牧塵的懷裏。

顧牧塵下意識地張手,把狗抱了個滿懷。

也迎接了一臉的口水和濕漉漉的鼻子,那金毛體格大,站起來腦袋正好抵在他的胸口,狗爪子按得他肋骨生疼,并且噴出的熱氣全往他肩頸那邊呼,休息日顧牧塵穿的沒那麽板正嚴肅,領口就稍微有點大,被這熱情弄得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事後顧牧塵才知道,那只薩摩耶,是金毛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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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金毛兩眼放光這樣狂熱,也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心愛的氣味。

這句話咋說來着,穿過你看另一個人的身影。

放在這個時候,就是從顧牧塵身上聞出別的狗的痕跡。

這會兒葉舟的爪子倒沒按在他胸口,而是在後面勒着他的腰,淺淡的薄荷味從那柔軟的發梢中傳來,顧牧塵努力地呼吸了一口氣:“我錯了,不該吓唬你。”

又是一道雷聲。

顧牧塵終于認命,伸手捂住葉舟的耳朵。

“咱商量下,”他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您能先放開手嗎?”

葉舟終于松開手,抿着嘴,在黑暗中飛快地掠了對方一眼,才主動撿起手機遞給對方。

顧牧塵得以重新呼吸新鮮空氣,開了燈後屋內恢複光明,他揉着自己的後腰:“你再多抱會,我吃的橘子都得吐出來。”

“條件反射。”葉舟慢吞吞地說,毫無愧疚之色。

“那如果是個姑娘呢,你也抱啊,”顧牧塵還是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甚至懷疑這丫的是不是故意找抽,接着怕黑打雷之名,行動手動腳之實,目的就是給他勒得喘不過氣,“你這樣在外面亂抱人家的話,得挨揍。”

剛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葉舟的模樣,這會兒顧牧塵覺得他和那只金毛沒啥兩樣,耳朵都耷拉着。

畢竟那只金毛,在撲了人後被路露好一頓教訓,尾巴夾着眼睛垂着,跟葉舟這會神情差不多。

“我沒抱過別人,”葉舟還蠻委屈,“再說了……”

他話沒講完,被顧牧塵打斷了。

顧牧塵一臉憤憤不平:“沒抱過別人?扯什麽呢,那天在三樓儲物——”

像貓被踩中尾巴,短暫的炸毛後立馬消失無蹤。

葉舟的圓眼睛很好奇地看過去:“什麽三樓?”

草,忘了。

顧牧塵暗罵一句轉過身,恨這人喝酒斷片,完全想不起來曾經鬧的那場烏龍,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餐桌,對着幾碟子滿當當的橘子瓣,顧牧塵特頤氣指使:“成了,趕緊做橘子罐頭去。”

橘子罐頭倒也好做,無非都是水開後和冰糖一起煮,葉舟守在鍋邊撇浮沫,顧牧塵靠在碗櫥上看熱鬧,雨水停了,廚房的窗戶開着,新鮮的夏夜空氣裹挾着涼意湧入,吹散了那濃郁的酸甜果香。

“等放涼就好,”葉舟整理好玻璃罐,“你今天一直沒吃熱的,這會感覺胃怎麽樣?”

好得很。

顧牧塵身體倍棒。

但是葉舟這樣說了,他就順杆兒往上爬,連自己都說不清楚是種什麽心理:“不舒服呢。”

說完後顧牧塵打了個寒顫,被那個脫口而出語氣詞,稍微惡心到了一下下。

“要不要吃夜宵?”

紫都周圍的商圈還是蠻熱鬧,也有居民區,屬于高端的享受去商業街,中低端的煙火氣拐倆彎也有,這會兒九點來鐘,又是剛下過雨,外面溜達一圈的話,倒是蠻惬意。

“走,”顧牧塵腦海裏立馬蹦出一串小吃的名字,“出去晃晃,随便吃點。”

葉舟跟着往外走:“好呀,不過你不能再吃冷的了。”

“這天氣,不吃個甜筒多可惜。”

“可你剛剛說了,自己有點不舒服呢。”

這個“呢”特意被葉舟咬得很重,還帶了個上揚的彎兒,一股子的促狹勁兒。

顧牧塵的叛逆上來了。

“吃冷面去,”他已經走到門口,換好鞋子,“雪花酪配冷面,要加點辣椒油。”

葉舟笑眯眯地加了句:“什麽,要吃烤冷面嗎?”

“帶冰塊的冷面!”走廊上的燈光亮起,電梯又迅速下行,顧牧塵回眸瞪他,“還要有西紅柿片和黃瓜絲,冷切牛肉!”

葉舟頭點地特別真誠:“烤冷面的話加點洋蔥碎,真的好好吃……”

牛頭不對馬嘴的吵吵居然持續一路,誰也沒覺得無聊,也沒動怒,而是特松弛地聊着天,外面的夜果然還是冷的,風吹過來,顧牧塵單腳跳過地面一個水窪,不由得展開雙臂,感受風的涼意。

葉舟笑着在後面跟着,看那人舒坦的笑,幼稚地去跳水坑,有不少行人也趁此機會出來乘涼,環衛工用硬枝竹子大掃把掃水,彎腰整理下水道口積攢的落葉,幾個老爺們迎面走來,白色吊帶背心被捋起,邊聊邊拍打着自己的肚皮。

“有損市容,”顧牧塵略帶嫌棄地看了眼,“海豹這樣做還稱得上句可愛,人類就拉倒吧。”

葉舟側過臉看着他:“那這位熱心市民顧先生,決定好去哪裏吃烤冷面了嗎?”

“……說了是帶着冰塊的冷面!”

往前沒走兩步就是個有點僻靜的街道,一輛藍色的小貨車停在那裏,有個上了點年紀的瓜農正扯着收拾雨棚,大概是剛避雨的時候沒弄好,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濕透,狼狽地抖着塑料布上面的水跡。

圓滾滾的西瓜碼放得很整齊,墨綠的外皮上也都是晶瑩的水珠,看着是挺不錯,可瓜藤浸了水,壞的就快,如果不抓緊時間賣出去,這位瓜農的心血都得打水漂。

顧牧塵用手指給葉舟看:“瞧,又個影響市容的。”

“那怎麽辦呢,”葉舟沒有順着看過去,仍然注視着顧牧塵,目光裏全是溫柔,“哥哥有什麽想法嗎?”

沒留神,籃球鞋踩進了水坑,濺出一點的水。

而和瓜農說話的顧牧塵,也被雨布落下的水浸濕了一點肩膀。

剩下的瓜被他全部買下,又盡數分給了旁邊的環衛工人,葉舟沒讓顧牧塵動手,自己幫着把那瓜都一個個放在三輪車上,和着小掃帚整齊歸置好,然後耐心地笑笑,由着對方拉着自己的手說感謝。

其實也就是點西瓜而已。

但那粗粝帶着繭子的手伸過來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由衷的感謝。

雨夜裏的疲憊,也可以被小小的西瓜洗滌。

而顧牧塵早躲在一邊了,不肯露面。

不習慣這種場合。

他心軟,又多管閑事,見不得人在自己面前遭罪受苦,可做了這麽多年的慈善,顧牧塵還是努力地低調,隐去自己的名字和身形,或者是羞赧,或者是謹慎,讓他也只在瓜農面前說了自己的心願,而把迎接贊揚的機會,直接抛給了葉舟。

“受之有愧呢。”

最後一個西瓜交給了位環衛工大爺,葉舟慢悠悠地走到顧牧塵旁邊:“大家都以為是我做的好事。”

“這也算不得什麽,随手幫忙罷了,”顧牧塵站在綠化帶旁的樹下,正百無聊賴,“主要能讓人早點回去,都不容易。”

頭頂那樹也認不出是什麽品種,不是常見的法國梧桐或者香樟,也不是能開花的玉蘭與刺槐,折騰着半天夜更深了,顧牧塵抗凍,也不嫌冷,興致缺缺地盯着那手掌般的綠色葉片看,偶爾有那麽粒水珠落在鼻尖,才擡手拭去。

“太陽花的紀念周年也快了吧,”葉舟若有所思的模樣,“記得哥哥你說有朋友參與這個,你也做這方面的慈善了嗎?”

顧牧塵言模棱兩可:“有時會看一下。”

這鬼天氣,風又開始刮起來,吹得樹葉上的水都簌簌往下掉,顧牧塵抹了把臉往外走,一手的水,沁得掌心都濕乎乎的,葉舟很貼心地遞了張紙巾過來,語氣還有點興奮。

“那到時候,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顧牧塵擦着手,沒擡眼地“嗯”了聲,特敷衍。

“不過你那時可能就開學了,”他把紙巾團在手裏,看旁邊的垃圾桶,“看具體的時間安排吧。”

“我一定要去,”葉舟哇哇大叫,“我沒有課了,想在哪兒就在哪兒的!”

顧牧塵快走兩步扔了紙巾:“不是要實習,還要學習?”

“沒想好呢,”葉舟開玩笑地嘆息了一聲,“可能就要直接進入社會了,好辛苦呢。”

顧牧塵回頭看他,姿勢挺拔矜貴,被風吹出好看的眉眼。

“小朋友這就覺得辛苦了?”他笑了起來,“辛苦的時候在後面呢。”

清冷的街道中,兩人隔着一點距離對望。

葉舟安靜地看他,笑了笑。

“是呀,比如馬上要決定事業方向,是辛苦的,”葉舟擡手,随意地往後捋了下頭發,“再比如說,哥哥你想吃的那家有冰塊的冷面,我剛剛查了下,五分鐘前打烊啦,好辛苦呢,等了這麽久也沒吃到。”

草。

顧牧塵悲從中來,恨不得沖葉舟頭頂那棵樹踹上一腳,好讓樹枝上的雨水給這沒良心的小子淋個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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