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還沒到兩小時，人家事情講完了，柯小禾半眯着眼聽到徐以秾叫那三個組的人回去寫清楚過程，并交報告。

僵站了接近兩個小時，她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她試着調整一下姿勢，頭頂的墨水瓶頃刻間翻倒，下意識地去抓身邊的離離，離離來不及反應，頭上的紅墨水也被柯小禾撞翻了，流的全臉全身都是。

“陳嘉菁！”離離不可置信的看着身邊的女孩。

徐以秾靠近這兩個“色彩斑斓”的姑娘，眼神略微停頓在柯小禾被墨水遮蓋了的臉龐上，

那瑣碎的藍色點滴不規則地延伸，覆蓋了她清麗的五官，但這突如其來的滑稽畫面卻出乎意料地扣動了徐以秾心中最柔軟的一根弦。

他一瞬間覺得這皺眉亂作一團的樣子異常熟悉，回憶的浪潮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心跳重重地漏了一拍，記憶将他帶回過去，回到了那個滿臉小心思，成天發瘋鬧騰，卻又讓他深愛的姑娘身上。

徐以秾的胸腔突然被無形的力量緊緊地揪了一下，疼痛得近乎窒息。

他的面部依舊保持着淡漠和穩重，眼底卻掩飾不住一閃而過的悵然。

那是一個被深深封存的記憶，像是一株被劈開的樹樁，時間的風化根本無法抹去曾經生長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握拳在身側緩緩地松開，将那抹痛楚深藏于無人窺見之處。眉眼間再次恢複了那層冷硬的薄冰，用一種近乎避世的從容，淡漠地從她們身邊繞過。

高無憂的目光則凝固在了離離身上，他慢慢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方白色絹帕，幫離離輕輕擦拭臉上的墨水，離離對此毫不在意，就在高無憂的靠的越來越近，手臂快要攬住離離腰的時候，忽然一個巴掌讓這個親近動作戛然而止。

“喂！高無憂你幹什麽！”柯小禾兇狠地打開高無憂攬在離離身後的手臂。

高無憂回頭，仿佛才意識到柯小禾的存在一樣，“怎麽？”他問，語氣中帶着确實的疑惑。

“怎麽？”柯小禾不耐煩地抹去眼下的藍墨水，對離離命令，“出去洗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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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離原本就打算出去洗，柯小禾這麽一催，她反而乖巧地點點頭像個孩子那樣。

離離出去後，一臉藍色跟窦爾敦似的柯小禾擺出訓小孩的款兒來，“高無憂，你跟我們家離離什麽關系？我注意你很久了，少動手動腳聽到嗎！”

“柯小禾。”高無憂嗓音開始低沉。

“叫阿姨！阿姨小時候還給過你巧克力吃的，忘記了嗎！”柯小禾得意起來。

高無憂冷笑，眼神透出輕蔑，“你沒死的時候還吃了我這麽多藥，不記得了？”

“我沒死的時候？”柯小禾懷疑地盯着面前這個年輕軍人。

高無憂貼近她耳邊，聲音柔和別有深意，“我的小藥罐子，回來了怎麽不叫人呢？”聲音的快速轉變，原本的低沉距離感一眨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親昵。

這嗓音根本就是禮月的！聲音也完全脫離了先前的僞裝，實實在在就是禮月的聲音！

柯小禾心跳驟然加速，忽然冷汗涔涔，她後退，滿是恐懼，“不可能……”

“跟你的死而複生相比，我只是易個容，是不是合理多了？”高無憂卻一派輕松。

柯小禾現在百分百确定面前這個人就是禮月，她沒有絲毫猶豫，雙手迅速沖着禮月一頓猛揮，藍色的墨水順着指尖灑了出去，她轉身就跑。

然而禮月的反應快的出奇，手中的絹帕在臉前随意揮動，輕松擋住了飛濺過來的墨水，另一只手迅速伸出，按在柯小禾的肩膀上，定格她的一剎那，就将她拽至自己身旁，嘴角一挑，問她，“葉五怎麽教你的來着？”

“永遠別背對着你……”柯小禾聲音中透着懊惱。

“怎麽死了一次還學不聰明？”禮月嘲諷她，手指緊緊地捏住她的肩膀，威脅道，“敢把我的事說出去，我就——”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離離濕漉漉的站在門口。

濕發黏貼在臉頰，清水沿着她的頭發滴落，逐漸滑入衣領。襯衫上沾滿了紅墨水，就像是一道道鮮血般的刀痕正在慢慢滲透。

禮月的眼睛在這一刻猛地放亮，他把頭微微側偏。

離離身上的鮮紅痕跡在他眼中如此生動；紅墨水的軌跡如刺目的傷口，給他帶來一種扭曲的滿足感，仿佛是在欣賞某種殘缺的藝術品。

他低聲而飄忽道，“真可愛啊……”

柯小禾心忽然一緊，大叫，“快跑啊！！他不是高無憂！”

離離聽到先是一愣，她驚愕地盯着面前的高無憂，然後恍然大悟，轉身，手快速伸向門把手。

突然間，一把透明匕首啪的一聲插在她手指上方，切斷她的退路。

離離又想到柯小禾，不顧危險，拔了匕首朝着禮月刺來。

禮月抓住離離的手腕，将她不穩的身體拉到身前，人與匕首這麽近，他也與離離這麽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溫度。

陽光下，禮月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扭曲蠕動。

聲音也不再掩飾，透出冰冷，裹着薄霜，“真是母女情深啊。”那種笑挂在他的唇角，細白修長的手指将兩人并在一起，眼中閃過一絲病态的興趣。

“禮月你放開她！”柯小禾叫起來，“有什麽沖我來！”

禮月皺起眉頭，輕蔑道，“我對你沒興趣，我是來找她的，你女兒。”

“她不是我媽！”離離望着禮月，這些人簡直荒誕的不可理喻！

她雖然已經覺得陳嘉菁很古怪，可是連禮月都這麽說她就有點接受不了了。

禮月不動聲色的反問：“那我呢，是高無憂嗎？”

“你，”離離停頓了一下，忽然咆哮，“你把高無憂怎麽了！！”

“我把他殺了，沉屍湖底了。”禮月說的很輕松，似乎這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

“你——”憤怒讓離離力氣變大，她掙脫開将手中匕首再次朝着禮月刺去。

柯小禾也趁機抄起桌上的煙灰缸砸過去，兩個人動作出奇的一致，此時此刻就一個目标，打倒禮月！

李天唯回到辦公室，交待好衆人各項事宜後，才轉回頭找離離。

在走廊上的時候還聽到辦公室裏傳出吵鬧聲，可當他推門看到的卻是一副非常詭異的場景。

高無憂，居然一手拉着離離一手拽着陳嘉菁，三人之間就像是多年的好友重逢，親密無間。

光線從密密的窗簾縫隙中透入——

“你們在做什麽？”李天唯的聲音透着疑惑，視線在三人間徘徊。

離離敏捷的對上李天唯的目光，“我們在商量一會去哪裏吃飯。”

“是嗎？”李天唯卻将目光轉向陳嘉菁，等待她的确認。

“是啊。”柯小禾輕描淡寫的樣子就像在回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無憂則對他報以一個友好的微笑。

李天唯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尴尬，他轉身關上門，沒一會走廊上傳來他離開的腳步聲。

“禮月！”離離在門關上後急切轉向禮月，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能聽到，“你到底把高無憂怎麽了？！”

“我給他治心髒的藥，他給了我他的身份玩幾天，”禮月不疾不徐，聲音平靜。

“好吧！”離離相信了。

“你就這麽相信他的話了？”柯小禾驚奇，看着女兒的樣子像在看一個天真的傻子。

“你是真的想讓我把高無憂殺了？”禮月的目光如鹞子陰厲，對着柯小禾的方向。

柯小禾定了定神，眼神中沒有一絲內疚，她反駁得幹脆利落，“你愛殺不殺和我有什麽關系。”

說完轉向離離時，眼神中卻閃過一抹複雜，迅速将女兒拉到一隅，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害怕旁人聽見，“你喜歡禮月啊？”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離離的怒火爆發，“你神經病啊，”她的聲音裏幾乎要蹦出火星，“我幹嘛喜歡他啊！”

“你給我的信上是這麽寫的啊，去湘西認識一個人，你爸葉五他們都不同意，現在禮月又來找你，那還能是誰啊！”

“陳嘉菁你腦震蕩我才不打你的啊，你說你是我媽就算了，怎麽還污蔑我說我喜歡禮月呢？！”離離聲調尖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為什麽是你媽就算了，卻不能說你喜歡禮月呢？”柯小禾聽着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禮月的聲音悄然，若有所思，“因為她真的喜歡我。”聲音輕飄飄的，但每個字都像墨汁滴在白紙上，清晰而深刻。

柯小禾忽然回頭看着禮月，聲音堅定，不容置疑地糾正道，“我也真的是她媽！”

“夠了！我說的是喜歡高無憂不是你！”離離指着禮月要他閉嘴，她的話語急促、堅決，聲聲震響，每個字都強調着她不能、不會、絕不可能喜歡禮月的堅定。

禮月的臉上，笑意擱淺，他的眼睛半眯起來，含着一種自有深意的玩味和挑釁，“可你是對着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