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2

第22章 chapter 22

魏晉豐憋住笑, 朝他家謙明送了個眼風。

他往莊新華那兒坐了兩步,“打進門我就覺得您不大對,今兒受什麽刺激了?”

莊新華龇着嘴:“還不就是去找且惠, 在那個了不起的大院裏,我睜眼看着她跑上了樓!”

雷謙明問:“跑上樓?她跑上樓你就受不了了,樓上誰啊!”

“就是棠因她小叔叔。”魏晉豐回頭跟他解釋。

那頭哦了好長一聲,咋呼道:“怎麽,他倆都住在一起了?”

莊新華又朝他撒火兒, “幼圓把她外公的房子給且惠住了,這都是多早的事兒了!你就好像不跟我們一個世界似的。”

雷謙明不懂,“沈叔叔是當孝子去的,這全京城都知道, 鐘且惠是去幹什麽的?”

說完,和魏晉豐互換一個眼神,別有深意地笑了。

“看看你們,一肚子的雞鳴狗盜, ”莊新華點了根煙說:“且惠的房子在裝修,她沒地兒住了。”

雷謙明笑,“原來這麽回事兒, 我還當她有什麽目的,是我小人之心了。你也怪不着我, 太多小女孩子費勁往咱們小叔叔身邊靠了,誰讓他那麽招人來着。不過,我說莊兒,你要是喜歡她, 早點表白得了。正正好,你不剛和曉樂鬧掰嗎?”

魏晉豐歪過頭吐了口煙, “我的天,又分手了,談一個散一個的,你是有什麽心事嗎?”

雷謙明說:“這不明擺着的嗎?心裏惦記鐘且惠啊,看誰都不是那意思。”

“別扯那些沒影兒的。”莊新華煩悶地搖了搖手,“你們不知道,我跟她表白沒有用,她會笑死,然後叫我少發點癫。沒辦法,我們倆實在是太熟了,她甚至看過我穿開裆褲,我真張不開這嘴。”

雷謙明不以為然地切一聲,“這他媽也能算個事兒?鐘且惠還和我一張床上打過滾呢!你還別這麽看着我,小時候我和她是鄰居。但那又怎麽樣,我要喜歡她照樣能使手腕子。”

“就......只能眼看着她跟了沈二呗。”魏晉豐攤了下手。

剛說完,雷謙明就輕輕搡了他一下,示意他別火上澆油。

魏晉豐反而喊上了,“那本來就是!讓他去追又不敢,不就只剩這麽個結果了,還能怎麽樣。”

莊新華悶着頭抽了兩口,“晉豐,換了你會怎麽辦?”

魏晉豐想都沒想,吸了口煙說:“我可不管這麽多,只要我起了念頭,管這瓜甜不甜的,先摘下來吃了再說。”

莊新華撇他一眼,上下打量了小魏一溜夠,忽然冒出一句,“你他媽什麽星座的?”

“我個人沒素質,和星座血型有什麽關系啊!真能扯。”

“......”

雷謙明覺得他單純口嗨,“你那麽喜歡棠因,也沒見你敢放一個屁啊?”

“棠因是什麽人哪!”魏晉豐說:“我敢胡來一下,她爹能把我腦袋揪下來。”

莊新華想象了一下他被沈元良訓斥的情形。

他低聲笑出來,“也是。”

雷謙明攬過他的肩膀,“你要是想把她約去阿那亞,兄弟可以幫你。但之後她能不能答應,可就全看你自個兒的了。”

“成!”莊新華想了會兒,拿定了主意,“行與不行的,我總要試這麽一次。”

魏晉豐也在旁邊鼓動他,“對嘛,打起精神來,咱別的不如沈二,追女生總可以壓過他,畢竟年輕十歲呢。再者說了,你和且惠認識的時間比他長多了,根本不是一個體量的。你看那天你喝多了,我一打電話人就過來了,她心裏是在乎你的。”

煙霧缭繞裏,莊新華遲疑地點了個頭。

但他心裏隐約有種感覺,這件事情成不了。

且惠的性子他了解,她對身邊人都很好,不只是對他。

不管是他有事情,還是幼圓需要幫忙,她都會趕過來的。

但這是他珍藏心底的初戀。

是他在審美機制還未健全的時候,迎頭撞上的最強烈、最真實的吸引。

他總是記得那個渾身濕透了,自己都沒剩了兩口氣,還拼命托他上岸的小且惠。

莊新華夾着支煙,飄飄渺渺地想起他們的重逢。

兩年前,且惠來京市上大學,他去機場接她,路上堵車到晚了二十分鐘。

她就乖乖地站在那兒等,一步都沒動,看他來了,揮着帽子喊莊莊,我在這兒。

而他幾乎不敢認,面前的女孩大眼碌碌,五官濃麗得讓人心驚。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可一定不能讓別人把她追去了啊。

可且惠的态度那麽明顯,多少次都把他的試探給堵了回來,笑話他是在犯傻。

他也只好裝作那些都是拙劣的玩笑,盡量演得逼真。

既然她沒開竅,現階段還只知道悶頭讀書,那他也可以等。

但半路怎麽會冒出個沈宗良的?真他媽傷腦筋。

出了鬼了,沈家老二日常一副傲慢冷淡的樣子,怎麽就對且惠不同?

且惠也是有點怪的,和別人相處總是不遠不近的态度,居然肯去體貼沈宗良。

他們也不過就認識了月餘,能有多少根深葉茂的情分在?

這麽分析了一遭,莊新華掐了煙,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酒還沒喝完呢,你就這麽回去了!”魏晉豐喊。

他朝後面擺擺手,“不喝了,我先睡上一覺,再找你們商量。”

三十號那天,且惠下午沒課,做了幾套題,傍晚到的電視臺。

今夜是小朋友登臺演出的日子,總歸要她這個當老師的在場的。

化妝間裏亂糟糟,一會兒梳子不見了,一會兒又要找發卡。

且惠跟着她們一通忙,最後從頭到腳,給每個人檢查了兩遍,才滿意點頭。

她彎腰拍拍領舞的肩膀,“別緊張,你們已經排得非常好了,就和平時一樣好好跳,沒問題的。”

“知道了,鐘老師。”

後臺悶熱,且惠脫了身上的短外套,挂在臂彎裏。

孩子們候場時,她跟家長們一一打過招呼,走開了。

等表演結束,她們就要各自回家慶功,也不用上她這個老師了。

她的老板鄭曉娟正抓緊交際,和副臺長有說有笑。她們是老同學。

且惠笑着過去,說她晚上還有事,先過去。

原本今天晚上,她就是不必過來的,但且惠在家坐不住。

總要親眼看看學生們,鼓勵上兩句才好放心。

鄭老師點頭說好,“且惠,這段時間你辛苦了,國慶好好休息一下。”

“嗯。”且惠撥了一下頭發,“國慶快樂。”

她禮貌地沖副臺長致意,“再見。”

出了電梯走到大廳裏,迎面一陣蕭索的秋風,結結實實得凍人。

把穿着無袖針織衫的且惠給吹了回來。

她退回轉角處,哆嗦着,小聲嘀咕:“朗瑟特勒。”

有一只手從她肩膀上越過,給她遞了一條深藍色方巾,沾着檀木香。

身後一記溫和關照,“又是汗,又是吹風的,當心着涼。”

且惠轉頭,笑了笑接下了,“沈總,你也在這裏呀。”

她擦了擦眉弓處的汗,又覺得這樣還給人家不大好,順手收進了包裏。

沈宗良收斂目光,看着她自然的動作,彎一彎唇角。

他說:“被押着來看晚會的,當個......無情的鼓掌機器。”

小年輕這類新潮的詞,他說起來還是不大順口,中間頓了一下。

上個星期,電視臺的請柬發到集團,是行政處接的。

不巧,邵董帶着幾個老臣下基層了,臨走前交代讓沈宗良來鎮場子。

還開玩笑說,要叫他這個東遠的活招牌在全國都豎起來,不能只在資本圈裏走紅。

且惠穿上外套,指指上面,“可是都還沒結束呢,就可以出來了?”

沈宗良扶着脖子轉了轉,“差不多得了吧,我坐到現在,已經腰酸背痛了。”

她打抱不平的語氣,很強烈地抗議,“真是的,一點都不體恤上了年紀的人!”

“......”

沈宗良轉脖子的動作僵在那兒,唇角無聲抽動兩下。

眼見得這小姑娘是越來越不怕他了,膽大得很。

他也是反骨頭,竟隐隐有點得意。

畢竟他也從不缺她這一份畢恭畢敬。

且惠對他的遲愣渾然未覺。

她正經關懷他:“休息了兩天,你的身體好一點了嗎?”

“沒怎麽好全,還是只能喝點粥,”沈宗良索性自嘲上了,“我們老年人身體恢複得慢。”

這回輪到且惠失語,她很賣力地不讓嘴角翹起來。

他們一起走出電視臺,沈宗良摁了一下車鑰匙,“送你回家?”

且惠心想正好省了自個兒打車。她甜滋滋地說:“那麻煩沈總了。”

面對她突然的轉變,沈宗良見怪不怪地回:“您不用這麽客氣。”

且惠抿着笑坐上去,車裏空氣不流通,她又把外套脫下來。

她這件上衣很短,露了一截纖細腰肢在外面,昏燈暗影裏,小姑娘的皮膚光滑白皙。

沈宗良開着車,視線避讓着她這邊,“七天長假,要回家看看媽媽嗎?”

她搖頭,眼睛盯着車窗外,“我接了個翻譯的活兒,跟外交學院的兩個學姐,就不回去了吧。”

今天上午彭學姐給她打電話,說有個參觀團去阿那亞考察,缺幾個翻譯兼導游。

且惠答應了,一來彭學姐是她的老相熟,介紹過很多工作給她;二來幼圓他們也要過去,結束了還能度個假。

沈宗良想起了什麽,“莊新華是不是也在外交學院?”

她現在坐他的車很放松了,放松到還能打下遮陽板來照一照臉。

且惠邊檢查妝容,撫平了鬓邊的細發,“是啊,但他學國際關系。”

他點了下頭,又問:“要去幾天?”

“就三天吧,這種不會很累的。”且惠說。

沈宗良單手把着方向盤,“你翻譯能行嗎?不要誤導國際友人啊。”

她立馬就去翻包,把口譯證撣開在他的面前,“不信你看哪。”

沈宗良端出長輩姿态,壓着笑,“開着車呢,別鬧。”

“咦?”且惠不滿地收起來,“不是你先問我的?”

沈宗良淡淡一問:“這些證件你還随身帶着?”

她打工人的自覺,“是啊,怕甲方同你一樣懷疑,身上總是帶着這些。”

小姑娘要強,他倒不怎麽質疑且惠的能力,不過是和她逗咳嗽。

這麽一說,沈宗良才掀了掀眼皮,“怎麽,有人說過這種話嗎?”

且惠雲淡風輕的,說:“當然有了,好幾次去商務會談上當翻譯,那些老板見了我就問,姑娘,你先說兩句英文給我聽聽?”

她學得很像,老京片子客氣又輕慢的口吻拿捏到位,還地道地吞了幾個音。

沈宗良扯了扯唇角,“這是大家的刻板印象,總認為年輕漂亮的女性,專業功底就不過關。”

且惠嗤一聲,“這個社會對女性一貫的偏見罷了。”

他沉默着,往旁邊瞥了她一眼,說着自己還氣上了,嘴唇微微撅着。

他們回了大院,一向清淨的庭院裏,呼啦啦站了一排人。

且惠疑惑地看了幾眼,喃喃自語,“好像是萬和的服務生?”

為首穿制服的那個,她在酒店大堂裏見過兩次,是那裏的總負責,身上領着不低的職銜。

沈宗良停穩車,說:“是,我叫了餐。”

且惠覺得難以想象,“萬和還能送餐啊?從來沒聽說過。”

像那種貴胄出入的園林,沒了身份的加持,如今進去她都覺得拘謹,束手束腳不敢動。

即便是當年爺爺在,她也沒見識過這樣的陣仗和排場。

就是五歲那一年,在萬和的榮寶齋過完生日後,且惠總記着那兒的鵝掌好吃。

央求了幾回,爺爺才在一次開完會後,讓後廚打包了一份。

但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沈宗良倒很平常的樣子,“不叫他們送,我總不見得還自己動手。”

“沈總,有一種東西叫外賣,你知道吧?”

他點頭,“知道。但我吃不慣那些。”

“......”

對,您吃飯的碗都得鑲金邊兒。且惠腹诽。

他們走到臺階上,萬和的大堂恭敬欠身,“沈先生。”

“麻煩你,送到樓上去。”沈宗良淡淡吩咐,又轉頭來問且惠,“你吃過了沒有?”

她搖頭,“沒呢。光顧着我那群學生,就這麽出門了。”

沈宗良細看她的臉,好像比剛搬來的時候,又尖了一點兒。

他沉默了一息,像責怪也像心疼,“你不能學我,總是不吃晚飯。”

且惠往上站了一個臺階,仍然仰望他。

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下,“我保證,今天最後一次。”

沈宗良笑了笑,“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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