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謝子厭幾乎是習慣性這樣想着。

然而, 下一瞬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踏雪’劍，想起了連日來的種種。

最終少年臉上的諷笑慢慢斂去，他想或許這一次不一樣呢？

等張玄蘊和蚩寒洲一落座, 無極門的副門主就站了出來說道“張長老, 相信此事你也聽說了。”

張玄蘊掃了一眼森然的大殿, 點了點頭“聽說了，然後呢？”

坐在另一邊的一位中年男人偏頭說道：“張長老, 你如此态度怕是不妥吧？”

“你是？”張玄蘊挑了挑眉看向說話的中年男人。

站在中間的副門主解釋道“他便是你弟子所傷的東華派長老。”

東華派長老撫了撫胡須, 眼神犀利“你弟子出手傷人, 當衆辱我弟子, 必須的給我一個交代。”

“不知, 你覺得什麽樣的交代你才滿意呢？”張玄蘊的手指緩緩敲擊着扶手, 神情認真地詢問道。

這樣想快速解決麻煩的态度讓謝子厭斂去的譏笑緩緩浮現。

所以他在想什麽？

他居然會覺得這次會……不一樣。

見張玄蘊認錯态度不錯, 東華派長老很是滿意地朗聲說道：“如此敗壞門派的劣徒自然是該當衆懲戒二十滅靈杖, 以儆效尤。”

“所以……”張玄蘊偏頭看向東華派長老，聲音灌注了靈力, 直接傳播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你在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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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場中頓時嘩然。

謝子厭心口一顫，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擡眸望向張玄蘊。

他的師尊站在高臺上，端坐在白玉椅之上。

白紗覆眼，無人能看清她的想法, 依然是他曾經讨厭的善惡莫辨。

可是此刻……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變得不一樣了。

曾經這抹竹青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現在……那抹竹青色的身影再次站了起來，擋在了他的面前。

身姿纖細如柳, 卻像是山巅之樹, 即便面對狂風驟雨也不會被摧折，也會強悍屹立。

張玄蘊掃向大堂, 語氣擲地有聲“我逍遙仙府只信奉以牙還牙以眼換眼。”

在場頓時響起了各種嘈嘈切切的議論。

一般有名有姓的門派，都不會說出這樣充滿戾氣的話，修士大多注重名聲，免得落個睚眦必報雞腸小肚的惡名。

站在臺下的文廣道人冷笑了一聲“這逍遙仙府護短護得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真是上不得臺面的小門小派。”

無極門其它弟子也一臉鄙夷地竊竊私語。

“這逍遙仙府也太嚣張了？”

“這怕是邪教吧？”

大殿頓時吵吵嚷嚷，皆是對張玄蘊和逍遙仙府的指責

五長老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情景，看向張玄蘊時輕蔑的勝券在握。

副門主也明顯有意縱容，任由聲音越來越大地戳着張玄蘊的脊梁骨。

在他們看來這種聲勢浩大的讨伐譴責一定會讓任何一個人羞愧，甚至可能惱羞成怒，不得不屈服在人多勢衆的指責裏，然後收斂嚣張氣焰老老實實道歉。

然而……他們遇見的是張玄蘊。

她臉上挂着輕慢的笑，視線隔着薄紗緩緩掃過大殿中的人，最終視線有如實質地攫住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文廣道人。”灌注靈力的聲音頓時壓過了所有人的讨論“你看起來很是忿忿不平，不若你代替副門主上來說話？”

這公然挑撥離間的話頓時讓場面安靜下來。

被點名的文廣道人臉色一怒，卻不得不在副門主的注視下生生咽下這口氣。

“你們逍遙仙府就是如此教人的？”五長老這時才‘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簡直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會教出這種品性惡劣睚眦必報的弟子。”

張玄蘊盯着他，唇邊漾着一點笑問道“你東華弟子不僅惡意撞我徒弟在先，甚至弄髒他的衣物當衆羞辱，怎地，他不能還回去？”

“你信口雌黃，分明是你弟子出手在先……你身為一派長老竟如此護短，怪不得是上不了臺面的雜門雜派，遲早要完。”五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

“你弟子撞人就是對的，弄髒他人衣物就是對的，你竟然還胡攪蠻纏想懲戒我的徒弟，我徒弟何錯之有？”張玄蘊寸步不讓“ 若真是遂了你的願，這口氣他不僅得憋着，你甚至還想讓他憋屈地當衆受辱分明是你弟子的過錯，你卻想毀了我徒弟的道心，你這樣的人才真的是其心可誅。”

謝子厭有片刻的失神。

此刻他的眼中除了張玄蘊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其它。

血液急速湧動中，他思緒成了一團亂麻。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她會這樣一口一個我徒弟的維護他。

為什麽……為什麽張玄蘊……師尊會這樣維護他。

對……她只是在維護逍遙仙府的面子，與他無關。

想到這裏，眼眸顫動中，少年攥着拳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然而，在不知道的角落裏，有什麽東西碎成了碎片，落入滾燙的血液中消失不見。

高臺上，五長老臉色大變，指着張玄蘊憤怒地說道：“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各位，咱們有話好說，都是道門中人……”無極門的副門主見兩人如此，試圖打着圓場。

“師姐，走吧，咱們別給有些倚老賣老的人說話”蚩寒洲從椅子上站起身，徑直站在了張玄蘊的身邊。

青年看起來好似笑着，可是纏繞在手臂上的劇毒紅蛇卻高高的揚着三角腦袋，吐着蛇信，一雙紅豆似的眼睛緊緊盯着五長老，好似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如用毒牙咬穿他，将劇毒狠狠地注入他的奇經八脈。

原本還要說話的五長老瞬間察覺到了危機。

他盯着張玄蘊兩人正要找回面子時，誰知道臺上的竹青色身影看都沒看他一眼，飛身直接落到了謝子厭的面前。

“發什麽呆，走。”

逍遙仙府的人踏出大殿，門外的弟子自發地讓出了一條路。

姜琰本欲上前，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了拉袖子“現在人多，師姐不若待會兒再私下去探望謝師兄。”

姜琰點了點頭，擔憂地看了眼謝子厭，卻發現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前面的女子身上。

莫名地，她的視線也順着看向了張玄蘊。

此時，張玄蘊正從她的面前走過。

她從來不知道阿厭的師尊會有這麽年輕，也這麽的……好看，即便是看不清雙眸，身姿儀容卻已是獨絕。

想起她剛才維護阿厭的話語，少女的眼眸中閃過了極其複雜的神情。

此時驕陽盛烈。

蚩寒洲拿出了一柄傘為張玄蘊遮着熾熱的太陽，一路上沒人說話。

直到回到了暫住的院子裏，展期就繃不住地蹿到了張玄蘊的面前“玄蘊師叔，你剛才太威風凜凜了。”

“是吧？”張玄蘊揚眉一笑，捏了捏展期的臉“放心，小七，還有你們下次你若是惹事，師叔也會幫你們出頭的。”

逍遙仙府護短，從花醉月開始就如此，主打一個寧願氣死別人也絕不忍氣吞聲。

謝子厭盯着張玄蘊的手，抿了抿唇。

“師叔真好。”幾個弟子如是說道。

“你們給我收斂點”蚩寒洲見狀忍不住啐道“真要是到處給我闖禍，到時候我非得踹爛你們的屁股。”

一聽這話，幾個弟子嘿嘿笑着告退，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直走過回廊，謝子厭已經走到了自己的房間，而張玄蘊卻依然沒開口的意思。

沒有責問，沒有交代，她什麽話都沒說。

如果換做是以前，謝子厭決不會多想。

直到張玄蘊又走出了幾步，身後的少年終是忍不住喚了一聲“師尊。”

腳步一頓，張玄蘊轉回身慢悠悠地說道“什麽都別想，接下來的比試好好準備。”

“好。”少年定定地望着她，毫不猶豫地說道。

“噢對了”張玄蘊想起了什麽，從上到下地掃了一眼謝子厭，徐徐交代道“如今這是難得的機會，你也應該多結識些同齡之人。”

和心悅的女子好生發展發展關系，到時候提親也更順利些，也不枉費今日上演的一出師慈徒孝的戲碼。

不過最後的話并沒有說出來，畢竟時候未到，等他拿到了名次，一切就水到渠成。

當天下午，張玄蘊剛從午睡中醒來，洗漱完準備去找解叔，結果剛走出院子迎面就碰到了穿着淡粉色長裙的姜琰。

見到張玄蘊，小姑娘臉有點紅，匆忙行了一禮，“仙長。”

“謝子厭此時正在房間內。”張玄蘊沖她點了點頭說了句“記得沒事常來玩。”說完就飄然走了。

走過轉彎處，張玄蘊唇邊漾着一抹笑意。

兩情相悅，這事妥了。

離下一輪比試還有兩日。

和東華派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之後，展期幾個第一輪被淘汰的弟子也都沒到處瞎跑了，都乖乖待在院子裏免得被人套麻袋。

所以第二日姜琰來時，一衆正在練劍的弟子皆都在場。

姜琰長得清純漂亮，笑起來特別甜，又是無極門長老之女，很是受寵。

名字早就在各門各派的弟子中間傳了開來，展期幾人自然是認得的。

陡然看見一個美人出現在大門口，展期喜笑顏開地打招呼“姜仙子，你來此可是有事？”

姜琰：“你們好，我來找謝師兄。”

“哦……”衆弟子擠眉弄眼地對正背對着練劍的謝子厭喊道“師兄，姜仙子來了。”

謝子厭收了劍，轉身看向姜琰，沒多大表情地問道：“你怎麽又來了？”

姜琰笑着揚起下巴說道：“張仙師都說了讓我經常來玩，怎麽你不歡迎我嗎？”

天邊有烏雲飄過，恰好擋住了陽光。

少年的臉上瞬間染上了陰翳，“我師尊讓你經常來？”

姜琰還來不及回答，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有意見？”

“師叔。”“張仙師。”

衆人行禮後，謝子厭才喚了一聲“師尊。”

張玄蘊袖袍一揮“好了，你們繼續練習，謝子厭你陪姜小姐轉轉。”

謝子厭抿了抿唇，聲音有點莫名的涼“師尊，我還要練劍。”

“勞逸結合，事半功倍。”張玄蘊說完，轉身對姜琰開始畫大餅“姜小姐，我這徒弟若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必會為你出氣。”

姜琰對着謝子厭做了個鬼臉，又笑眯眯地道謝“謝謝張仙師。”

唯獨，謝子厭神情晦暗莫測地盯着張玄蘊

似是對她如此霸道的安排很是厭惡。

張玄蘊哪裏會在乎他的視線，沖姜琰一笑，說了句“你們好生玩。”

然後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