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明顯被激怒的師靈卿根本就沒有去管其它人。

他出現在張玄蘊面前, 蒼白又骨節分明的手朝她脖頸伸去，像是恨不得立刻捏碎那脆弱的脖頸。

而此時張玄蘊只希望謝子厭能快點讓村子燒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地有一線生機。

可她也并不是一個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的人, 自然是留了一手保命的法寶。

只是這個法寶太損傷修為, 不到窮途末路張玄蘊并不打算使用, 所以她只能盡量的拖延時間。

“師靈卿”她平靜地望向面前的白發男人“為什麽要殺你父母……為什麽要殺那麽多人？”

師靈卿的手顫了顫。

卻只是一瞬間，他眼中的黑氣更濃, 一只手快速地朝張玄蘊刺去。

即便靈力枯竭, 張玄蘊還是咬牙握住鞭子企圖抵擋。

剎那間, 一聲刺耳的碰撞在耳畔響起, 接着張玄蘊眼前一黑, 一抹黑色的身影去而複返地擋在了眼前。

“謝子厭……你回來做什麽。”

不給我快點去燒村子！

最後的話張玄蘊險險地收了回去。

因為師靈卿忌憚謝子厭的長劍, 兩人鬥了幾個回合才分開, 擋在前面的清瘦身影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他們已經去了。”

看着擋在面前的清瘦的背影, 張玄蘊很想說‘那你也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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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湧的氣血讓她踉跄了幾步，她最終抿了抿唇, 沉默下來，藏在袖中的雙手翻飛着。

謝子厭的修為單槍匹馬對上師靈卿根本毫無勝算。

但是好在那柄古怪的劍，讓師靈卿束手束腳，明顯不想再發生昨日的事情。

而謝子厭這人的劍招本就兇悍，雖然好幾次都被化作各種各樣的黑氣重傷, 可他竟然毫不在乎, 每一次出招都像是以命博命完全不怕死似的。

飛沙走石中，少年身上的血染紅了地面, 清瘦的身影像是破敗的風中落葉, 又極有韌勁地一次次站了起來，就在師靈卿朝張玄蘊發難時他總是能撐着劍一次次及時地擋在她的面前, 滿身破碎卻悍不畏死。

極為難纏得讓師靈卿眉頭緊皺，黑氣如狂風中湧動間，凝成的巨劍直接将謝子厭的小腹洞穿，少年的身子重重地從半空中砸在了地上。

血肉模糊，鮮血飛濺，謝子厭渾身抽搐着躺在地上，瞳孔承受不住的劇痛而渙散，終是忍不住痙攣地痛哼了一聲。

躺在血泊中，少年一身破敗地望着張玄蘊的方向，好幾次都想站起身，可是即便他掙紮得青筋暴突，卻只能一次次無力地摔了回去。

“師尊……”謝子厭唇瓣嗫嚅着，讓更多的鮮血從口中湧了出來。

張玄蘊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而此時師靈卿已經二話不說直接朝她沖來，“這次，再也沒有人人能阻止我殺了你。”

張玄蘊站在原地沒動，生死一線之間她變得格外的趁着冷靜。

“師靈卿，你殺吧。”

黑色的霧氣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以前你殺了父母殺了村民，這次殺了我們，人命對于你來說算得了什麽呢？”

“你根本就不懂。”師靈卿不再溫和的臉上只剩下魔化的兇狠，一只手用力地卡在了張玄蘊的脖頸之上“你必須死……必須死。”

張玄蘊詭異地朝他笑了笑。

手中的長鞭化作長劍直刺向他的胸口，師靈卿冷笑一聲，一手輕易抓住。

可也就是這時，張玄蘊也放開了劍柄，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握緊鋒利的劍刃，手心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劃破，一股股的鮮血從手掌縫隙間湧出落在了地上。

剎那間刺眼的金光大放。

“你……做了什麽？”師靈卿雙眸瞬間暴戾。

“以血為引，誅惡滅邪。”

“四方……束陰陣。”

随着最後的一個字念完，師靈卿發現從地面瞬間伸出了無數的金色鐵鏈，将他整個人牢牢鎖在了原地。

随着師靈卿的雙手無力垂下，張玄蘊也失去支撐狼狽地摔倒在地。

氣管湧進的新鮮空間讓她止不住地咳嗽着，眼睛都被嗆出了淚水。

“放開我！”随着師靈卿瘋狂的掙紮，張玄蘊手中的鮮血越來越多地湧向地面的陣法中。

見狀，惱羞成怒的師靈卿瞬間冷靜了下來，“以血困我，你撐不了多久。”

感覺到身體溫度的急速流失，張玄蘊牽起唇角虛弱的笑了笑“足夠了。”

“怎麽可能，你……”師靈卿的話還沒說完，瞳孔猛地一顫，立刻擡頭朝遠處看去。

只見，天邊一陣火光沖天而起。

像是整個村子都燃了起來。

這一瞬，師靈卿發了狂地掙紮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啊啊啊……放開我。”

随着他的掙紮，張玄蘊身上的鮮血更快的湧入陣法中。

這種驟疼讓她臉色都皺成了一片，差點沒忍住慘叫出聲。

別叫出來別叫出來，丢人丢人。

嘶嘶嘶…………疼疼疼。

謝子厭那狗東西還在，別叫別叫。

謝子厭已經一路踩着血滴踉跄走到了她的身邊，喚了一聲“師尊……”

看着張玄蘊的鮮血一股股朝陣法中彙聚，少年用劍撐地，半垂着濃睫望着地上連坐都坐不起起來的人問道：“我能……咳咳……做什麽？”

你最好是閉上眼捂住耳朵，讓我慘叫一會。

可張玄蘊現在連開口都不能。

這他娘真的疼。

張玄蘊內心狂吼，面上努力讓自己做出無動于衷的模樣，抽動的眉眼卻還是洩露出此刻的痛苦。

謝子厭，“師尊？

師靈卿：“張小姐……你放開我好不好？”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張玄蘊面色蒼白地對謝子厭搖了搖頭，緩了緩，看向恢複正常的師靈卿“你終于願意出來了？”

“他們不能死，放開我好不好，我要去救他們……我要去救他們。”他神情哀戚帶着乞求“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你不是說願意幫我嗎？”

身體裏的鮮血不停地朝陣法中湧去，張玄蘊此刻已經疼的眼冒金星，臉上毫無血氣卻強撐着說道：“執念因他們而生，也應該由他們消。”

“騙子，你就是騙子……你該死，我要殺你了你……啊啊啊放開我。”師靈卿猛地又變成了入魔的戾氣，狠狠打斷了張玄蘊的話。

“師靈卿。”張玄蘊輕嘆了一口氣“你可有問過村民們，他們願意被做成走屍嗎？你可有……問過你的父母，他們願意嗎？”

師靈卿動作滞了滞。

“大夢一場終須醒，無根無極本歸塵。”張玄蘊坐在地上，以絕對仰望的姿勢看向面前的男人，這是一個讓對方感覺不到任何威脅的動作保證道“我會幫你，我會為這個村子做道場，會超度所有枉死之人的魂魄，引渡他們去地府投胎重生……”她眨了眨眼輕聲說道，“師靈卿，清醒過來，無論做過什麽錯事如今都還有彌補的機會。”

“你……會幫我？”師靈卿臉上的戾氣褪去，溫和的神情終于回歸。

“會。”張玄蘊回答得斬釘截鐵。

“沒有人會……真的幫我……”他望着張玄蘊，忽而痛苦地捂住頭“沒有人……誰也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

“我能，你所願……只要我能做到。”她臉色蒼白得吓人，神情卻堅毅不可催“我始終認為……這一切絕對有緣由。”

謝子厭看着張玄蘊的臉色像死人一樣越來越白越來越冷，看着她拉長脆弱的脖頸，看着鮮血從她渾身流走，看着她渾身因為疼痛而顫抖。

明明那麽怕疼的，明明已經忍到了極致，此刻用着這樣輕柔的語氣，安撫着別人。

他的師尊。

那個我行我素，行事張狂無忌，凡事只憑心意的師尊……

明明自己都快死了，她居然還在試圖拯救他人？

她居然會想要拯救一個才認識的邪物……

真是可笑到了極致，礙眼到了極致。

少年緊緊攥着手，眉眼上的殺意幾乎猶如實質地砸在張玄蘊的身上。

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對面的師靈卿身上，張玄蘊完全沒有注意到謝子厭臉上病态的陰鸷神情。

随着村子裏的大火越來越盛，師靈卿恢複正常狀态後身上的黑氣也在逐漸減少。

正如張玄蘊所說，執念因何而生就會因何而消。

父母屍體已成灰，越來越多的村民也被焚燒，所支撐他的一切都在消散。

“師靈卿……相信我……我會幫你。”張玄蘊解開陣法的瞬間，整個人雙眼發黑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

明顯失血太多已經到了極限。

看着張玄蘊倒地的剎那，謝子厭幾乎是在瞬間就繃直了脊背戒備着師靈卿的反撲，而後者只是怔怔地看向遠處燃燒的村子。

少年緩緩垂下睫看向氣若游絲的張玄蘊，濃烈的戾氣漸漸在眼中洶湧。

他的師尊……居然會這樣輕易地相信一個邪物，相信一個執念能入魔者會被輕易開導……

她寧願憐憫一個魔……甚至将從未有過的天真浪費在這樣的陰物身上？

這一瞬，強烈的憎厭和憤怒讓少年渾身緊繃到了極致，黑眸裏都像是浸染了鮮血，變得又瘋又病态。

他不會再管她。

讓她看看，她的憐憫用在了什麽樣的東西身上。

她會自食惡果。

像張玄蘊這樣的人本應該自食惡果。

讓她死在她不該憐憫的東西手裏，讓她後悔……

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人愉快的畫面，少年緩緩歪頭一笑，帶血的淚痣輕顫着，如冷梅盛開般昳麗。

他拖着劍，破敗的身體搖晃着朝前走去，離昏死過去的張玄蘊越來越遠。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讓師靈卿回過神來，看着地上的人，他臉上露出了一種邪惡莫辨的神情

這時，他能輕易地要了所有人的命。

即便此刻他身上的執念在漸漸消失，屬于他的力量也在迅速的流失……

謝子厭明顯看到了師靈卿臉上的殺意。

這一瞬，少年渾身的毛孔都因為興奮而顫抖。

他是對的。

張玄蘊輸了。

他的師尊輸了。

她憐憫錯了人。

她的善良給錯人了。

她會後悔，她一定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