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尋求

尋求

鸠姝辦事不喜啰嗦，她訊問舊事是仔仔細細。加上問的多是當年親近的幾個，玄鐵衣這些都不算秘辛。

她如此判斷迅速，自然還有很多。而從最簡單的方面而言，便是眼睛。

鸠姝經手的寶物千千萬，她的眼睛就是尺。哪怕是完全不了解的寶物，透過表面看本質，想以假亂真糊弄她不大可能。

還有許多……

如果她判斷錯了，那屍骨完整的棺材中，護甲如何變得如此破碎不堪一擊？

她确認破綻，語氣肯定，分明是塵埃落定。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當年在海邊過得苦巴巴的李蓮花，他這十年來哪裏哭過什麽？如今他喜極而泣，又從喜轉悲，縱然不是質疑鸠姝，但眼神中的不可信就讓她咬牙。

他當真絲毫不察覺嗎？

“你自己看吧。”

說的再多，也沒有證據當前。

李蓮花拿起玄鐵衣，看破屍身的假面，最終坐在一側陷入沉寂。

別說他，笛飛聲也要自嘲，“看來當年，你我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

什麽當年？

以為真舅舅的方多病情緒一下子剛下來，萎頓難以接受，轉瞬又高興，“所以說當年大魔頭笛飛聲沒死，我舅舅單孤刀也可能沒死，那這其中必然有什麽秘密要事或者意外，我師傅李相夷也一定沒有死！他說不定就在這附近，低調行事隐姓埋名調查這些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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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偶爾一句，真是離譜又吓人。

屍骨小指斷處平整，李蓮花細細回憶當年，似還有事情不妥。

眼下只能将假屍骨連棺材帶回去，如果還有線索可尋，日後也能發現。或者說有人還在盤算，他們拿走這屍骨一定會被得知。

再有下一步，總會露出破綻。

回去後蓮花樓停在一處，李蓮花給小菜澆水，見鸠姝進來時問，“你一早就有懷疑？”

“這世上的事情，其實都大同小異。就像妖族興衰，向來你強我弱，你争我搶的。贏了自然要說寫好看，要得體正面，将自己包裝得極好。”

鸠姝走向他，看外頭的日頭正好，笑着在他面前撥開衣襟。

李蓮花吓了一跳，目光卻定在她鎖骨下四指處，接近心髒的地方有一塊猙獰的圓疤。

“這是？”

“兩百年前，妖族漸漸盛起，我數戰之後已是軍中小将，六界裏卻傳出許多不好的消息。大概就像你看的話本一樣，什麽妖族食人心，乃奸邪不正之道，縱是人間修煉的凡人也要見而誅殺。”鸠姝笑着把衣服拉好，“人言可畏，六界叱罵，天道于我等苛刻，許多本該得道升仙的前輩都為此隕落。”

“過了十年，除了妖界，靈界人界都紛紛發生不測。再二十年，神仙兩界也有事端。各家驚駭，魔界終于攻打上仙界。”

李蓮花的眼中滿是心疼，“你從未與我說這些。”

“幾百年前的事情，跟你說不就顯得我老了？”

鸠姝笑了笑，“我想你大概也猜到後來的事情。”

李蓮花牽着她，另一手輕撫她的臉頰，此刻她看起來明豔好看，連每根發絲都好好地，“我猜大概是戰場刀劍無眼，你為搭救仙界做将中表率，定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

他愛護的看着，撫着，不知想到什麽，眼神讓人不敢看。

鸠姝手指回握，反倒笑着，“這個傷口是我拼殺魔界左将的時候挨的，把他腦袋給換了下來，也值了。後來魔界王爺被擒，我功功相加，不然我怎麽年紀輕輕就能做一妖之下萬妖之上的大長老？”

“你又變得年輕了？”

“比起族中，我自然是小的。而且在那之後，妖界累累戰功，從前非議忽然就化為烏有。出門時各家親待，連記載上都為我們族中書寫清楚冤屈。”

鸠姝嗤笑，“這世上，就沒有完完好好的人，正道無暇的大族門派。所有的故事最後都是很好的結局，除了世人愛看，也是為了事情起端給個結果。我不是什麽聰明人，比起這些心機籌謀，我更喜歡一刀結果。六界如此，人界的四顧門也如此。故事總該是有一方得意才對，可是四顧門轟然倒塌，金鳶盟也門人四散，那這裏誰是得意人？”

沒有得意人，那故事就沒有結局。

沒有結局，便是當年之事尚未結束。

李蓮花沉默。

“前些日子，我曾去看過那些施舍錢財的家人，還問過石水他們。”

行走十年，某日聽到有人說起誰家孩子曾是四顧門人，東海大戰之後家無男丁，從此家不成家苦不堪言。李蓮花聽在耳裏記在心中，尋到一家之後就會将自己攢下的錢財放到門口。

僅此而已，他從不敢上前敲門。

一是自責當年，二是自責忘了照拂他們家人。

養自己的男人，鸠姝當然沒有意見，只是不忍心他總為難自己。

“我有時候，會聽到一些話。可他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我便不好說什麽。”

但他才是事情的由頭，又讓她如何不在意？

知道屍骨是假，李蓮花也想到許多，但他當年見到過師兄死後模樣，門人也都是在的。

李蓮花将她擁住，從前他們過着安生日子，江湖不再問起，他早已忘了那些事情。只是這些日子和方多病一起，見了江湖人，判了江湖事，假死背叛偷梁換柱嫁禍樁樁件件。

人心難測。

李蓮花輕撫後背，許多情緒收起，“你說得對，江湖風波不斷，他們自會露出馬腳。說起來這十年江湖平靜，最近又熱鬧了。”

“你想怎麽做？”

“自然是看熱鬧去。”

“看熱鬧？”

“我和阿飛有話在前，此次也算是找到了屍骨，應該答應他了。”

“這也算找到？你這麽信他？”

“這十年他閉關養傷，角麗谯在盟中勢力不小，他氣的要回去，要是毫無內力，恐怕就是自投羅網。”

李蓮花高興看笛飛聲笑話，鸠姝也不攔，“那我打聽一下，最近到底什麽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