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幾步之外的拐角樓梯處, 女人溫軟細語絲絲滑入耳中，餘光中，那抹黑色的身影彎腰撿起了地上那支獨屬于他的紅玫瑰。
無論畫面, 還是聲音，都是那麽的礙眼，那麽的刺耳！
聞嘉楊垂在身側的雙拳一點點緊握, 猩紅的雙目死死盯着還單膝跪在門口久久凝視那支紅玫瑰的人。
聞聿動心了。
他知道，今晚或許逃不開這個結果。
那可是孟遙，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有無數種手段讓你的目光只注意到她。
或者, 不需要她耍什麽心機，絕大多數男人的目光也仍舊會被她吸引。
外貌、身材、性格、能力，她樣樣不缺。
被她偏愛，是幸運。
聞嘉楊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現在, 這一切另一個人也體會到了。
那個人還是他哥, 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陰影，有聞聿在，他聞嘉楊只能是“聞聿的弟弟”“聞家的廢物”“那個二世祖”…
曾經，聞嘉楊以為至少在這個家裏, 父母是偏疼他的，可事實是，連父母也更喜歡大哥, 哪怕他做無數讨父母歡心的事, 在父母眼裏, 大哥就是處處比他強, 哪兒哪兒都招人喜歡。
大哥回國，爸媽提前半年就開始準備, 整個聞氏山莊都按照大哥的喜好重新整修了一遍，即便大哥對爸媽冷臉相對，爸媽也只會覺得，是幾十年未見，大哥才和他們如此生疏，多處段時日就好了，轉過頭就罵他不懂事，不知道幫襯大哥。他倒想啊，可盛耀的事，他們幾時讓他插過手。
不過，這麽多年聞嘉楊也習慣了，習慣了爸媽總拿大哥和他比較，然後将他說的一無是處；習慣了父母在重要場合對外介紹時總挂嘴邊的“這是阿聿弟弟”；習慣了但凡有人蹭着他的名號鬧出點事，父母不聽他辯解，二話不說就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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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他就覺得擺爛當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沒什麽不好。
這些年，聞嘉楊也一直如是。
直到兩年多前，他在一場酒局救下了一個女孩兒……
從此後，他打架有人會去警局撈他。
和父母吵架後不再無家可歸。
她會追在他身後叫他“聞嘉楊”，也會每天分享對他而言無聊到完全沒必要分享的日常。
于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微信置頂變成了這個女孩兒。手機第一聯系人是她，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會想要告訴她，去哪兒都會想要将她帶在身邊，她抽不出空，他就想出都出來了，總得帶點禮物回去，不然顯得他聞小爺多小氣似的…
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就只是覺得，習慣了…
對啊，都習慣了。他習慣了生活裏處處都有孟遙。
偏偏習慣就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過去的一切宛若大夢一場。
而現在，這場為他編織的美夢，似乎馬上就要醒了。
那個會追在他身後真真切切喊他“聞嘉楊”的女孩兒，她現在愛上了別人，而她愛上的人，是他窮極一生也越不過去的一道坎。
當那束花放在書房門口，聞嘉楊用僅存的一絲幻想，期盼着那扇門不要開。
如果聞聿沒有動心，他再努努力，一年、兩年、三年，他總有辦法讓孟遙回心轉意。
可現在，現實如一把冰冷尖刀刺入他心髒！
“嘭——”
書房門合上了，走廊再次死寂一片，聞嘉楊突然佝偻脊背，他撐住了冰冷的牆壁，右手緊緊攥着自己痛到不能自已的心髒。
“啪嗒、”
淚水砸在了明亮的地板，微微濺起，再然後，悄無聲息的散開…
...
書房內。
聞聿回到書桌前，他垂眸看着手中那支玫瑰，眼底濃烈的情緒叫人看不分明。
孟遙遲遲等不到聞聿的回應，便又小心的叫了聲，“聞總？”
鏡頭裏的人這才緩緩擡起頭。
書房裏沒開大燈，只有書桌的臺燈開着。
昏黃的光線籠罩在男人昳麗的眉眼，孟遙只看到他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小片陰影，就這麽直直的看着鏡頭這邊的自己。
就只在他擡眼的這一瞬間，孟遙呼吸一滞，心裏小鹿亂撞。
孟遙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大半都坐在暗色裏的人，她能看清就怪了！
她都要懷疑這男人是故意的！
看看看看！這打在他側臉的光，讓他一半落于暧昧昏黃，一半又處于陰影，越發顯得他輪廓立體！還有他這被扯的松散的領帶，好家夥，剛才太專注表演，都沒看到這男人襯衫領口的扣子竟然解開了兩顆！
好大好突出！她是說喉結！
白好精致！哦，她是說鎖骨！
怎麽說呢？這麽性感的喉結，這麽漂亮的鎖骨，這麽白的皮膚，不在上面留下點什麽，實在是太可惜了！
孟遙看的眼饞，在心裏直吸溜口水。
這不妥妥的氛圍感男狐貍精？
孟遙悄咪咪，悄咪咪的去按截屏。
她才剛有動作，那邊的人突然出聲。
“随意截屏，可是要收費的。”
語調緩緩，沾染着酒後的嘶啞，尾音帶着微妙的上揚，似笑非笑，像是男狐貍精在給傾心的凡人下蠱。
被當場逮捕的孟遙，手一抖，眼前一黑，截屏秒變鎖屏…
她內心抓狂，暗罵聞聿男狐貍精，手忙腳亂的就解鎖屏幕，生怕自己解鎖晚對面挂斷，那她今晚豈不是白忙活！
還好，屏幕亮起來的時候，對面還沒挂！
只是，倏然亮起的屏幕，以及這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原本想要截屏的孟遙呆愣當場！
就看到鏡頭裏，衣衫略顯淩亂的男人，指尖捏着一支紅色玫瑰，那只手極為漂亮，修長白皙，手背血管微微隆起，和鮮紅的玫瑰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而男人正低着頭，輕嗅着手中的玫瑰花。
嬌豔欲滴的玫瑰被他垂着眼捷輕輕嗅着，神情和姿态都透着股說不出的慵懶以及澀情，不像是在嗅玫瑰，像是在嗅別的什麽…
孟遙不自覺的就咽了咽唾沫，呆呆的看着對面的人，也不出聲，生怕打擾了美男品鑒玫瑰的極品畫面！
而百無聊賴把玩手中玫瑰花的人，卻在這時，輕笑一聲，問：“好看嗎？”
孟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脫口而出，“好看嘿嘿。”
嘿嘿完，孟遙身體就是一僵！
卧槽！孟遙你嘿嘿個屁啊！你好像個變态！！
她連忙解釋，“我是說花好看呵呵！”
所以我不是變态哥哥！
對面的人意味深長看她一眼，孟遙讀不懂他的眼神，但莫名覺得自己這會兒黃黃的內心被男人給識破了。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呵呵笑。
視頻對面的男人倒是沒說什麽，只輕揚了一下指尖的玫瑰，“花确實好看，謝謝陳小姐。”
末了，又補充了句，“禮物，我很喜歡。”
孟遙一聽，得意的想：那肯定啊，姐這一招在當時可是迷倒了直播間不少觀衆！現在故技重施，還拿不下你小子？！剛才有人可是看表演看的很是入神呢嘻嘻！
只不過想歸想，聽到聞聿親口說喜歡，孟遙也終于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和滿足感，悄悄吐了口氣。
“喜歡就好嘿嘿！”
孟遙：……
閉嘴！再嘿就拖出去斬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這話說完，空氣似乎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
隔着屏幕，聞聿指尖把玩着玫瑰花瓣，目光卻落在屏幕這邊的她身上。
他就看着她，也不說話，一直看着。
孟遙自覺平時話不少，就拿和聞聿網聊的這段時間來說，兩人聊天從未有過冷場，她随時随地都能搬出各種話題來活絡氣氛。
可眼下——
很奇怪！
心跳的越來越快！
孟遙腦子裏想：快說點什麽吧，別冷場啊！
嘴巴卻跟被膠水糊住了一樣，怎麽都張不開！
她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了，她看不清聞聿的眼神，但卻能感覺到他目光的炙熱，哪怕是隔着冰冷的屏幕。
他就這麽不說話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像是要吃人…
孟遙手心開始出汗，她緊緊揪着黑色的桌布，眼神開始亂跑，骨子裏規避危險的本能讓她開始逃避聞聿晦暗的目光。
然而，就在她躲開的一瞬間，聞聿卻開口了。
“還不知道陳小姐竟然會魔術。”
對方主動遞上話題，孟遙自然立馬接上，“聞總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我說了呀，多才多藝，不騙人的。”
話畢，孟遙就恨不得給自己嘴巴一下！她這張嘴，真是再緊張，也不忘記撩/騷…
聞聿似乎是輕笑了聲，他指尖摩挲着花瓣，懶散靠在椅背裏，隔着距離看着她，“的确。”又道：“方才的表演，很精彩。陳小姐很專業。”
伴随着聞聿溫和的語調，孟遙也跟着放松了下來，她雙手托着臉，哪怕是戴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自信張揚。
“哇！聞總對我評價這麽高呀！不過确實，當時教我魔術的那位老師也說我很有天賦，還想收我做關門弟子！但那哪兒行呢，我當時就拒絕了！學魔術只是一時興起，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她在這兒叭叭叭的胡扯，聞聿卻聽的認真，還很有興致的配合的問：“哦？重要的事？”
孟遙覺得聞聿可真是太上道了！要是談一個這樣的，那你以後的生活肯定不會無聊，因為他永遠都會無條件的接你的梗，哪怕他不懂，他也會想辦法去接，不會讓你尬場！
情侶之間就是需要一個捧哏！
孟遙對聞聿的喜歡又多了好多！對眼前這個男人簡直滿意到不行！
她浮誇道：“對呀對呀！特別重要！”
又故作神秘，“聞總想知道嗎？”
聞聿不緊不慢的把問題丢了回去，“我能知道嗎？”
孟遙神神秘秘的沖屏幕勾了勾食指，“聞總能過來一下嗎，這是秘密，我得悄悄跟你說。”
她這些小把戲是真的很幼稚很無聊。
偏偏有人樂意奉陪。
就見聞聿眉梢一挑，身體稍稍前傾。
很快，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就貼近了屏幕。
手機應該是被他放在桌上的，他傾身靠過來時，其實有那麽一點點只拍到下巴和鼻孔的死亡角度，但哪怕這種角度，這個男人也該死的帥氣！
孟遙心髒漏跳一拍，被帥到想罵髒話！
聞聿見她不說話，側眸掃了屏幕一眼，鼻音濃重的，“嗯？”
孟遙掐着自己的手心，讓自己冷靜！千萬要冷靜！當着聞聿的面犯花癡尖叫雞，她以後還怎麽做人！
反複調整呼吸，待自己稍微淡定一點，孟遙才紅唇一動，用氣音對着手機屏幕那邊的人說——
“釣、魚、呀。”
三個字，一字一頓，語氣做作，卻處處撩人。
聞聿眼神一暗，喉結滾了滾。
撩完人的孟遙重新托着腮，沖着鏡頭歪着腦袋笑盈盈，“這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事呢，要是做了關門弟子，我還怎麽釣、魚、呢？你說是吧，聞總。”
她一口一個釣魚，釣的到底是魚，還是聿，叫人一時分辨不清。
聞聿沉默片刻，倏然低笑。
他靠回椅背，也學着對面人的樣子，歪了歪頭，饒有興致道：“那，陳小姐釣到了嗎？”
孟遙彎着眼，“這就要問聞總了呢。我釣到了嗎？”
空氣再度陷入安靜。
一屏之隔，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相互拉扯着。
大概過了有兩秒？三秒？
孟遙看到對面的男人眼尾勾起了漂亮的弧度，突然沖着她笑了下，語氣疏懶道：“寶寶還是叫老公更好聽。”
孟遙……
孟遙有點沒反應過來。
“啊？”她一臉懵。
卻見對面的人只牽着唇角看她，并沒有多作重複的意思。
孟遙屏息凝神，戰術後仰，頻繁眨眼！
她懷疑是自己多想了，但聞聿的目光，以及現在這個氛圍，都讓她産生了一種“不是你想多了，就是這樣”的直覺！
腦海裏有個聲音不斷催着她：快叫！抓住時機！管他是什麽！先叫再說啊啊啊！
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她先去确認！
于是，她伸手按住自己突然狂跳不止的心髒，幹笑了聲，不确定的小心試探：“聞總…說笑了，我們還都不是男女朋友，總叫老公，不太好…吧？”
問完，目光緊鎖屏幕裏的男人！
而聞聿依舊靠在椅背，左腿搭在右腿，姿态慵懶閑适，落于昏暗光線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
只能看到他嘴角似乎是噙了笑，用溫潤的嗓音，輕慢而蠱惑的語調，緩緩道：“叫了，就是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震到孟遙心口發麻，瀕臨耳鳴！
她一點一點瞪大眼睛，面具下那雙鳳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感覺到心髒跳到了嗓子眼裏，趕忙又把嘴閉上！
孟遙現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嘴角，因為過于激動，眼眶甚至有些濕潤，“我、我不明白聞總是什麽意思？”
她聽錯了？還是她理解錯了？？卧槽？？！！！
對面的人今晚似乎格外有耐心，就聽他輕笑道：“你現在在想什麽，就是——”
“老公！”
話被打斷，聞聿愣了下，緊跟着胸腔震動，連帶着肩膀也跟着他的低笑聲顫了兩顫。
孟遙眼睛越發明亮，着急的湊近屏幕，“老公老公老公！”
聞聿垂首輕搖了兩下頭，笑聲溢了出來，看起來很無奈，卻也十分愉悅。
孟遙內心尖叫的同時，嘴邊也是激動到一疊聲，“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聞聿擡起了頭，一雙漆黑的桃花眼滿含笑意，格外勾人。
他就這麽笑看着她，略一擡手，被他一直撚在指尖不舍放下的紅色玫瑰便抵到了他唇邊，他眸光幽暗的在花瓣上輕輕落下一吻，無聲無息的一吻。
再然後，唇角勾起，喉結自上而下的滑動間，帶出一個簡單卻撩人心弦的音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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