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東,巨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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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定府碼頭最近十分熱鬧,主要是附近縣村的考生都在近期趕來,雖然不算披星戴月風塵仆仆,但也增添了許多熱鬧。

偌大的致定府定然不是鄉野小鎮可比的,這街道縱橫寬闊,這樓閣錯落有致,這茶樓這飯館、這諸多鄉下人叫不出名兒也不能想象的場所總是那般高高在上。

總有館伶兒在那裏彈唱,也總有說書人乘着這時候挑幾個才子佳人的話本兒逗趣。

三月轉眼溜了彎兒,四月春花浪漫時,五月眼看着就要到了。

各縣的寒門子弟趕上了最後幾日,終于到了。

應成安背着只裝着一件最體面青衫跟幾本書的包裹,低頭看了下自己匆忙趕了幾日因而破舊的靴子,似乎也察覺到路上幾個風流公子的調侃目光,他步子頓了下,管自己往前走,卻被人喊住了。

“成安兄,成安兄,等下我。”

應成安轉頭,且看到之前路上遇到一起趕路的隔壁縣應試考生,他适時露出謙遜友好的表情。

“張兄。”

同樣衣着樸素的張生跑到了應成安旁邊,滿臉笑意,“成安兄,你走的好快,怎的忽然就到我前頭去了,還想着跟你一起找個農舍應付上幾日呢,既省了錢財,又有人作伴,便是極好的。”

應成安歉然:“我剛剛也在找你,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是我的過錯。”

張生頓時擺手,“成安兄這話可折煞我了,是我走慢了,诶,已是午時,我身上幹糧也吃得差不多了,且這一路光吃幹糧,我現在就想吃一頓熱乎米飯,怎麽樣,成安兄,小弟多謝你這一路照顧,請你吃一頓飯。”

應成安垂眼:“不好吧,浪費你盤纏。”

“沒事沒事……”

應成安推了幾下推不過,便是跟應成安去了旁邊的一個飯館。

這飯館很大,桌椅整齊,諸多人已經坐滿,兩人便是去樓上,才點了兩三個小菜,應成安并不急着吃飯,倒是張生不拘小節,已然開吃,且招呼應成安吃飯。

應成安略皺眉,卻也斯文多了……

“眼看府試還有二十天,這些天咱們致定府可熱鬧了。”

“每一屆都這般,院試的時候才叫熱鬧,那時候考完才見我們致定府偌大區域的才子們高低。”

“倒也是,但如今他們都雲集我們這裏,總有些出彩的。”

“嘿,最出彩的不外乎各地案首們呗,咱們致定府轄下二十五個縣,單是各縣案首就有二十五個,也難說其中佼佼者是誰……”

那吃着果子喝酒的客人說法中肯,卻惹得旁邊一桌的人不樂意了,那老者放下筷子,“縱然二十五個縣一共通過兩千童生,人才濟濟,也有二十五個案首一争高下,要說此次府試的案首,必然是孟縣的陳元林最有可能!”

陳元林!便也是很有才學名氣的,在場不少人颔首,畢竟這陳元林家中祖上出過兩位飽學之士,一位還是進士,如今還在朝內當值,端是家學不俗的。

但也有人推舉了其餘人……這等喧鬧熱烈讓應成安兩人驚愕不已,兩人心驚這聽到的一個個人物不是才學驚人,就是家世非凡,要麽就是兩者兼備,可吓人了。

但都不及一個衣衫上乘的中年男子拂袖而起,輕飄飄落下一句:“若問才學之盛,名氣之高,誰能比得上江東謝氏謝臨雲!”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整個飯館都肅靜了下來。

應成安也寂靜了,致遠府在大蜀不算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不算貧瘠而已,但它偏偏有個在大蜀都聲勢遠揚的世族——謝氏。

他們這邊區域便屬于江東,國都邯炀的人提起他們致定府,都會在前面加個地域江東。

而謝氏就是江東的霸主。

謝臨雲也是這一代謝家最出色的子弟。

張生忍不住嘀咕了,“聽說這謝臨雲也十八歲了,若是真的才學驚人,聰穎非常,又怎麽會現在才下場,也不見他先拿了什麽功名……”

他這話聲音極低,應成安還是謹慎,想要阻止他繼續說,只是還是被人聽到了。

那衣着不俗,氣度過人的男子轉頭看來,“謝氏祖訓,凡要拿科舉功名者,需過十八才可下場,違者驅除出族!”

他這語氣不緊不慢,卻讓應成安起身想要道歉。

“為什麽啊!早點下場不好嗎?早拿功名。”張生頗有些榆木腦袋似的,讓應成安臉色越發難看。

“不足十八者,心性不定,未能見品德之良莠,若是入朝為官也不過是給國家添加一害蟲,還不如不參加!”

這男子穩穩抛出這一段話,在場的人皆是震驚!

“你……不知先生是?”有人好奇他的身份,暗想必然是世家出身的人物才懂這麽多吶。

尋常人哪裏能知那謝氏門庭的事兒,更不敢妄言!

然而這男子卻是不理他們,反而忽然一拍掌,“不好,光跟你們瞎扯了,差點誤事!”

他剛要下樓,卻見展櫃的領了一個人上來。

“東家,許公子到了。”

衆人驚疑看去,看到那掌櫃的側開身子,此人上了臺階,看向這被稱作東家的男子,薄唇未動,似乎并不熱情。

但這東家卻是面帶笑意,領着人往內閣雅間去了。

那掌櫃的福了下身子,才轉身要退下,卻被老顧客拉住了,詢問人家身份。

掌櫃的沒多說,只笑眯眯說了一句:“咱們這致定府還有誰能盤下這條街十之三五商鋪的財主當我東家的?唯有江家而已。”

江家,江東最富庶的人家,也是尋常百姓想不到的巨富之人。

這樣的人卻親自等人吃飯。

“既是江東家,那剛剛那位公子又是……”

掌櫃這次卻是不回答了,告罪了下就退了。

張生凝望江東家跟那年輕公子離開的方向,腦子裏回想起那一幕青衫白襟的素面如玉,再想着那一閃而過的眉眼如畫,突覺得嘴裏肉菜都有些幹澀起來。

“诶,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書中曾說嵇康之貌,我還當是誇張,沒成想……诶,應兄,你怎麽了?”

應成安回神,卻還想着——許青珂怎在這裏,且在他窮苦潦倒掰着銅錢省吃儉用的時候,她竟登堂入了首富的席?

此人的能耐怎大到這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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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中,一角盆栽上有中品雪蘭,一角點了香,許青珂坐在席上,看到案上已擺好酒肉,葷素搭配合宜,口味清淡,想是湊了她喜好的。

她坐下後,并不急着動筷,而是先捧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飯前不飲茶,這是規矩。

江金雲此人是商賈,雖家族也有些傳承,但不拘小節,坐下後就給許青珂續了水,說:“這些菜口味都還算适宜這個時節的,若非聽說書生們大多不喜河蟹,怕吃着不雅,我真想讓人撈一簍給許老弟你嘗嘗。”

許青珂聞言看向他,“多謝東家美意,只可惜我年少時因一些變故,身體羸弱,屬陰,素來不敢碰蟹等陰涼之物,倒是可惜了。”

江金雲似乎也覺得可惜,“那是可惜的,這世上唯有美人跟美食不可辜負也,诶,看我,在老弟面前俗了。”

許青珂淡淡一笑,“這世上若是沒有俗,何來的雅,可若是沒有雅,俗依舊可存于世。”

她這話說的很随便,可聽着又讓人認不出細思,繼而代入,江金雲便是沉默了半響,笑了:“是啊,沒有我們這些充滿銅臭味的商人,那些農家除了耕地,還能有什麽營生?若是沒有我們這些商人,那些貴人們的吃喝拉撒誰來管。”

他這話更随意,甚至算得上忤逆。

逆了權貴,也逆了本朝農為本的思想。

但若是細想這幾年權貴們圈地征稅,農家無地可耕,也只能附庸商家得一殘喘,他這話又只能算是無奈之下的微微怨意了。

這稅——于他們商人最重,重到讓這位巨富都有了埋怨之意。

“東家于我也只有兩月前的一次際會,就這麽信我不會将你這番話告到某些權貴耳中麽?”

許青珂用筷子夾了一塊藕片,輕輕咀嚼,江金雲喜歡吃肉,嘴裏也有了肉,卻笑:“先不說我江某人難走北往經商不知看過多少人練了些微看人的本事,就說許老弟雖富有才學且聰慧過人,卻是一白身,上投高無門,下也不符合你利益。”

這是被嫌棄又被贊揚了?許青珂端了一碗魚湯,湯勺捋動,漂浮的魚肉似雪。

“還要加上江東家何等巨富,必舍得用錢財堆累起非凡的官場人脈,既然敢說,又何懼我一白身,但,這也意味着你今日不用你那人脈,卻要來找我,事兒不小吧。”

江金雲終于正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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