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第128章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從小就覺得這裏的景色特別美。”

一襲華服的女人站在城堡之上, 俯瞰着底下的景象，來來往往的路人和路邊繁茂嬌豔的花朵，仿佛一切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女人的金色卷發透着華貴, 她動作輕柔地理了一下鬓邊的散發, 随後對着屋內角落中的黑暗笑了一下。

“哥哥既然來了, 怎麽不出來？”

盡管她的眼角已經帶上了細紋，額頭因為多年的思慮也有了些不平整，但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她的美貌。

卡洛蒂娜走到精致的小圓桌邊, 提起桌上的小壺，倒了一杯散發熱氣的羊奶。

不多時，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格蘭瑟穿着克裏斯給他改制後的衣服，坐到了桌邊。

他沉默地看着卡洛蒂娜, 半晌，聲音才有些嘶啞道：“卡洛亞。”

卡洛蒂娜輕輕點頭，嘴角含着笑：“哥哥還記得這個名字, 那時候哥哥總是喜歡這樣叫我, 可是現在……不太合适了。”

她看着格蘭瑟，眼底流露出極細微的一絲羨慕, 緩緩道：“哥哥看起來還是那麽年輕，我甚至以為還是當年……但是我卻老了, 眼角也有了細紋, 不适合那個少女的名字了。”

格蘭瑟腦海中對卡洛蒂娜的印象還停留在很多年前, 她還是小小一個，跟在自己的後面, 會拽着自己的衣服，甜甜地喊“哥哥”。

現在面前的女人變得有些陌生, 好像他成了弟弟，卡洛亞成了姐姐，威嚴又不失優雅，好像自己只是在外面淘氣了一會，回家接受長姐對自己的管教。

格蘭瑟心中覺得有些怪異——不該是這樣的。

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格蘭瑟壓下心中的異樣，仰頭把杯中的羊奶喝光，舔了舔嘴角，說：“沒事，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就好。”

卡洛蒂娜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後低着頭笑了一下：“哥哥，這可不是你想一樣就能一樣的。”

“你一直都是我妹妹。”

“哥哥，我不會在原地等你，我希望你也是。”

格蘭瑟沉默了半晌，随後點頭：“嗯。”

卡洛蒂娜笑着，然後坐在了格蘭瑟的對面，雙手托腮，像她小時候一樣，輕輕問道：“哥哥，聽說你找了一個新的騎士？”

格蘭瑟表情一僵，随後移開了視線，語氣有點飄忽道：“不是騎士，他已經不做騎士了。”

卡洛蒂娜笑着掩嘴，漂亮的眼睛也眯了起來：“騎士的身份是終身的呀，哪能那麽容易舍棄呢。”

格蘭瑟眉頭一皺，幹巴巴地說：“不是就不是，不需要追究那些。”

“好。”卡洛蒂娜站了起來，提着裙擺向外走，“哥哥來了，一定留下好好吃頓飯，我們兄妹兩個好久沒見面了，我有好多話想同你說呢。”

格蘭瑟伸手想攔住她：“不用了，邁凱倫不是在宮中？”

卡洛蒂娜輕巧地朝外面走了兩步，像是宮廷舞的舞步，柔軟的裙擺在格蘭瑟的手指上拂過，她轉頭對格蘭瑟眨了眨眼，說：“噓，他不會發現的，記得替我保密哦。”

她這些動作好像回到了當年，格蘭瑟的眼前浮現起那時候的場景，卡洛蒂娜穿着新裙子，向自己興致沖沖地展示新學的舞步。

時隔多年，卡洛蒂娜帶着走過的年歲再次展現當年的俏皮，一切都不同了。

不論是兩人的心情還是當下的情形，似乎都不适合懷念曾經美好卻覆蓋陰雲的陳舊回憶。

格蘭瑟慢慢收回手，點點頭，平靜道：“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談談。”

……

“你說，我們這樣真的有用嗎？”阿爾弗比伽趴在屋頂上，發出在心中憋了很久的疑問。

克裏斯就趴在他的旁邊，手中拿着一個造型奇怪的東西，放在眼睛上，一動不動地觀察遠處的景象。

阿爾弗比伽什麽也看不到，又不知道克裏斯是何用意，所以非常地無聊，已經不止一次發牢騷了。

克裏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耐心點，我們要做的事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阿爾弗比伽皺着眉：“你究竟要看到什麽時候，我們已經在這裏守了四五天了。”

克裏斯把自制的望遠鏡拿下來，看着阿爾弗比伽語重心長道：“這件事十分重要，我需要确保不出岔子，所以這段時間要委屈你們了，等結束之後我一定補償你們。”

阿爾弗比伽面色一變，有些嫌棄地說：“你瘋了，怎麽突然這麽抽象？”

克裏斯：“……”

他微微一笑，說：“我好歹救過你，幫我忙是應該的，別忘了你還有求于我。”

阿爾弗比伽點點頭，認同道：“正常多了。”

克裏斯痛心疾首：“我平時哪裏對你們這麽惡劣了？”

話語之懇切，仿佛受到了及其嚴重的傷害。

阿爾弗比伽戳了一下腦後梅爾維爾給他綁起來的小揪揪，說：“确實沒有，但我覺得這才應該是你的本性。”

克裏斯：“……”

“別跟我說，你是因為替赫爾西斯考慮，才勸阿提卡因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克裏斯沉默下來，把手中的望遠鏡放下，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眼神在遠處飄了飄，又落在了近處。

“都是為了計劃順利進行。”

阿爾弗比伽道：“說到底，你沒必要做這些，沒必要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在我利用完你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繼續找個地方施展你種植的天賦。”

克裏斯：“……”好一個種植的天賦。

他說道：“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克裏斯擡眼看着底下來往的人們，看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随後有些恍惚道：“我想看看，那個時代的笑容能不能在他們臉上看到。”

阿爾弗比伽不解：“那個時代的笑容？什麽時代，笑不都是一樣的嗎？”

“如果我說，有一個地方法治健全，人人平等，沒有所謂的貴族，沒有畸形的尊卑之分，我們都能安穩的活着，不用擔心會被不高興的貴族殺掉，你信嗎？”

阿爾弗比伽愣了愣，随後移開了視線，說：“不可能，哪怕是再智慧的精靈族，也不會創造出這樣的地方。”

克裏斯微微一笑：“這就是了。”

他的聲音有些輕，仿佛随時都能消散在風中。

“我沒有那麽大的力量去創造一個新的人人平等的世界，但是比起被壓在強權的車輪下，不如自己抓住權力，至少我有機會去改變這個世界，哪怕是一分一毫。”

克裏斯看向自己的掌心：“……而格蘭瑟，就是我最好的機會。”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連自己喜歡的人都利用。”

克裏斯莞爾：“格蘭很聰明，他知道我的打算，所以也毫不留情地利用我了，這就是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莫裏城的原因。”

阿爾弗比伽扯了下嘴角：“何必呢，說清楚不好嗎？”

克裏斯嘿嘿一笑，撓了一下頭：“可是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刺激，你以後也可以試試。”

阿爾弗比伽在腦海中假設了一下自己瞞着梅爾維爾擅自做決定的場面，一下子不敢往下想。

梅爾維爾最近不再慣着自己了，要是自己敢胡作非為，必定會迎來腥風血雨。

阿爾弗比伽的小揪揪顫了顫，随後他搖頭，說：“不可能，我會倒大黴的。”

克裏斯聳肩：“好吧，随便你，不過我想做的，格蘭瑟未必不想做。”

“他如果還在位，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國王。”

“我也這麽覺得！”說到這個，克裏斯有一些興奮，“他講過一些曾經的事，雖然很少，但是我還是能看出來，格蘭瑟的頭腦一定很好，他未來肯定是一個很好的國王。”

阿爾弗比伽拍拍他的肩膀：“他應該是好好輔佐女王。”

克裏斯聞言眉頭一皺，說：“卡洛蒂娜？”

阿爾弗比伽說：“她是女王，難道你還想把她趕下來嗎？”

克裏斯擺手：“這倒不會，不過她要是能真正執政的話，大陸怎麽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阿爾弗比伽笑笑：“是啊，邁凱倫究竟想做什麽呢……”

克裏斯重新拿起了望遠鏡，随口說道：“大概就是個賊心不死的亂臣吧。”

阿爾弗比伽搖頭：“有些古怪，我們還需要好好調查。”

克裏斯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緩緩道：“是有點古怪，馬庫斯召集那麽多士兵做什麽？”

……

卡洛蒂娜端起了一杯酒，對着格蘭瑟說：“我們還沒有一塊喝過酒，之前邁凱倫叔叔總不讓我們喝做這些。”

格蘭瑟皺眉：“不用提他。”

“好。”卡洛蒂娜從善如流，酒水瑩潤了她殷紅的嘴唇，為其豔麗更添了一分妩媚。

在這個年紀，還能有這樣的容貌，屬實是格蘭瑟一家的基因好。

卡洛蒂娜的身後便挂着一副巨大的肖像，畫上站着兩個人，男人俊美女人嬌豔。

正是格蘭瑟早早逝去的父母。

他有些懷念地擡頭看這幅畫，眼神中透露着茫然：“你記得他們長什麽樣。”

“這是當然，王宮中一直流傳着父王母後的佳話，後來我找了幾個宮廷畫師，将他們畫了下來，放在了這裏，可與哥哥記憶中的臉有差別？”

格蘭瑟搖頭：“沒有……你很像母親。”

卡洛蒂娜沒有回頭，鋒利的刀叉分割着盤中帶着血絲的小羊排，她的嘴角也留下了一點紅意。

“可惜的是我不僅遺傳了母親的美貌，還遺傳了她的體弱多病。”

格蘭瑟啞然，随後轉移話題一般，說：“你找我來是為了說這些嗎？”

“當然不是。”卡洛蒂娜笑着将通紅的肉塊送入口中。

她用絲綢帕子擦了擦嘴，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端起了酒杯，對格蘭瑟揚着笑：“我想找你談談，起兵讨伐‘我’的事情。”